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憨小侍者误入结界
山寺隐约可见,朱漆大门紧闭。 六儿一直坐在门口等待着骆先生回来。当他看见骆先生清瘦的身影,发现他步子清虚,身子不稳,立马跑上前来扶住骆先生。 “先生!” 看见骆先生的脸色,六儿带着哭腔惊呼了一声! “没事儿……” 骆清川说话有些有气无力,手腕上卸了力气依靠六儿搀扶,缓慢地走进寺内,六儿转身关了大门,上了门栓。 六儿小心翼翼把骆清川扶回房内,又麻溜地倒杯茶水递过来。骆清川接过杯子,轻轻喝两口,润润喉,润润嘴巴。 他耳朵内是怨女们的哭泣和嘶吼,面色惨白无血色,像是大病一场。 六儿一向知道骆先生看着文弱,但实力是深不见底。他自小跟着骆先生,见多了骆先生云淡风轻收拾邪祟鬼魅,没想到这次竟然这样严重。 什么妖怪这么厉害?! 六儿看着骆先生,心下疑问又不敢问。匆忙接过骆先生递来的水杯,在一旁候着,等骆先生吩咐。 小孩子没见过大世面,也没见过生离死别。虽在一旁候着,眼里心里都是害怕,害怕骆先生撒手人寰,留他一个人在寺内,无依无靠。 “先生,我去给你请个大夫吧……” 六儿察言观色,请医生是他下意识想到的唯一办法,他恳切又试探地问道,声音里还能听出来点轻轻的颤音。 骆清川盘腿坐在床上,打坐,运转周身灵气平息体内女儿怨的怨气。 六儿等待一会儿,时不时替骆清川擦额头的薄汗。 骆清川运转一周,丝毫平息不了体内怨气,他胸口堵得厉害,灼烧的厉害,五脏六腑似是被火烤着,被滚油炸着,四肢百骸如蛇蝎撕咬,疼痛不止。 “六儿,你去睡吧。先生没事儿,休息一晚就好了。” 骆清川说这几句话,气喘吁吁,安抚六儿的情绪。六儿目不转睛盯着骆清川,不敢相信,又不得不听骆先生的话。 一双黑溜溜纯澈的眼睛盯着骆清川,就像孩子舍不得生病的父亲。 “没事的,六儿乖,先生向你保证!” 骆清川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摆了摆手,示意六儿听话,先出去。 六儿得到安抚,乖顺的听了话,退出房内,轻轻关了门,就坐在门外等骆先生。 六儿从记事起,就待在骆先生身边,听山下的村民说,六儿是骆先生外出云游捡回来的婴儿。山上寺门本就荒凉,是骆先生来了之后,把寺门收拾干净,重燃香火,为附近的山民们驱邪做法,护一方水土安宁。 六儿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从六岁起就不再有任何变化。山下的孩子,跟他一样大的年龄,一年一个变化,六儿始终不变样儿,不长高也不变胖,一年一年就是老样子。 骆清川索性给他改名叫“六儿”。 六儿对骆清川很依赖,就像孩子依赖父母,又像幼兽崇拜雄兽。他还是个体贴的孩子,帮骆清川把山寺打理的井井有条,小小年纪很有大人的做派。 六儿坐在门沿儿,耳朵听着房内的动静。 房间内,骆清川打坐运转周身灵气,右手腕月白珠串散发着幽幽白光,不似救人时那般月白清辉,此刻则是有些瘆人的惨白光色。 骆清川脸色由苍白变得惨白,原本清秀的面容渐渐变得如枯骨生花般诡异,既散发出死气又透着隐隐的生机。 那是人不老不死的样子! 骆清川额头覆着一层薄汗,两边太阳xue青筋暴起,他在尽力平息体内女儿怨的怨气!骆清川手势起,念咒捻诀,在房间内设下一个结界,防止一会儿怨气从体内逼出后逃出房间,又出去祸害别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骆清川的面色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千年鬼魅,没有青面獠牙,但比青面獠牙看起来更恐怖! 骆清川闷哼一声,口内吐出一团黑气。 六儿在门外听得门内动静,心下忧虑恐慌,一把推开门,眼前一片黑气突然缠绕他周身,六儿吓得六神无主,又看见骆清川的样儿,双眼惊恐的瞪大,啊的一声,昏倒在地。 骆清川手势一压,强力压下女儿怨。立马起身,一个箭步来到六儿身边,手指在六儿额头一点,月白手串空悬于六儿胸前上方,月白光晕在净化六儿身上的黑气。 这团黑气不似对待刘清莲那般,对六儿很是关爱,像是母亲在轻轻抚弄年幼的孩儿。 骆清川心下暗道,女子天性爱幼儿,这恶鬼还有得救! 骆清川对这团黑气只是净化,没有让它烟消云散,多少留了些慈悲之心。 黑气被净化后,六儿像是睡着了似的躺在骆清川怀内。骆清川起身抱着六儿把他放在床上。 他自己坐在一边椅塌上打坐。 