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很随和偶尔发发脾气
还是进来了，蟑螂。 “出来，快出来。”奶奶在外面怒吼着，用着塑料撑衣杆敲打地面，再探进柜子那边的角落里，试图让蟑螂现身。 出来是肯定出来了。 不然，这蟑螂也不会从拖鞋这边冒出头，停顿一会顺着空隙爬进来，在拖鞋旁边徘徊。 meimei从地上蹦到床上，急促地招呼我：“老文，快把地铺卷起来。”又朝外面喊，“阿娘，你快点进来，蟑螂在里面。” “在里面？来了，等一下，马上来了。”奶奶的脚步声朝着厕所。 是先去放撑衣杆了？ 如果没有猜错。 蟑螂被刚才的动静吓得贴墙在走，电视机之下是一长条的柜台，钻进这里面，打开柜子恐怕都得小心。 站在床上来看。 电视机的正下面是一扇蓝色的移门，里面放着音响还有可以放DVD的机器。 很脏。 常年不打扫的结果，DVD家里也没有，应该也比较贵。 右边有一个抽屉，抽屉下面空出来的地方都是通的，用来放衣物，很不幸，是我们的。 小时候穿过的衣服被压在最底下，还放着，他们说是要留给我们以后的孩子穿的，随口说说，我们也不会当真，不过小衣服看着很有趣，大家都舍不得丢也是情有可原。 meimei的小棉袄用的就是曾经穿过的布料，我那件在这底下，让meimei很是牵挂。 她那件经常摸，里面的棉絮不像起初那般蓬松，都是一块一块的了，还有很多小破洞，经常会露馅。 meimei想要一件新的，用我那件。 我没有一点意见，但那件旧的，她不可能舍得丢掉，所以，我的那件会套在她那件的外面，帮她把旧衣上的漏洞全部遮满。 这是meimei早就和我说过的。 她也早就试过了，这样的小棉袄摸起来还没有旧的舒服，究其原因，是里面的棉絮不好了。 现在是暑假，等到寒假，她打算偷走身上穿的大棉袄里的棉絮，慢慢替换进小棉袄里。 这件事密谋已久，却在动手那一天暴露无遗，为了不让meimei再祸害大棉袄，奶奶在寒假里答应了替meimei做条新的小棉袄，要求是扔掉旧的。 meimei不肯。 后来费了好大劲，我才从meimei手里拿走小棉袄交给奶奶去清洗一遍，再按meimei要求填上新的棉絮，要那种摸起来很软很舒服的。 当然，是填在我的那条小棉袄里。 旧的只剩一具空壳，meimei自己动手从我那小棉袄里拿出棉絮放到旧的里面，再把我那条没有破的小棉袄套在最外面，心满意足地抱着睡下。 奶奶还奇怪meimei怎么忽然舍得把旧棉袄扔了，我和meimei闭口不提。 那是不久之后的寒假里，算得上是开心的一件事情了。 天冷，窝在被子很温暖。 而天热，开了空调，冷气也不会那么快就布满整个屋子，我小心戒备着蟑螂的动静，额头已出汗，背后全是汗。 趁奶奶还没进来，我蹲下来慢慢拿走拖鞋。 有这些堵着门，奶奶进不来。 蟑螂停着没有大动作，我伸手去碰毛巾，一拉没有拉出来，meimei到底是有多怕蟑螂，把这毛巾塞得死死的。 我只好伸手，探进门缝下，去解救这条无辜的毛巾。 只是因为我觉得，塞了毛巾，门会开不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让我的手被门给狠狠夹了一下。 奶奶推开门，听到我的一句“阿娘”，及时收住手，把脑袋凑到已经打开的门边，着急道：“怎么了？阿大呢？我刚才听到阿大声音的。” meimei指了一下我，紧张道：“在门后面，阿娘你千万别开门了。” 是啊。 千万别再开门。 我的手被撞疼了还没反应过来。 等等，蟑螂呢。 我胆战心惊地去看刚才留意着的地方，蟑螂开始顺着电视机下的柜子外围走走停停，没有一下子跑走，还真是胆大。 它居然还走回头路。 我吓得赶紧用手拉着被卡住的手脱身，也跳到床上去。 “阿娘，你快点进来，蟑螂在柜子旁边，就进门这里。”我开始喊着奶奶，趴在床上拿着地上两个拖鞋，准备助奶奶一臂之力。 meimei见状拿走一个。 我又捡了一个。 奶奶进来，蟑螂马上跑动，我和meimei纷纷丢下拖鞋，没能砸中，着急喊着还没找到蟑螂在哪里的奶奶：“阿娘，这边这边。” 奶奶不急不忙脱下自己拖鞋，眯着眼在地上寻找，终于在我们的指示下，发现了躲在拖鞋旁的蟑螂，一拖鞋下去，被地上原本的拖鞋挡住，蟑螂跑了。 “那边那边。” 我和meimei在床上走动着，将地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奶奶双腿跪在地上，拿起拖鞋，用手撑着爬动到蟑螂身边，抓住机会一拖鞋下去。 没有东西从拖鞋下逃脱。 一定是被拍到了。 但不一定是死了，这种事情是有过的，爸爸mama拍了蟑螂，拿开拖鞋，那蟑螂又跑了。 “拍死了。”奶奶要拿开拖鞋来看。 我和meimei喊着：“先别拿，阿娘，你先踩上去，把它踩踩死。” 