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血咒（2）

    “回去？不……不是还有两个月吗……”凌小曦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头望向他。

    “对不起……”游嗤咬着牙说，“可是我刚才突然感应到青獒星的力量，所以，我不能不回去……”

    “这怎么可能？青獒星怎么可能这么快又出现呢？那……会不会是从其它地方传来的力量？”

    “青獒星的力量我不会判定错的。”游嗤摇了摇头说，“斐嫣，我知道你很喜欢这里。其实我也一样，我也很希望可以抛开一切在这里生活……”

    “那我就陪你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好……好吗？”她哀求地看着他，紧紧地攥着手，好让游嗤不会发现她颤抖的双手。

    她没想到事情会来得如此突然，这些天来被她强行压在心底的恐惧，此时好像冲破囚笼的恶兽把她撕咬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斐嫣，真的很对不起……我可以等，但我的战士已经苏醒了十三年，他们不可以再等了！这是青獒星最后一次出现，我不能错失这个机会，我必须要履行对他们的承诺。你一定明白的，对吗？”

    凌小曦看着游嗤那双愧疚却又异常坚定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以前都不可能改变他的想法，现在又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回心转意呢？而且自己这次过来不就是为了去破解这个困局吗？自己怎么反而会在这个时候退缩了呢？我不应该再抱有幻想。与其每天都背负着包袱自欺欺人地去活着，还不如早日让他们得到彻底的解脱，而自己，也算是完成了圣女的使命……

    “是的，我明白……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她虽然努力地掩饰心里的凄涩，但笑意中还是显出了几分勉强。

    “斐嫣，对不起……”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其实什么时候回去都一样，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斐嫣，”游嗤缓慢地说，眼里却流露出挣扎的痛苦，“我知道回去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他咬了咬牙，“如果你后悔了当初的决定，我明天可以送你回去。”

    “你愿意送我回去？”凌小曦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游嗤深呼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越是这个时候，你在我身边要面临的困难就越多。不但佽父会想方设法逼迫你，而且无论我将来成功与否，你为黑骁团做的任何事情都会让你背负一生的骂名。这也是那天在卡布祭坛上我不把你带走的原因。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所以……我还是先送你回神庙吧……”

    真挚的话，深情的眼神，却好像利刃一样深深地刺进她的良心。她永远都不敢面对游嗤对她的好，而现在，她更加不想因为他动摇自己的决心。

    “可是……我不能走……我不能就这么回去……”凌小曦咬着唇低下了头。

    想到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她的泪水忍不住要往外涌，可是她还是硬是忍住了。突然，她的手被游嗤紧紧地握住。

    “斐嫣，如果你真不想回去，要么这样，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就会兑现之前给你的承诺，而你，也不需要为黑骁团做任何的事情！”

    “游嗤……”凌小曦抬头吃惊地看着他，很快就带着泪花笑着摇了摇头，“黑达枭，你怎么可以做这么亏本的生意呢？”

    “你和我都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这怎么会是亏本呢？”

    “善待人类，不伤他的性命……你真的只要求我留在你身边？”

    “是。”

    凌小曦抬头静静地凝视着他的眸子，似乎要透过他的眼睛洞察他的内心。

    游嗤也大方地迎上了她的目光，过了片刻才温柔地说：“斐嫣，你可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看我，你知道吗？”

    “是，”凌小曦承认道，“之前我以为自己只是不够了解你，但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是了解得太少了。”她顿了顿，眼里带上了几分期盼，“游嗤，你现在能不能够老实地告诉我，你这个决定是为了我才这样做，还是……你本来就打算怎么做？”

    游嗤的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就避开了她的目光望向了烛台上的焰火。

    “我是怎样想并不重要，你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了。重要的是，你还有选择。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我游嗤不会成为你的敌人……”

    “好了，我明白了……”凌小曦的嘴边露出了一丝笑意。

    虽然游嗤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她知道，对于这个问题，没有否定，就是肯定。他的本心依在，虽然他口头上不愿意承认，但他依然是过去那个为苍生而斗、重情重义的游嗤。

    “放心吧，不会的……你永远都不会是我的敌人……”

    游嗤全身颤抖了一下，不敢相信地望向了她，“斐嫣，你的意思是……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凌小曦点了点头，换上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游嗤还是不敢相信，直到他看到凌小曦眼睛里的坦然才绽开了喜悦的笑容。失而复得的喜悦难以言喻，他把她揽入了怀里。

    “谢谢你，斐嫣……谢谢你……”

    “好了，我只答应你留下来，没有答应其它呢……”凌小曦在他怀里轻声说，笑容下却又蒙上了一片阴郁。

    “是……是……”游嗤不好意思地放开了手，脸上依然带着甜蜜的笑意，“斐嫣，那你今晚早点休息，我已经跟酉长道过别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

    “可是我现在还不想休息。既然我们明天就要走，我想今天晚上再为你做一次瑰馨露。”

    “斐嫣，我们回去以后再做吧。明天我们还要赶路，你不要让自己太累了。”

