第二十一章 世间险恶亲情堕落
趁温拾出去弄吃的同时，秀才收拾出来三个房间。说是收拾，不过就是把灰尘扫了，堆出几个草垫的床铺来。秀才家里穷的一清二白，落魄成这样，连个干净的被单都找不出来。 六儿和叶蓝曦很贴心地对秀才说，这已经很好了，在外奔波，有个地方睡觉就已经很好了。秀才很是抱歉地红着眼睛，说道：“实在对不起各位恩人，让你们委屈了。家里的那点家底，这些年都被耗空了……”秀才转脸看了眼终于回到他身边的绣娘，哽咽着说不出更多的话。 骆清川这会儿有点体会到秀才的心情，尤其是他想象到秀才和公孙二小姐这些年各自受的苦。人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凄惨呢？ 一个疯了，一个落魄！ 可是还有什么比秀才和公孙二小姐的夫妻之情更让人动心动情呢？！ 一个即便疯了，也在心心念念地找回家的路； 一个即便家破人亡，也不放弃寻找的信念； 在这沉思的一刻，骆清川看了眼六儿，他似乎明白了人世间情爱的致命吸引力！ 那是两颗心互相奔赴的浪漫，是神明都会沉沦的人间绝美情爱！ 六儿发现骆清川在看他，她回看了他一眼，骆清川立马收回自己的眼神，转脸看向了别的地方。六儿就在那刚才的一刹那视线交融里，读懂了骆清川的心思。 她在心里嗤笑一下，而今才明白，已晚了千年了！骆清川！ 与秀才一起收拾完草铺之后，众人重新回到书房，刚好温拾背了个大竹筐回来，里面是食盒包装好的菜食和酒水。 绣娘才好转一些，就忙帮着温拾摆餐食和酒水，看一下，七八个菜，荤素搭配得当，尤其是酒水，秀才认得是这村子里最好的杏花酒。 “赶紧吃，赶紧吃，我快饿死了！”公孙二小姐刚摆好，温拾就动手起筷子招呼其他人快点动手吃饭。 这会儿六儿其实也已经饿了，秀才看着眼前的饭菜，这是他这两年来吃的最丰盛的一顿饭了！ 众人起筷，一顿风卷残云之后，酒足饭饱。 蜡烛已熬到了最低端，众人接着最后的一点烛光，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秀才与公孙二小姐一个房间，六儿和叶蓝曦一个房间，温拾自己一个房间，骆清川自己一个房间。 吃饱喝足的温拾也顾不得草铺的床，倒床上就睡，她长这么大，还从未睡过草铺的床，好奇胜过嫌弃，也就睡得很快。 六儿奔波一天，也有些疲累，躺在草铺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叶蓝曦化了蛇身，护在六儿身边。 待众人都睡了过去之后，骆清川起身，来到院子里，从怀里掏出那个残破的护身符，念咒捻诀，对着护身符施法。作为情天司的冥判，他有一种从女儿家贴身之物上追踪溯源寻找主人过去记忆的能力！ 他已恢复冥判的身份，却不能让他们知道，这是在迷雾山时，地藏菩萨给他的指点。 骆清川开始施咒，一阵青色的灵力注入护身符之后，渐渐地在骆清川眼前现出公孙家发生的一切！ 骆清川越看越不敢置信，这世上还能有这样的事情！ 骆清川忍着怒气看完围着护身符发生的一切事情，他一夜未眠，思索着第二天，是否要把真相告诉公孙二小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女儿的命就不是命，只是利益交换之下的牺牲品！ 一夜过后，第二天早早地，绣娘就起了床，她既已回来，就要尽快把家里收拾干净，一点一点恢复到正常的生活。这个家因为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她得快点把家撑起来！ 秀才也跟着妻子一起起来，洒扫庭院，出门去向邻居借来一些粮食，烧了火弄点早饭。 一个家，开始起灶生火，就意味着这个家有了生机活力，就能慢慢变好！ 