我还是只敢待在床上，meimei赤脚踩在地上，行动起来有些畏手畏脚，但脸上的神情更像是大快人心，将讨厌的蟑螂束缚在拖鞋之下，接下来该让它碎尸万段了。 这种事不劳烦别人，meimei亲自来。 “怎么不穿拖鞋？地上脏的，还冷得要命，着凉了就不好了。”奶奶的关注点已经在meimei的那双小脚上了。 我的比她大一号。 衣服裤子也是一样，就算款式总是买一模一样的，尺寸还是不一样。 大一号，看不出什么，但我是jiejie，别人都看得出来，meimei太瘦了，如果我们一样胖瘦，仅凭那早出生的几分钟，如何断定谁是jiejie，谁是meimei呢？ 我听过一种说法，其实先出来的那个才是meimei，后出来的才是jiejie。 我先出来，当了jiejie，替meimei先看了一眼这世界，陌生的地方让我哇哇大哭，而产房外的人大概都松了一口气，没有人知道我哭是因为我害怕孤身一人。 很快，meimei就来陪我了。 其实，她的胆子比我要大，小时候一起躺在床上，我喜欢乱动，喜欢做着用脚踩三轮车的动作，meimei就在一旁看，静静看着，不是像极了在动歪脑筋的人。 家里能拆的东西都被meimei拆了个遍。 不能拆的，比如收音机，电视机，meimei也想去拆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研究一下再装回去。 好奇心重是孩子的天性。 可meimei的好奇心，特别重，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小时候有很多能玩的益智类玩具，这智商是不是会更高一点。 恐怕也不能知道了。 已经生下来的孩子，又怎么能再塞回到母亲肚里，回炉重造呢？ rou已经掉下来了，是一块好rou，还是，一颗毒瘤，得等到日后才能知晓。 开始是好rou，放久了也可能会变坏的，一旦开始腐烂，那就只会烂到骨子里，虽不在母亲体内，但这块rou就是毒瘤，依旧是母亲的好rou，但其实，早已是别人的眼中钉，rou中刺。 如此护着我们的奶奶，最宠的不是我们，是阿五，阿五是谁呢？老爸。 meimei用脚踩在拖鞋上，用力压下去左右晃动，只为让蟑螂死得彻底，最好拿起来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一个rou饼，那才不用担心它会跑走。 奶奶见了，马上去拍meimei的脚：“死掉了，蟑螂都死了还踩什么，等会把你阿爸家里弄得都是血，还有，拍得太用力，还会有很多小蟑螂跑出来的。” “啊。” meimei一听又躲回到床上。 拖鞋被奶奶拿开，我和meimei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没有小蟑螂，还好还好。 大蟑螂已经干瘪，死透了。 meimei放松下来，喊着说：“看电视了。”转向我，“老文，去把电视开了。” “哦。” 我习惯性去应下这种事情。 meimei坐在床上，拿着遥控器，趁奶奶出去扔蟑螂的工夫，端详着我脸问我：“老文，你的牙不疼了吧，那我们一起吃薯片。” 超市里买的。 番茄味。 我摇头，只是不想吃薯片而已，见meimei眉头紧锁一脸苦闷，实在忍不住伸手去碰她的额头，轻轻推了一下，说：“不吃薯片了，等会牙又疼了。” “那你现在就是不疼了？”meimei笑着说，来掐我的脸颊，特意选了右边，“老文，你摸上去rou鼓鼓的。” 所以，我是jiejie。 四斤六两的我，比三斤七两的meimei多了九两，这九两是我在母亲肚子里抢了meimei很多吃的才会多出来的吧。 婴儿叫新生儿。 那出生之前，待在母亲肚子里就可以看做是另外一个世界。 我抢了meimei的营养，害得她比我轻了九两，是我亏欠了meimei，我们本该是一模一样的。 这样才公平。 不公平的环境之下，诞下了我们两个。 出生以后，我就是新生儿，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公平，也许不公平，因为我生来就是jiejie，一出生，医生护士给我定下了这个身份。 我能如何？只好老老实实还着出生前欠下的债，虽然，我看上去很好欺负，但被meimei欺负是理所应当。 被别人欺负，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出手打人也是理所应当。 对所有人没有脾气，不代表没有脾气。 空调没有修过。 所以，房内根本没有冷气。 爸爸mama到底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