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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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泠的意识飘飘乎乎,上一秒还想着要睁开眼睛,下一秒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浑浑噩噩的,时而记得些事,时而不记得,有那么一小会儿,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深一脚浅一脚,漫无目的地在一片灰色中走着…… “既然你不要我,那我就走了。”直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响在耳边,她才想起了自己是瑞泠。 “你是谁?谁在跟我说话?” 没有回答,灰色的空间还是灰色的空间,没一点变化,也没多出一个人来,依旧空空的一片。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该在这里。”瑞泠问着自己,“我该在哪里?” “meimei!”又一个声音响起,好生熟悉。 好生熟悉!“meimei!”那声音又叫了一次。 “哥哥!”瑞泠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哥?”嗓子好干,浑身好不舒服,特别是腹部,与平常感觉很不一样,空空的,好像什么东西没了。 “你总算醒了。”瑞清满脸的憔悴,眼睛中布满着大大小小的红血丝,很明显是几天没有合过眼了。“你总算醒了。”声音也干涩,还夹杂着一丝哭腔。 “哥,你这是怎么了?”瑞泠看哥哥如此,很不安。 “没事,你醒了就好。”瑞清揉揉鼻子把涌上来的酸楚给堵了回去,打起精神,摆上一张笑脸,“你昏迷了这么久,应该饿了,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瑞泠一时还真想不出想要吃点什么,“哥,随便吧。” “泠姑娘。”一个女人的声音加入了兄妹之间,“可还好?主人让我来看看你。” 瑞泠的眼前瞬时发亮,“主人?mama也在?”脸上微微地有些发烫,不知道红没红? “你受伤了,主人自然是担心你的。你对他来说很重要。”来人是个五十左右的妇人。 瑞清的脸上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麻烦先替我照看泠儿,我去做点吃点。” “清哥只管去,这里有我就行了。”妇人道。 瑞泠没管哥哥离开,一心只想多问妇人几句话:“mama怎生来的此?”这话有明知故问之嫌,可她就是还想问,也还想听到答案。 那妇人也是打小姑娘过来的,对瑞泠的心思到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只得一笑,“自然是主人担心你,才让我过来的。你对他可重要了。” “主人也知道我在这里?”瑞泠的脸更烫了,但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是不太在意。“计划不是出茬子了吗?我还没来得及通知主人。”秦冒带自己离开这事太突然,连哥哥都没来得及通知,主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主人自有别处能知道消息。”妇人道:“要不是主人来得及时,你以为,你还可以和清哥这么自在地见面么?” “既然mama在这里,那么我就不是在秦冒的手里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当然。” “mama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泠姑娘这是什么也记不得了么?” “我?”瑞泠用力回想着:“我只记得……” 那天,秦冒去了沈夫人屋里没一会儿就怒气冲冲地跑到瑞泠的屋子里,大声地吩咐丫头们替瑞泠收拾东西。“快点!快点!”还催得十分的急。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瑞泠很是奇怪,不是说替自己想法子吗?还以为是去沈夫人那里说好话去了,怎么这一回来,会是这副模样? “这屋里呆不得了,我们得走。”