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咒语真情

    看不透的浓雾，隐藏着杀机的黑暗，凌小曦跪在地上，心中只有悲伤和恨意。她什么都看不见，除了沛麟那张极其虚弱的脸。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脸上挂着汗珠，但双手依然紧紧地抓住权杖想重新站起来。他望向深不见底的黑暗，等待像幽灵般随时会出现的游嗤。

    “沛麟，告诉我，我怎么样才能够激发身体的力量？”她苦苦地哀求，抓住了沛麟的权杖。沛麟虚弱的眼睛露出一丝诧异，终于抬头把目光移到了她的脸上。

    “沛麟，现在只有我才可以救你，你明白吗？求求你了，快告诉我！”

    沛麟凝望着她，深沉的眼睛却满含着心事，似乎很轻微地摇了摇头。

    “沛麟！”凌小曦焦急地催促，他又犹豫了一下，才微微张开了嘴巴，“吾觅……寺可卜……卡萨里……”

    “吾觅、寺可卜、卡萨里……吾觅、寺可卜、卡萨里……”凌小曦高兴地重复着，看到沛麟的眼里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突然，沛麟和黑暗都消失了，听到却是另一个急促的声音。

    “圣女艾琪可！圣女艾琪可！”

    凌小曦的头昏昏沉沉，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撑开眼皮，视线里出现了一张焦急而瘦削的脸。又过了好一段时间，她才认出了眼前的人。

    “史葵祭司……”凌小曦含糊地说着，又看清了跟前写到一半的《遁门阵法》，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写着写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圣女艾琪可，您知道您刚才在说什么吗？”史葵祭司紧张地压低声音问，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推到一边，然后把脸凑到了凌小曦的跟前。

    “我……我说什么了……”凌小曦睡眼惺忪地反问道，揉了揉自己又酸又痛的手臂。

    “是那句咒语——”史葵祭司神秘兮兮地说，皱起的眉头让她深深的鱼尾纹一直拉到了发鬓，“圣女艾琪可呀，您怎么可以念这样的咒语呢？”

    “咒语？”

    凌小曦愣了愣，想起刚才那个梦来，一个念头突然闯进她的脑海：既然史葵祭司能认出这句咒语，她也一定知道这句咒语的用法！这样的想法让她一下子完全清醒了。

    “史葵祭司，您指的是吾……”

    “不要！”史葵祭司马上惊慌地张开双手，几乎要捂到凌小曦的嘴上，“请您千万不要说！”

    凌小曦被她反常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往后靠，用疑惑和审度的目光打量起她来。

    “史葵祭司，怎么了？”

    史葵祭司咽了一下口水，深陷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凌小曦。

    “圣女艾琪可，您怎么可以念这样不详的咒语？难道您就不怕失去使者之光吗？”

    “您说那是一个不详的咒语？那个……使者之光又是什么？”凌小曦从史葵祭司紧张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不禁皱起了眉头。

    “圣女艾琪可，您真的不知道？”史葵祭司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凌小曦不好意思地笑了，摇了摇头。

    “史葵祭司，您也知道我并非在娄枭长大，所以对咒语的认识很肤浅……”

    “哦，史葵不是这个意思！”史葵祭司意识到自己失了礼节，慌忙弯着腰往后退去，“是史葵大意，冒犯了圣女艾琪可——”

    “您不要这样，我没这样想……”凌小曦连忙把她扶住，“史葵祭司，您还是快点告诉我这句咒语为什么会不详吧——”

    “是。”她毕恭毕敬地回答，又过了片刻，才慎重其事地注视着凌小曦。

    “您刚才说的那句咒语，是祭司为了把自己的灵魂留下来所用的。听说法力高超的祭司只要在临死前对挚爱的人说出这句咒语，他的爱人就会带上咒语烙印，同时灵遁空间被打开。等祭司死后啊，他的灵魂就会暂时藏在灵遁空间里，让他继续守护带着咒语烙印的人，直到那个人离开这个世界……”

    史葵祭司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留意到凌小曦表情的变化，犹豫了起来。

    “呃……圣女艾琪可……”

    “您继续说吧……”凌小曦目光游离地说，想到沛麟为了她耗尽元气，到了最后一刻却还依然想着要守护自己，那种心痛的感觉再次一点点地漫上来。

    “是……”史葵祭司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至于使者之光，那是神鸟赐予圣女艾琪可您的礼物。当您的图腾出现以后，灵魂就会被神鸟赐予使者之光。使者之光会在您消遁之后，引领您的灵魂进入神鸟所在的煊空世界，接受神鸟永久的庇佑。不过万一您启动了那句咒语，您的灵魂就会因为被灵遁空间吸附而失去使者之光的指引，错失到煊空世界的机会。所以呀，这句咒语是任何圣女都不可以念的。”