六儿和叶蓝曦也早早起了床，温拾听到外面的动静墨迹了一会儿才起来。她没想到，这乡下的草铺床竟然比京都里的象牙床睡得还要舒服。 骆清川在房间里静坐了一夜，见众人起床，他也已做好了决定！ 无论怎样，真相就在那里，他必须得让公孙二小姐和秀才知道。至于知道真相后，如何选择是他们的自由！ 绣娘和秀才做好了早饭，在书房里摆好桌，就是简单的米粥和咸菜。温拾这是第一次吃这样简单的早饭，端着破了个碗沿的黑陶碗喝粥，六儿看着温拾好笑起来，说这碗比她的脸还要大！ 温拾停了喝粥，把碗拿远点看看，确实比她的脸大！不管了，先吃饱再说吧！ 叶蓝曦和骆清川象征性的陪着吃了点，其实他俩根本不用吃人间的饭食。 这一路以来，也是陪着六儿和温拾象征性的吃点！ 吃过早饭，绣娘撤去碗盘，把桌子腾出来，众人坐着，等骆清川说怎么解决接下来的事情。 骆清川从怀中掏出残破的护身符，念咒捻诀，注入一股灵力入护身符，护身符渐渐折射出之前发生的一切！ 只见画面里，是公孙家大厅，公孙老爷与庆安观法师主客坐了下来，在聊着八卦村女儿节的事情。庆安观法师从怀中掏出护身符，递给公孙老爷。 “公孙老爷，若要公孙家发达，就得要付出点代价啊！”庆安观法师笑着盯着公孙老爷。 “什么代价？”公孙老爷皱着眉看着法师。 “公孙家得挑出一位小姐，给我庆安观神仙娘娘当侍女。” “侍女？”公孙老爷惊愕地重复一边，他从没听过道观里有什么神仙娘娘是需要侍女的。 “公孙老爷，不必担心，并不需要你家小姐做什么，只是需要带着这个护身符，就算是神仙娘娘的侍女了！”庆安观法师把护身符递给公孙老爷 公孙老爷接过护身符，神情放松许多，拿着护身符仔细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也就是寻常的道观里的护身符。 “这算什么代价？”公孙老爷疑问道。 “别急啊！带了这个护身符的小姐，终身不得嫁人。” “这个不行！我公孙家的姑娘万万不能终身不嫁！除非疯了傻了！”公孙老爷有些恼怒地把护身符还给了庆安观法师。 “公孙老爷，你想清楚了。这一个护身符，可保你公孙家二十年的辉煌荣耀呐！”庆安观法师拿起护身符，在公孙老爷面前晃了晃。 公孙老爷思索了一会儿，在大厅里来回踱步了好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坐下来重新拿回护身符。 “我公孙家有三位小姐，你想要哪位？” “麻烦公孙老爷把三位小姐的生辰八字拿来我看看，我要挑最有福气的那位。” 公孙老爷命下人拿来纸笔，写了三位小姐的生辰八字递给庆安观法师，法师最终挑选了公孙二小姐的生辰八字。 庆安观法师拿着公孙二小姐的生辰八字做了一会儿法事，手指灵力一指，一股青烟注入护身符内。 画面再一转，便是公孙老爷在众人面前，把三个同样的护身符送给三位女儿，只有公孙二小姐的那个护身符是做过法的。 再后来，公孙二小姐在奶娘的帮助下，把护身符缝在香囊内，一直随身携带。后来她嫁给秀才，三天后，秀才陪着她回娘家省亲。 庆安观法师提前到了公孙家，在公孙二小姐回家省亲的时候，又以护佑平安、祈求婚姻美满为由再次做法，彻底把公孙二小姐的美满幸福姻缘收走，在她身上中下八苦咒！ 公孙二小姐省亲后不久，公孙家就全部搬离了八卦村，去向不知。 再后面，是公孙二小姐与秀才的恩爱日常，只是越幸福越恩爱，八苦咒就发作的越快！所以公孙二小姐渐渐地昏沉、嗜睡，直到大夫查出公孙二小姐怀了胎儿，一家人的喜悦彻底激发八苦咒。秀才娘亲带着公孙二小姐去庙里烧香，佛家有人生八苦之说，这公孙二小姐一进寺庙，就彻底被八苦咒控制，变得疯疯癫癫的。 秀才看着画面里，绣娘疯疯癫癫在荒山间游荡，像是怪物一样被村人驱赶，疯疯癫癫回到公孙家，身上的护身符被乱七八糟的东西碰掉，掉在她出家前闺房里的某个角落。 