六儿这么一闯入,女儿怨的怨气被平息许多。骆清川又打坐一番,身体好很多,耳朵内的哭喊和嘶吼也弱许多,只断断续续能听到。 骆清川起身坐到床边,仔仔细细打量着六儿,自从把他捡回来养到现在,骆清川还从未仔细看过六儿的样貌。 六儿是个清隽的孩子,眉眼都十分秀气,若是再长大些,一定是个风流倜傥、清俊雅致的绝美少年。 越是仔细看,骆清川越是觉得这孩子眉眼有些熟悉,这熟悉里带着一股隐隐的心疼。 难道这孩子与自己有渊源? 骆清川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了一下,随即又否定掉,绝无可能! 他可是个千年的老怪物!绝没有招惹过任何女子! 骆清川仔细回想一遍自己捡这孩子时,是冬天。他下山游历,寻找他要找的那位,游历一年多,没有任何音讯。回山途中,寒冬时节,一片白茫茫大雪覆盖整个荒野,四下无人,野外寂寥,一个孩子的哭声响彻整个雪野,骆清川循声而去,看见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扔在枯草雪上。婴儿被冻得脸色酱紫,嘴巴、鼻头和眼睛上覆着一层细雪。 骆清川抱起孩子,运用灵气给婴儿一丝暖气,用青布衣衫裹着襁褓婴儿,运转灵气,利用缩地术,回到山寺。 转眼许多年过去,六儿就停在六岁的模样,骆清川也无甚变化。山下的村民生老病死,有儿到孙,有孙再到儿,他们俩却像是被定格住一般。 难道六儿也是不老不死?! 骆清川又被这个念头惊了一下,这难道是有什么玄机? 好一会儿,六儿眉头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看到骆清川,一下躲到骆清川怀里,“先生!”
似是把刚才骆清川的模样忘掉了! 骆清川抬手一下一下抚摸六儿的后脑勺,十分慈爱。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六儿稍稍离开骆清川的怀抱,抬头看着骆清川,眼睛是十分澄澈的,带着点泪光。 “先生,你好些了吗?” “好了,没事了!” 六儿要起身下床,骆清川制止住他,“没事儿,多睡会儿。你刚才吓着了。” 六儿重新躺下,死死盯着骆清川,“先生,我没有被吓着,真的!那是你本来的样子吗?” “嗯,是的。你害怕吗?”骆清川为六儿搭了点被子,十分慈爱。 “不怕,先生很好。对吴爷爷好,对山下的山民好,对我也很好!” 骆清川被六儿的话逗笑了,轻轻拍了拍六儿的胸口,像是哄孩子睡觉。 “先生,你别离开我!”六儿从被子下探出两只手,紧紧抓住骆清川放在他胸口的手。 “嗯,先生不离开你,只要六儿不离开先生!” 骆清川温柔地笑着,安抚着,心里却想着,他才是那个害怕六儿离开的人。若是六儿离开,他就真的孤独于世,无来处,无去处,不死不休! 第二天,六儿恢复如常,洒扫庭院,给山寺内三尊佛像焚香扫灰,把功德箱擦得锃亮,方便山下的山民们上山烧香祈愿。 骆清川则前往后山面壁崖,闭关清修,他必须把女儿怨解除掉! 六儿每日忙完之后,都会来后山面壁崖,在远远处,静静陪着骆清川。 有时是在清晨,他看着山岚日出,山野清风,远处是骆清川闭关的山洞。 有时是在傍晚,他累了一天,坐在那里看日落,夕阳余晖洒落山野之间,倦鸟入林,暮鸦归巢。他坐在这里,远处是骆清川闭关的山洞,他仿佛那些鸟儿有了归宿,很是心安。 这日傍晚,六儿又来面壁崖,他看见不远处有一只在草间扑腾的鸟儿,想飞飞不起来,不是受了伤,就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六儿小心翼翼走上前,轻轻地伸手把鸟儿捧起,认真检查它的身体,没有受伤的地方。他便抬手一扬,助力鸟儿飞起。 小鸟儿扇动翅膀,顺利起飞,啾啾啾啾叫着,飞向远方天空。 六儿抬眼看着远飞的鸟儿没有注意,一脚踩在什么东西上,突然一道幕布似的东西,在他面前显现,六儿被一道光弹飞出去好远,一下摔在一块大石上,痛得他龇牙咧嘴。 那幕布之后,延伸出一个看不见尽头的羊肠小路,那里传来呼呼风声。六儿捂着痛处起身,缓缓走向那幕布路口,探头探脑贴近,张望小路尽头。那里似是有一股吸力,拉扯着他往里走,再往里走! 这时突然一只手冒出来抓住他,“六儿!” 六儿回过神来,是骆清川抓住他,而他一只脚已经迈出悬崖,再迈出一下,就要掉进万丈深渊! 六儿心下一惊,立马紧紧抱住骆清川,骆清川顺势把六儿拉回面壁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