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世外桃源（2）

    “我不需要他告诉我。在你解开我的封印以后，我就到处寻你，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你之后发生的事情。”

    “其实这也没什么……”凌小曦装着若无其事地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我知道那件事情对你的打击很大。一夜之间，你失去了深爱的父亲和族人，从此再没有见面的机会。虽然你已经做了所有能够做的事情，但我知道你一定很自责，也不甘心，我又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再告诉你呢？我只希望你可以尽快冷静下来，不要做出一些不明智的决定……”

    “但我最后还是令你失望了，不是吗？”

    “你总是会做出一些我意想不到的事情。以前是这样，那件事上还是这样……”凌小曦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你明知道背叛神鸟会触动身上的赤忠咒，但你还是义无反顾地率领黑骁团离开了。我既没有能力去阻止你，也不想派出军团而死伤更多的战士，本以为你不断减退的力量会让你知难而退，到时便会主动回来找我，却想不到你没有回神庙，反而去了祁堇石房找地冥祭司。也许是因为我太不了解你，才会做出这样错误的决定，最终害了你和黑骁团的战士……”

    “斐嫣，你不是不了解我，而是看轻了你在我心中的分量。”游嗤拉住了她的手，停下来了脚步，“我离开结界，是为了你，不去神庙找你，也是为了你……我说过，一定会用自己的力量把你从圣女的束缚中解脱出来，承诺没有实现，我怎么可能会去惊动你呢？”

    “游嗤，其实……”

    “斐嫣，你听我说完。”游嗤打断了她，“其实这些话我很早就想跟你说了，现在你恢复了记忆，我终于可以告诉你了……你可能会怨我擅自把元气输给你，导致你的力量被封印，但不管你有没有怪我，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就算是现在，每当我想起你转移了玛邗部落后倒在我怀里奄奄一息的那刻，我的心依然不能平静。那个时候我心里只想，只要你能够活着回去神庙，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不过斐嫣，你放心，虽然你一直不能冲破自己的封印，但我身上的赤忠咒已经因为我封印的解开而消除了，等我完成了大业以后，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听到游嗤的话，凌小曦的心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游嗤只知道是自己触动了她身上的元瞑咒，却并不知道解开的方法——那是用触动者的鲜血和灵魂，用触动者的命去换取圣女的力量，除此以外，根本就别无他法！这是一个连多想一下都会让人感到胆颤的方法！她不想让这样的思绪停留在她的脑海，于是故作轻松地笑了。

    “我看不需要了……每个人生存在世上，都有上天赋予的责任，因此才会被赐予不同的力量。只要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恢不恢复力量根本就不重要了……”

    “斐嫣，你真的是这样想？”

    “难道你不同意吗？”

    “当然同意！”游嗤也露出了笑意，“等我完成了大业，你肩上的责任也就可以卸下来了，的确没有必要去在乎那些力量。你没有圣女力量的牵绊，就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己，无拘无束地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只是……”他顿了顿，深情地望向了凌小曦，“我希望那时陪在你身边的人，依然可以是我……”

    凌小曦笑了笑，为了避开他炽热的目光而望向河边的一根石柱。这时他们已经快走到护城河的河边，不过因为夜色将至，城门已经紧紧关上了。

    “你看，那根绳子还在呢！”她惊喜地说，指向系在石柱上那根拉动门内铃铛的绳子。

    “喂！那边的人是谁？”

    一个粗哑的声音突然从城墙上传来了，凌小曦吓了一跳，抬起头，只见在夕阳的余晖下，一个额头绘着绿色花纹、头扎两条粗大麻花辫的男子正从城墙的凹处探出身子，警惕地打量他们。

    游嗤拉住了凌小曦的手，走上前去向城墙上的男子说道：“这位勇士，打扰了！麻烦你向酉长通传，念非前来求见！”

    “念非？”墙头上的男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仔细地辨认了一下游嗤，语气变得客气起来，“好，请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去！”