秦冒大声嚷嚷着。 “老爷是哪里话?怎么就呆不得了?”自己隐约提了提秦韵兰鬼魂的事,不过是想转移一下视线,不让秦冒在赤夕的事上多下功夫,难道适得其反了? “这里就是住不得了。我原想找那老婆子理论理论,让她知道自己有错处,以后好好待你。没想到,她竟直言,韵兰找你是为了出口恶气!且还十分地支持!你说,她怎么能如此不辩事非?我都开始怀疑,这韵兰的鬼魂之所以能出来,是不是有她的一份功劳了!” “太太不是这样的人,老爷不要胡乱猜测。”瑞泠劝道,这秦冒怎么是这么个脾气?看来这次自己判断错误,真又惹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秦冒看着瑞泠柔美的小脸,火气不觉消了一些,“还是你懂事。” “那老爷,”瑞泠本想说,我们是不是不走了?可没想到秦冒是铁了心要离开,叮嘱了丫头们手脚麻利些,自己便出门去准备车马了。 见这情形,瑞泠知道拗不过秦冒,只得收拾好东西随他出了别院,踏上不知去向何处的路。 马车车轮“咯吱、咯吱”地转动着,一圈又一圈,单调而机械,计算着前行的路程也消耗着自己的寿命。 车内瑞泠百无聊赖,时不时抚摸一下左手手腕,那里空空的。秦冒走得太急,哥哥瑞清还没有从乱坟堆里把赤夕带回来。“拜托赤夕的事什么时候才能办啊?”如今这一离开沈夫人他们,办了这个事情的由头又该推到谁的头上了?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瑞泠措不及防,头一下子撞上了车厢。才想掀帘子问一下是怎么回事,就听得外面有个声音大声叫着,“把钱交出来!” 秦冒似乎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开始动手了。因为仆人们鬼哭狼嚎的声音立刻传了进来。瑞泠心知不妙,想要下车,可还没等她行动,马车又一次动了起来。不比前面,这次马车跑得很快,车厢晃动剧烈,瑞泠在车内被摇得东倒西歪,这边撞了头,那边撞了手,不到片刻全身都撞了个遍。别处到还好,可她的肚子不小心被重磕了一下,马上就痛了起来。“停下!”顾不得外面驾车的是谁,瑞泠这时只想从车里出去。 外面的人到是真住了手,让马车停了下来,可那是个急刹车,别说瑞泠根本无法稳稳停住,车子本身也不能安稳,一个侧翻,连车带人摔在了路边。 瑞泠只觉得腹部又重重地撞上了什么,紧接着剧痛传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泠姑娘受苦了。”听了瑞泠的叙述,妇人唉道:“都是那帮贼子的错!拦住秦二老爷想要把你抢走,亏得主人派了人来,才把你给抢了回来。只可惜。”话到此处却顿住了。 “可惜什么?”瑞泠追问。 “唉!你早晚都要知道的,我就不瞒你了,你可要挺住啊!”妇人语气很是惋惜,“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不过万幸,大夫说,你身体无大碍,将养好了还是照常能生养的。” “没了?”瑞泠乍听妇人之言,呆住了。 妇人见她这样,恐怕是一时不能消化这不幸的消息,轻轻叫了声,“泠姑娘?” “烦请mama出去,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一时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悲和喜,瑞泠只觉听人说话就烦燥。 “也好。”妇人拿出一样东西递给瑞泠,“这是清哥取回来的,说是让你带着,能保你平安。” 是赤夕栖身的那串红珠手链。 “多谢mama,还烦请mama支会我哥一声,我想清静清静,请他暂时不要来看我。”瑞泠取了过来,套上手腕。 “好的。”妇人放轻脚步,安静地走出了门。 真的没了?瑞泠的手抚上腹部,那里曾经有过一个小小的生命,但现在空空如也,灵魂和rou体都不存在了。“我的,”张张口,很艰难地吐出后面两个字,“孩,子。”孩子?一直以来自己都认为好陌生并且毫不在意的两个字,可如今为什么听在耳朵里,心头上会感觉有那么一丝丝的痛楚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反正你也不想要他。”是赤夕。 “是啊。”瑞泠麻木地回答,但不知为何,眼中还是有两滴清泪流了出来。“我从来没想到要把他生下来,所以才找你帮忙把他弄掉。” “我还曾替你想过要找什么借口瞒过你主人了。现在到是假他人之手,什么都省了。” “是啊,挺好的。”瑞泠机械地说,她已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想说的话。 唉!你以为弄死自己的亲骨rou真的就是简简单单的事么?不管你有多讨厌他身上的另一半血脉,他都是怀在你肚子里的,是和你共同呼吸的身体的一部分,这关系的密切超过了别的所有人。如今这失去了感觉,还是你自己去体会吧。赤夕看着瑞泠,唉!就算没有这次意外,是自己冷血地帮了她的忙,这女人大概也会是这副模样吧。