    “回去以后我就是圣女艾琪可，做什么都不方便，而且这瑰馨花只在这里生长，回去也做不出这个味道。我希望你能够记住这个味道，以后偶尔可以怀念一下曦灵给你做的这个瑰馨露。”

    游嗤忍不住笑了，“好，那就听你的，我来帮你吧！”

    “嗯，那我先去厨间准备，你去花园摘些瑰馨花回来，好吗？”

    “当然好！”游嗤说着，挂在墙上的篮子已经飞到了他的手中，他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哎，等等！”凌小曦又把他喊住了，游嗤转过身，凌小曦微笑着说：“我的话都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你听着了，这瑰馨花我不要全开的，我只要开了三片花瓣的，最好还是挂着露水。另外在瑰馨花的旁边，隔着荚胥草，还种了些絮青花，你最好能够找到刚刚冒出紫色花芯的，这时候花蕾的香味最清幽绵长，才能够带出瑰馨花独特的味道。你听明白了？”

    “天呀，原来还这么讲究。反正我们明天也走了，要不我把全部花都给你摘回来！”

    “游嗤！”

    “好了，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我现在就去！”游嗤对凌小曦一笑，大步走出大门。

    这才是真实的游嗤吗？没有阴冷的眼神，没有号令万军的凌厉，甚至不会让人感受到有半点的攻击力。自从他们来到这里以后，他就没有动用过任何力量了。卸下武装和抛下包袱的他，眼睛里流淌着的都是温柔的目光。谁会相信，像他这样会兴高采烈从湖边提着鱼回来，还会被孩子们弄得手忙脚乱的人，居然就是把娄枭大地推入腥风血雨战火中的黑达枭呢……

    凌小曦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想起了那个在息攸树林里带着像阳光一样灿烂笑容的少年。其实，这才是真正的游嗤……他和她一样，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背负着无法选择的责任，所以比任何人都向往过普通人的生活。她多么希望他能够为了她放弃一切，和她在这里过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即使这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梦，但只要他愿意，她依然愿意为他一直编织下去。

    可是，这个梦很快就会破碎了……所有的美好都会烟消云散……

    看着游嗤从门前消失的背影，凌小曦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她马上咬住唇，转身走向厨房。

    当游嗤走进厨间时，里面已经飘溢着清淡的香味了。

    凌小曦正站在冒着热气的小瓦锅前，拿着一个长柄勺子慢慢地搅动着里面乳白色的汤露。不过她的眼睛并没有看那个瓦锅，而是呆呆地盯着旁边那两只小瓷碗。

    “斐嫣。”游嗤走到她身边轻声唤道，她似乎被吓了一跳，游离的目光马上收了回来，转到了他的脸上。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看，水都烧成这样了——看来你是不准备让我一次吃个够的。”游嗤笑着瞥了一眼锅里的汤露，然后又望向了凌小曦，“你刚才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了？”

    “没什么……”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拔小了一点炉子的火栓，“只是想到明天就要离开了，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舍不得……”

    “斐嫣，相信我，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无论你想住多长时间，我都陪你，好吗？”

    凌小曦笑了笑，望向了他手里的小竹篮，“我要的瑰馨花和絮青花都采回来了？”

    “嗯，找了半天时间也只找了这么一些。我刚才还在想，你是不是又作弄我了——”

    “谁要作弄你了？”凌小曦忍不住笑了，“如果我真要作弄你，就会让你去找红芯的银洛和结了籽的落日霞，那才是让你天亮了才能回来呢……”

    “这两样东西花园里都没有？”游嗤饶有兴致地问。

    “有是有，不过如果不知道技巧的话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的。”

    凌小曦说着，拿过游嗤手里的篮子，然后在里面挑了几片雪白的瑰馨花，掰下几片花瓣放进瓷碗里。这时两只瓷碗里已经放入了一层翠绿的叶子，这些叶子在花瓣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油亮娇嫩了。

    “我不信，你说来听听！”

    凌小曦带着笑意瞥了游嗤一眼，然后把篮子里的瑰馨花放入汤露里，清香怡人的香味马上随着热气飘散开来，里面的汤露也变成了粉红色。

    她拿起长柄勺子，一边轻轻地搅动一边说：“在花园里一丛一丛生长的那些白色花球便是银洛花，银洛花虽然多，但每一丛花球的上百多小花里面，最多也只有四、五朵是红芯的，而且这红芯的小花外表看不出来，必须要把每一朵小花的下端小心翼翼地掀开才能看见，还要马上浸入露水中才能够保存；至于结了籽的落日霞，更是连碰都碰不得，因为它只要一碰到人的体温，叶背上的籽就会全部掉落下来，如果不用特殊的工具，是无论如何都采集不了的。不过呀，这两样东西虽然都是上好的食物调料，但如果真的用作食材的话就太浪费了，因为它们可都是卟卟铒部落秘制的凝血香的其中两种重要材料呢……”

    “哦？这是贾阿卡告诉你的？”

    “不，这是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卟卟铒部落的那位老酉长告诉我的……”

    凌小曦说着，眼里突然掠过了什么，但马上就掩饰下来转过脸，把篮子里的紫青花全部倒入了guntang的汤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