    凌小曦看到那男子离开，想把手从游嗤手里抽出来，可是他却拉得更紧了。他没有说任何的话，只是默默地牵着她的手，直到吊桥吱吱吱地开始落下来，他才轻轻地松开。

    木吊桥重重地落在地上，一个满头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从城门大步向他们走来。他身材魁梧，额头上同样绘着绿色的花纹，黑色的衣肩上披着一块油亮的黄色条纹兽皮。

    “念非勇士，真的是你呀！”他一见到游嗤就开心地张开了双臂，然后用卟卟铒部落的见面方式拥抱了一下，再碰碰彼此的肩膀。

    “酉长，我这次过来怕要打扰到您了。”游嗤带着笑意说。

    “你这是什么话？你上次从狙糜兽口里救了我的小儿子，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就说有事匆匆走了。我一直都念着你什么时候可以再来，想不到这么快就可以见面了！对了，念飞勇士，你这次过来事情都办完了吧？”

    “还没有，不过是突然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歇歇，所以就想到酉长你这里了。”

    “那就太好了！我们这里地方偏远，谁都打扰不了你，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喏，我们这次说好了啊，一定要好好住上一段时间，不能说走就走了哟！”酉长声如洪钟地说，喜悦溢于言表。

    “好，那念非就先谢过酉长了。”

    “客气的话就不用说了……”酉长说着，注意到游嗤身后的凌小曦，“嗯……那位是……”

    “她是我的朋友，叫曦灵。酉长不介意我把她一起带过来吧？”

    “怎么会介意呢？你的朋友就是我们卟卟铒部落的朋友！来，两位，我们进去再说吧！”

    夜幕降临，寨堡中间的空地上却是欢声笑语，rou香四溢。

    在那里，卟卟铒族人正围坐在熊熊的篝火周围，在鼓声的伴奏下高声唱着原始的调子。篝火之上，一只巨大的缅林鹿被烤得油亮金黄、吱吱作响，肥油不时往下滴，引起一串串的火苗。

    “念飞勇士，你成家了没有？”酉长坐在游嗤旁边问道，把一个红色的果子递给了他。

    “还没有。”游嗤漫不经心地回答，又把果子放进了凌小曦的盘子里。他留意到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一对互相做鬼脸的小孩，嘴边还微微露出笑意。

    “哎，那真是太好了！”酉长兴奋地说，让他不得不把目光从凌小曦脸上收回，望向了酉长。

    只见酉长站起来举高双手，清脆响亮地拍了拍手掌，歌声随之停下，十多个穿着盛装的女孩马上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她们面容姣好，身材柔健，手牵手地走到他们跟前弯腰行礼。轻快的鼓声随后响起，她们轻喝一声，便载歌载舞起来，衣服上的小铃铛随着扭动的身体而发出悦耳的声音。

    “念飞勇士，这些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女孩，你觉得她们怎么样？”

    “既然是酉长精心挑选的，当然是无可挑剔。”游嗤客气地说。

    “就算是无可挑剔也要你喜欢才行呀！哎，念飞勇士，你看那边那个绿色腰带的女孩，她是我们大祭司的女儿，刚刚满十八岁，人也长得漂亮。你觉得怎么样？”

    游嗤马上明白了酉长的意思，连忙说道：“酉长，谢谢你的好意，不过……”

    “不用不过了！如果这个你不喜欢，来，再看那边那个！她可是我们部落公认的大美人，追求她的人可多……”

    “酉长，我看您误会了。”游嗤不得不打断他说，“念飞虽然没有成家，但暂时也没有这个打算。而且咔咔铒部落从来都只在族内通婚，我又怎敢打破这族规呢？念飞只好辜负酉长的一番苦心了……”

    “你是不是嫌一个太少了？”酉长豪爽地说，“只要你喜欢，你挑两个、三个都没问题！我们部落的规矩，优秀的男人可以有多个女人，所以你不用担心她们会不高兴！”

