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释恨（1）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还感到阵阵的寒意，凌小曦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

    她的脸贴在柔软的绒毛上，薄雾之下远处山体的轮廓影影绰绰。她的手动了动，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只大鸟的背上，而这只大鸟正平稳地在山林的上方滑翔。她马上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于是挣扎着坐起来。

    “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她的背后传来珋霏冷冷的声音。

    “珋霏——”凌小曦依然感到有些眩晕，好不容易才坐稳下来，她转过身，抓住了珋霏的手，“珋霏，你这是去哪儿？”

    “当然是麻岭山。”珋霏说着，把她的手甩开了。

    “麻岭山——”凌小曦喃喃地说，突然惊醒了过来，“不行，你不能去，这样做太危险了！你赶快回去！”

    “既然我出来了，就不准备回去。”

    “珋霏……”凌小曦努力克服眩晕的感觉，好让自己的脑子尽快转起来。“珋霏，你听我说。虽然座前祭司对我进行了浴顶仪式，但对游嗤是没用，我身上中了游嗤的控灵术，他可以感应到我的位置。万一他发现了我就在附近，一定会赶过来。你这样做只会白白送死，知道吗？”

    “你想骗谁？”珋霏冷冷一笑，“在座前祭司为你疗伤的时候，你身上有什么咒语早该帮你解除了吧，怎么可能还会有控灵术？”

    “是，可能是这样，不过……不过我不说一声就这样出来，肯定会被发现的。不如我们先回去，等我交代清楚了再陪你过来，好不好？”

    “你还真当我是小孩子呀？”珋霏露出了不屑的神情，“你以为现在回去还有用吗？我看神庙早就乱成一团了。不过乱就乱呗，我也不介意。圣女，你现在是不是很害怕？”

    “我当然害怕！”凌小曦毫不掩饰地说，“我的一位朋友就因为要把我救出黑骁团而受尽折磨，差点儿就死在奎连黑祭司的手下。奎连黑祭司心狠手辣，万一你落入他的手中，他一定会折磨你，利用你。珋霏，如果你父亲知道你为了他的白郁晶石而冒这么大的险，他也不会同意的！”

    “你不要提我父亲！”珋霏突然激动起来，“如果不是你逃回神庙，游嗤就不会突然出兵，我父亲也不会惨死在战场上！你没有资格用我父亲来压我！”

    “我……对不起……”凌小曦低下了头。

    珋霏的话好像刀子一样刺进了她的心脏，她的内心充满了内疚，过了片刻，才恳切地说：“珋霏，我知道是我不对，但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受伤。不管白郁晶石怎么重要，但毕竟也是身外之物，难道你自己的生命不比它重要吗？而且麻岭山那么大，就算我们不被发现，仅仅一个晚上也不可能把它找回来。珋霏，回去吧，趁现在还来得及，好不好？”

    “不，已经太迟了……我不可能回去的……”珋霏说着，长尾灵鸢突然稍微一侧，从一块巨大的断石旁边飞速掠过，前方的地势一下子低了很多。

    在朦胧的月色之下，只见下方是一片异常高大的树林，虽然树木比之前稀疏了不少，但每棵树的顶部都生长成漂亮的圆弧形，远远看去就好像一片起伏不平的海面。而远处，透过树缝和薄雾，隐约可见从树林弥散出来的一些火光。

    “珋霏，那里有人，不能再走了，赶快掉头！”凌小曦惊慌地喊道。

    珋霏的嘴边却露出了一丝笑意，“太好了，看来他没有失约……”

    “失约？”凌小曦微微一颤，马上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珋霏，你约了什么人？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见面？”

    “你等会儿不就知道了——”珋霏说着，把手按在长尾灵鸢的翅膀上。

    长尾灵鸢的飞行速度随即加快了，翅膀边缘开始发出幽幽的白光，光沿羽毛迅速扩散，很快长尾灵鸢就笼罩在一层微光之中。

    凌小曦的眼睛一直盯着火光传来的地方，希望能够看出什么端倪来，然而高大的圆顶树木却一直把火源遮挡在她的视线之外。

    随后，长尾灵鸢在火光附近的一块空地上降落了，凌小曦跟着珋霏从长尾灵鸢的背上滑下来，她站稳后转身向火光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林中有一堆篝火正在熊熊燃烧，在篝火旁边正坐着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人。那个人头发披肩，手里拿着两块绿色的石头，正用力地互相撞击，发出啪啪啪有节奏的声音。