    “那神庙大祭司呢？他们的灵魂也有使者之光吗？”凌小曦低声问道，强压着悲伤把目光转回史葵祭司的脸上。

    “当然，除了圣女艾琪可，神庙大祭司为了守护娄枭大地穷尽一生，所以他们的灵魂也会被神鸟赐予使者之光……”

    听到这里，凌小曦的眼睛湿润了，眼前又浮现出沛麟说这句咒语时凝望着她的眼神。这是一种怎样的深情，才让他可以在生命结束之前，心里牵挂的依然是自己？这又是一种怎样的深情，才可以让他宁愿放弃灵魂被永久庇佑的机会而去守护自己的一生？

    “圣女艾琪可，难道这句咒语是……”史葵祭司似乎猜出来了，吃惊地张开了嘴巴。

    “史葵祭司，我想出去走走……”凌小曦强忍着眼里的泪水，站了起来。

    “您先吃点东西吧！”史葵祭司紧张地说，但凌小曦已经转身过去了。

    “我吃不下……我回来再吃吧……”

    凌小曦没有让史葵祭司和护卫跟来，只是拖着沉重的步子独自走在铺着落叶的泥地上。

    晶莹的水珠挂满了枝头，帐篷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偶尔还会听到树上的水滴落到帐篷顶上沉闷的声音。天色很暗，好像预兆着又一场大雨即将要来临，厚厚的云层让人分不清现在究竟是不是已经到了黄昏。

    凌小曦的心情比此刻的天空还要阴沉。

    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够理清自己的感情。那三个现在或者过去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的美好而值得一生珍惜，而她却亲手织了一张大网，将他们一步步地拖向黑暗的深渊，让彼此都不能脱身。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凌小曦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隐隐作痛。

    主营地的中央已经燃起了熊熊的篝火，立在四周的绣着神鸟图案的幡旗摇曳着长长的黑影，似乎注视着不断穿梭的巡逻队。

    凌小曦不知不觉走向了沛麟的帐篷。

    从介物库传来淡淡的药剂特有的味道，让她有那么一会儿觉得沛麟就站在介物库的案台前，一边拿着熬制药剂的细勺轻轻搅动，一边等待着她的到来。然而她很快就想起来，现在等待她的，不过是他那具毫无知觉的身躯。

    又一阵疼痛袭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轻轻压了压胸口。

    经过座前祭司那顶尖顶帐篷，远远地，她看见沛麟的帐篷里透出了柔和的灯光。她放慢了脚步，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帐篷里并不止沛麟一个人。

    透过门帘边缘一条宽阔的缝，她看见沛麟床前有一个熟悉的背影。黑色的硬质长袍，宽阔的肩膀，还有用黑色绸缎束起的长至腰间的花白头发，那不是地冥祭司吗？凌小曦心里退怯了一下，站在了原地。

    地冥祭司端坐在床前的矮凳上，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紧紧地握着沛麟的手，默默地凝视着他。迟疑了一会儿，凌小曦正要鼓起勇气继续向前走，地冥祭司却突然很快地用手拭了一下眼角，背微微地弯曲下来。

    凌小曦虽然看不见地冥祭司的脸，但她却看见了他攥紧长袍的手，还有那微微颤抖的背部。她知道，此时地冥祭司眼里一定是浸润着泪水，他已经无法再克制内心的悲伤了。眼前的冥祭司没有了往日傲立在神庙上的硬朗和威严，只有痛失儿子的深切悲苍。

    地冥祭司一生孤寡，在垂暮之年才把年幼的沛麟带到身边，倾其所能把沛麟栽培成了大祭司的继承人，却在耄耋之年遭遇变故，人生最大的悲痛莫过于此。再高的地位，此刻的他也不过是一位孤独无助的老人。

    凌小曦不忍心再看下去，咬了咬唇，慢慢转过身，低头往回走去。

    坚强，一定要挺住！如果我倒下来了，就会有更多的人会倒下了。她默默地对自己说，把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里。

    她漫无目的地走，只想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直到她被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才停下了脚步。

    流水低吟，对岸的帐篷在火把的照耀下和树林连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凌小曦静静地站在岸边，却依然无法让自己凌乱的心绪平复下来。

    她知道已经没有时间可以再等了。沛麟陷入了昏迷，如果她还不恢复力量，成越和游嗤也必将在决战中两败俱伤。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伸出一只手，曦灵权杖从银光璀璨的漩涡中升起，她把它握住了。也许在潜意识中，这代表力量的权杖才能够给她一丝的安慰。

    她把权杖高高地举起，虔诚地默念：“神鸟彤湽，求求您帮助我——如果我真的是斐嫣，请为我恢复斐嫣的记忆，赐予我斐嫣的力量吧——”

    曦灵权杖好像探进天空的隧道，输送出她内心不断膨胀的不安和悲哀。

    突然，她感到权杖微微发烫，她诧异地抬头望去，发现鸟嘴里衔着的神鸟圣石发出了幽暗的红光，就像压倒黑夜的一颗闪耀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