    “酉长，就算她们不介意，我也不能违背自己的本心。“游嗤认真地说，“对于念飞来说，一生只要有一人就够了，所以谢谢酉长的好意了。”

    酉长看似惊讶地看着游嗤好一会儿，突然开怀大笑起来，“好好！我明白了！曦灵姑娘，你听到了没有？这下你可放心了吧？”他说着打趣地望向了凌小曦。

    凌小曦当然明白酉长话里的含义，却又不能辩解，只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下了头，酉长笑得更开心了。

    “念飞勇士，你不用紧张，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以你的本领，当然不会看上我们部落这些平庸的女孩。只不过这些孩子知道你轻松打退狙糜兽后，都很仰慕你，我只好让她们出来露露面。这次你和你的阿布过来，无论是游玩也好，避世也好，尽管放心在我们这里住下来，我保证，一定不会让别人打扰到你们的！”

    “谢谢酉长的体谅。”游嗤微笑着说，望向了凌小曦，却看到她依然微微垂眉不敢正视他的目光，怜爱之心突然涌起，抓住了她的手。

    凌小曦全身一抖，正要把手缩开，却抬头看到酉长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她想起了来之前对自己的承诺——在这三个月里，一定要让他开心，无论他要什么，只要可以，都给他……于是，她不再缩回了，任由游嗤温暖的手包着她冰凉的手。

    “好！”酉长高兴地说，站了起来，抓起矮桌上的一个干叶包向篝火扔去。

    干叶烧开了，里面像沙子一样的东西马上散开点燃，篝火里好像突然蹦出了无数跳跃的精灵，发出璀璨而绚丽多彩的火花。人群立刻沸腾了，发出“嘿嘿呵呵”的高呼声，纷纷站了起来。

    少女们的舞姿更加原始奔放，甩动的头发就好像有生命的黑色绸带，浑厚有力的鼓声更是每一下都撩动着人们兴奋的神经。人们纷纷加入，围着篝火和少女们，跟随着鼓声节奏一边移动一边跳起原始的舞步。

    “来，我们也过去吧！”酉长转身对游嗤说。

    游嗤显得有些犹豫。他虽然是长在塞木司部落，但因为从小就跟随父亲四处征战，又从来不喜欢在人前表现，所以一直都不擅长歌舞。凌小曦看了出来，于是轻轻拉了拉他的手。

    “来，陪我玩玩，好吗？”

    游嗤显得有些意外地望向凌小曦，又显得有些尴尬，“我不懂这个，下次……”

    “又是下次？这次不准耍赖了！”她故作生气地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拉起他就往外面走。

    他们融入了人群，但游嗤依然显得很拘谨，只是被动地跟着人们的步伐走，手却不知道该摆在哪儿。凌小曦笑了，拉起了他的手。游嗤惊讶地望向她，却在极富节奏感的鼓声中见她把另一只手放在嘴边，做出大喊的动作。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跟着人们大喝了一声。凌小曦报以他一个甜甜的笑容，然后把他的另一手也拉住了。

    她围着他踏着舞步转圈，又和人群一起吆喝出原始的旋律，脸上绽开了快乐的笑容。

    他的心在凌小曦天使般的笑容里毫无抵抗地融化了，他终于放下了人前那件谨慎而冷酷的外衣，和人群一起跳起舞来。从开始的不自在，到最后的完全放开，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喝唱的是什么，也根本不在乎自己跳的是什么舞，他只知道自己在热情的人群中得到了尽情的释放，心情无比的轻松自在。

    篝火燃烧得更加猛烈了，歌声、鼓声飘荡在寨堡的上空，连空气都好像燃烧了起来。

    凌小曦看着他在火光照耀下绽开了快乐的笑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回到了过去。那是她几乎已经忘记的笑容，那笑容是那么的纯净，纯净得没有一点儿的杂质。

    在这一刻，他不是背负着沉重包袱的黑达枭，她也不是背负着族人命运的圣女，他们只是尽情享受着生活的普通人。不管将来他们之间会发生怎么的事情，起码现在，她没有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