秦冒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衣帽歪斜地带着同样模样的一批仆人回到别院,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带着周嬷嬷急慌慌赶到厅堂的沈夫人装作十分吃惊地样子,“老爷这是遇贼了不成?”一面吩咐丫环去打水、拿巾帕,让秦冒好洗脸。 秦冒大大喘了两口气,拿手一抹脸,“夫人暂且别管这些,赶快派人报官才是。” “老爷莫急,”一个小厮后脚跟着,在门外回话,“二少爷已亲自去了,让小的来通报一声,请老爷、太太宽心。” 秦冒这才就着丫环手里的盆,开始洗起脸来,又让沈夫人亲自伺候换了衣服。 “夫人,一言难尽啊。”梳理已罢,端着茶喝了一口,秦冒开口就是一片愁云。“瑞泠丢了!” “啊?!”沈夫人一个趔趄,还好周嬷嬷扶得快,好险没摔倒,“这到底怎么回事?老爷快说!急死人了!” 周嬷嬷扶沈夫人坐定,“太太莫慌,让老爷润润嗓子慢慢说。” 沈夫人可没那个等下去的闲功夫,对门外叫道:“把跟老爷去的人叫进来,给我说个清楚!” 一个看上去提心吊胆的男仆,带着没清洗的满脸血污,被推进门来。一进门就“噗通”跪下,“太太饶命!不是我们不尽力,实在是贼人强悍又人数众多!我们赤手空拳的打不过啊!” “我是让你说事情,又不是要打你,你怕什么?快说是怎么回事?!”沈夫人一拍桌子。 那男仆更怕了,只得道:“早上,老爷带着我们出门,说是要带瑞泠姑娘离开。要去哪里老爷也不说。结果走到半路,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贼人,忽的就窜将出来,黑衣黑裤,黑纱蒙面,拿刀比划着要买路钱。老爷说走的匆忙没带多少,那些贼人就不依,看到了马车,就认定绑了人可以逼老爷拿大钱赎人。上去就把赶车的小厮打晕了,抢了车就跑。老爷哪里肯,自然让我们去拦。谁承想,我们追了没几步,后面又上了一伙黑衣人,见先前那伙人抢了车,也冲了上来,不知道是不是嫌我们夹在中间挡了他们的道,见人就打就杀,好几个仆人丢了性命,老爷也被他们给打翻在地。我们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只得护着老爷往回跑。那两路黑衣人后面怎么样了,就不知道了。瑞、瑞泠姑娘就这么被、被抢走了。”说完缩着脖子等沈夫人发话。 “还死人了?”沈夫人的脸色白了好几度,是真的惊到了。 秦冒头顶着一团惨雾,“是啊。那血溅得到处到是,我看着都害怕。不知道瑞泠会怕成什么样子?这伙人端的是心狠手辣。” “孩子!”沈夫人叫道:“那孩子?周mama,周mama,”转头看向周嬷嬷,完全不知所措。 “太太,太太,别急,别急。”周嬷嬷也慌了神。 沈夫人站起身如没头苍蝇般地转了好几个圈,最后把眼光定在了秦冒身上,“你个死老头子!”拿起坐椅上的椅垫就扔了过去,“好好的日子不过,东找一番事,西找一番事,走什么走啊!平白无故的要带瑞泠离开!现在好了,现在好了,孩子没了!”接着就见茶杯、陈设器具等接二连三地飞向了秦冒。 “你、你、你,发什么疯啊!”秦冒躲过一个茶杯,“管我什么事啊!” “就管你的事!”沈夫人扔的不过瘾,撸起袖子,上前就要开打,“都是你惹的事!” 还好周嬷嬷眼急手快,一把抱住了沈夫人的腰,否则秦冒脸上的淤青又得多几块。“太太,冷静!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扶太太回屋去!” 周嬷嬷一声吼,才让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傻了的一群丫环、婆子和男仆们反应过来。也顾不上别的,一拥而上,拉沈夫人的拉沈夫人,护秦冒的护秦冒,好歹把两人隔得远远的了。 秦冒被请回了秦少城处,沈夫人被劝回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