    珋霏嘀咕了一句，便大步朝那人走去。凌小曦连忙跟了上去，但警惕的目光依然紧紧地盯着那个古怪的人。那个人意识到有人向他走近，转脸瞥了她们一眼。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把其中一块石头扔进篝火里，蹦出一连串的火花后，便低头拿着另外一块石头在地上刻划了。

    “珋霏，不要过去——”凌小曦越发觉得那个人不对劲，拉住珋霏低声说。

    “你烦不烦？！”珋霏转过身，用力把她的手甩开了。

    这时，一个黑影突然挡在她的路上，她还没反应过来，人数就迅速增加，面前一下子就站着几十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了。

    “等了那么久，你们终于来了——”站在最前头的那个男子扯着嘴角笑着说。

    “黑骁团的人？！”

    凌小曦突然回过神来，猛然受惊的心脏好像要跳离她的胸腔。

    “珋霏，快走！”她喊道，想都没想就伸手要把她拉回来，却想不到她的手还没有碰到珋霏，珋霏就已经带着傲慢的微笑迎了上去。

    “是黑达枭派你们过来的？”

    “是的，”带头那个男人恭恭敬敬地说，但笑容却十分虚伪难看，“不过你好像比预定的时间迟了很多，我还担心你会失约呢——”

    “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失约，你看，我不是把圣女带来了吗？”

    什么？！凌小曦的脑子突然嗡地一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珋霏，你说什么？你约的就是他们？”

    “没错，是黑达枭让他们在这里等我的。”珋霏冷冷地说，依然用背对着她，“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不会回去了吧——”

    “不会的……你怎么会勾结黑骁团的人？珋霏，是不是他们逼你了？他们拿了你父亲的白郁晶石来威胁你，对不对？”

    “没有任何人逼我。”珋霏硬邦邦地回答，“他们也没有拿我父亲的白郁晶石来威胁我，因为——”她慢慢转过身，“我父亲的白郁晶石根本就没丢！”

    “什么——”凌小曦更加震惊了。

    想起从见面开始珋霏就对自己冷漠而疏远的态度，凌小曦终于明白了过来。她摇晃了一下，被出卖的感觉让她的心好像被堵住一样，悲伤之后便是愤怒。

    她走上前，忍着眼里的泪水质问道：“珋霏，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一直当你是朋友，你为什么要出卖我？！”

    “你不是我的朋友！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珋霏的眼睛突然迸射出仇恨的光芒。

    凌小曦吃惊地看着她，眼前的珋霏是如此的陌生，让她不由自主地退缩了一下。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对吧？好，我告诉你我——因为我恨你！如果不是你，我和成大哥早就成为幸福的一对了。你知道在你出现之前，成大哥对我有多好吗？可是现在他却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你身上，连我最难熬的时候，他都不愿意陪多我一点！你现在已经是圣女了，你已经拥有了一切，你为什么还不愿意把成大哥放开呢？！是你，是你抢走了我的成大哥！”

    “我没有……”

    “你有！”珋霏的眼神更加咄咄逼人了，“你也害死了我父亲。如果不是你无能，我父亲会惨死在战场上吗？你那维护娄枭大地的力量去哪了？！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留在伊侬神庙受族人朝拜！你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圣女的力量，留在黑骁团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要回来？为什么非要回来害死我父亲？！”

    “是，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也知道自己不配当圣女。可是……”凌小曦悲痛地看着她，“你这样做值得吗？你为什么要因为我的过错而断送了自己呢？珋霏，你知道你这样做出卖的人不仅仅是我，而是整个娄枭族。你父亲是为正义牺牲的，你怎么就忍心在他身上抹黑呢？”

    “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提我父亲！”珋霏咬牙切齿地叫道，凶狠的目光好像恨不得马上把她撕成两半，“你听着，只要你能够离开成大哥，只要你不霸占圣女的位置，我做什么都值得！”

    凌小曦看着珋霏那张因仇恨而扭曲的脸，知道她已经完全被心魔控制，此刻无论自己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凌小曦痛心地看着她，然而回应她的，依然是充满仇恨的眼光。