秀才和绣娘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置信，捂着嘴巴强忍着呜咽，憋得脸色通红，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眼前的一切都已经模糊！ 她遭遇的这一切，不是别人的报复，不是神明的惩罚，只是他的亲生父亲为了家族利益！ 可是，她也是公孙家的人啊！为什么？！凭什么？！ 秀才不敢置信，他心爱的妻子竟经历了这些，他的心痛的快要窒息，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忽的喷出来，绣娘吓坏了！哇的一下哭出来，扑倒他怀里！ 六儿也忍不住眼眶里满是泪水，温拾气得硬生生把一本书捏出了个深深的指甲印！ 这简直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叶蓝曦眼神里亦是汹汹的怒火，真畜生不如！所谓虎毒不食子，简直侮辱了做人的资格！ 天下万物，修成人形千年万年不易，这样的人怎么配当人？！ 秀才一口气缓过来，紧紧抱住绣娘，嘴巴里无意识念着“我的绣娘啊！” 这其中的心疼和悔恨不言而喻，他深爱着的妻子，怎么能遭遇这些？！ 秀才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找到她，他情愿自己下十八层地狱，也不愿他深爱的妻子遭遇这些！ 公孙二小姐扑在秀才怀里痛哭，她不知道这一刻，活着对她还有什么意义！ 骆清川劝慰住秀才和公孙二小姐，提醒他们暂时先要解决问题才是。 秀才强忍住颤抖的身体，“骆先生，你说，需要我做什么，就算是下地狱，我也要给绣娘要个说法！” “你不必做什么，只是……”骆清川迟疑了半天，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六儿从骆清川的眼神和犹豫里看出来这解决办法，想必没有那么好接受。 只听得骆清川继续说道：“公孙二小姐的八苦咒已融入身体大半，如今想要解除八苦咒，只能抽出公孙二小姐的情丝。” “我不要，我不想忘了夫君！”公孙二小姐说着悲苦的哭起来，如今她只剩下夫君了！ “先生，是只有这个办法吗？”秀才犹豫着问道。 “是的，不过我可以尽量留住公孙二小姐对秀才你的依恋和记忆。”骆清川神色凝重，他也没有十分把握做到。 “好，那就麻烦先生了！”秀才对骆清川深深作揖，而后抓住绣娘的手说：“没事儿，忘了也没关系，我用余生的时间告诉你，我是谁。”公孙二小姐已哭成了泪人。“先生说了，他会尽量保留我们的记忆的。你相信我，我不骗你。先生会做到的。”秀才温柔地红着自己的妻子。 六儿和温拾早已忍不住眼泪，出了门，坐院子里掉眼泪。 公孙二小姐，实在是太命苦了！ 叶蓝曦也出了门，留骆清川在书房内为公孙二小姐施法。不一会儿，只间一缕明光闪过，骆清川从公孙二小姐的后脖颈八瓣莲处，抽出一丝光线，那光线透着粉红光，那是公孙二小姐对公孙家的亲情情丝！ 骆清川一把收住情丝，而后，玄龙扇面上印有情天司门楼的那一面，情天司大门缓缓打开，骆清川把情丝放进门内。 公孙二小姐缓缓醒来，眼神里透着一丝痴傻的呆滞，只是看见秀才，就笑的十分开心，就像在山寺时，六岁的六儿依赖骆清川那般！ 秀才拉着公孙二小姐给骆清川虔诚地磕了个头，两人抬起头的同时，公孙二小姐眼角流下一滴泪，这滴泪渐渐飞向骆清川的玄龙扇，滴落在扇面上的“缘”子上，融进缘字里面。 骆清川明了，他这是收集了第一滴女儿泪！ 如果可以，他情愿不要这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