    “好了，不要再说了！”带头的那个黑衣男子突然出现在她们跟前，“圣女艾琪可，请您跟我过来吧！”

    “不！”凌小曦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马上往后退去，“我不会跟你走的！”

    “圣女艾琪可，请您不要让我难做。您看，祭司已经在火堆那里准备好回去的门阵了——”那男子一边说，一边继续向她逼近。

    “我警告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跟你不客气！”凌小曦狠狠地说，往后退的同时暗暗召唤羲灵权杖。

    她知道自己的力量已经全部丧失，所以并没抱多大的希望，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羲灵权杖却依旧随着她的意念瞬间就出现在她的手里，而且似乎已经感应到她的危险，已经发出幽幽的红光。

    “圣女艾琪可，您千万别乱来！”黑骁头目慌忙停下了脚步，“黑达枭说了，您刚刚受了重伤，力量是绝对不能动用的！”

    “那你试试看！只有你再敢向前走一步，我马上让你们灰飞烟灭！”

    “好好好，我不过来，您就站在那里。”黑骁头目说着，转过身，跟其他人打了一个眼色。

    这时，珋霏已经退到了黑骁勇士的后面，看到凌小曦狼狈的样子心中正感到一阵快意，却想不到黑骁头目一个眼色，她突然被黑骁勇士包围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珋霏惊愕地喊道，不知所措地环顾周围那些黑衣人。

    “没什么，只是执行黑达枭的命令——”黑骁头目一边说，一边带着冷笑从包围圈外面走了上来。

    “命令？什么命令？”

    “不能让你再有机会背叛圣女艾琪可。”

    “你这是什么意思？”珋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小阿卡，难道你不知道，只有死人才不会背叛任何人吗？”

    “你是说……游嗤想杀我？”珋霏不相信地说，眼睛里流露出极度的惊恐，但看到那黑骁头目脸上的讥笑，很快就转化成愤怒了。

    “好一个游嗤，堂堂黑达枭居然不讲信用！圣女得手了，就想把我杀了，难道他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你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情会有人知道吗？”黑骁头目耸了耸肩，“而且守信也得看看对象是谁。小阿卡，难道你来之前没有了解过，我们黑骁团是绝对不能有背叛二字的吗？像你这样连朋友都出卖的人，你觉得我们黑达枭会把你留下来吗？”

    珋霏脸色苍白，但依然强装镇定地说：“没错，你们黑达枭要杀我很简单，不过我觉得他并不聪明，既然我可以把圣女带到这里来，我的价值就仅仅如此吗？我告诉你，我可是伊侬神庙大祭司身边的人，我能够带给他的好处可不止这么多——”

    “哦？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把你放了，然后让你回去解决掉三位大祭司？”黑骁头目打趣说。

    “我可以留在营中，助你们黑达枭一臂之力。”

    黑骁头目挑了一下眉毛，就放声大笑起来。珋霏盯着他，手开始发抖。为了不让对方知道，她只好紧紧地抓住拳头。她悄悄瞥了一眼不远处篝火的位置——在那附近有她之前布下的门阵。

    那个门阵表面上是为了方便游嗤找到接应的地方，但实际上也是为了防止事情生变而为自己准备的逃生门阵。只是现在她被拦在了这里，以黑骁勇士的速度，自己根本不可能到达那边。

    笑声终于停了下来，珋霏的心更加紧张了。她知道自己再不能说服那头目，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位勇士，你们黑达枭只知道我是绿婴祭司，却不知道我一直跟随在天灵祭司身边，对神庙大军的动向了如指掌。既然我现在已经在你们手里，早下手迟下手也是逃不了的，你不如先带我回去，如果黑达枭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到时再解决我也不迟。如果你现在就杀了我，岂不是会错失了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

    “是呀，我也很想有立功的机会，可惜——”黑骁头目拖长声音皱起了眉头，“你的底细黑达枭早就一清二楚，更何况我们黑骁团胜利在即，又人才济济，你说的那些黑达枭根本就看不上眼，他只跟我说了一句话……”那男子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笑眯眯地望着珋霏。

    “什么话？”

    “军规第一条，背叛圣女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