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交换人质（1）

    “小曦，要不mama陪你到外面走走，好吗？”白尤祭司轻声地问，走到凌小曦的身边。

    凌小曦正倚在帐篷的门口，看着门外三只鹛鹓在林中的一块空地上用洁白的长喙轻轻地互啄嬉戏，不时从喉咙里发出“咕啾咕啾”的低鸣声。

    这时他们已经在彭耳山蓝骁团的营地了，三位大祭司和蓝达枭匆匆吃过午饭后就出去视察，而蓝骁布则留守营地。

    白尤祭司说话的当儿，突然又听到了从上空传来的洪亮的鸣叫——自从他们进入营地以后，这些频密的虬鹰鸣叫就几乎没有停止过。

    “不，我还是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想到很快就要跟黑骁团交换人质，凌小曦的心里有点紧张，头脑里不自觉地浮现出电影里的情节：敌对双方对持着，被交换的人质命悬一线，任何一个微小的差错都会使大战一触即发。而现在，她和母亲居然就要变成这里面的主角了。

    这时，一只鹛鹓正慢慢向他们的帐篷踱步过来，然后压低修长的脖子朝帐篷里面好奇地张望。凌小曦为了缓和紧张的心情，把手里的果子伸长递给它。鹛鹓却只是瞥了一眼，便高傲地转过身，巨大的彩色长尾带着落叶在她脚边扫过，然后又朝着同伴慢慢踱回去了。

    “真挑剔——”凌小曦笑着说，望向了母亲，“对了，mama，黑骁团做事狠毒，不像是守信的人，这次交换座前祭司用什么办法来交换人质呢？”

    “座前祭司会利用‘舁洞’。舁洞是娄枭族部落之间进行交换的一种古老法术，就是由两方祭司共同建立一个意念空间，把交换的物品暂存在里面，只有一方完成了交换条件，对方才可以得到舁洞里的物品。”

    “就以我们这次的交换为例吧，等会只要奎连黑祭司同意了座前祭司的条件，座前祭司会在他们约定的地方先建立一个舁洞，奎连黑祭司接着会把他的力量连接舁洞的另外一个出口。我们就进入舁洞里等候，等黑骁团全部从结界撤离了，座前祭司就会撤走她在舁洞的力量，奎连黑祭司就可以得到他需要交换的东西了。”

    凌小曦听着，皱了一下眉头，“但奎连黑祭司就不怕他们撤退以后，座前祭司也不撤去力量吗？这样他们岂不是落空了？”

    “当然不怕，因为万一座前祭司反悔，奎连黑祭司就可以利用他的力量让舁洞里的东西陨灭在这个空间。”

    “陨灭……”凌小曦低声重复着，只觉得颈后凉飕飕的，“但是万一我们进入了舁洞以后，奎连黑祭司反悔呢？那我们岂不是被困在他的力量之下吗？”

    “这种情况当然也不会出现。”白尤祭司微笑着说，“舁洞只会维持一段时间，如果黑骁团没有履行承诺的话，那么奎连黑祭司的法力会先失效，我们就可以回到座前祭司这里来了。”

    “那样就好……”凌小曦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看着落叶上一根白色的鹛鹓绒毛随风滚动，又飘到帐篷里，她也转身朝里面望去。

    “小曦，雪樱，过来喝杯热茶吧！天气冷，别一直站在门口了。”蓝骁布盘膝坐在地毯上，向她们招了招手。

    这时，粗糙矮桌上的小铜壶水已经烧开了，正剧烈地冒着白色的蒸汽，蓝骁布把小铜壶提了起来，把开水倒进木碗里，清盈的茶香很快就在帐篷里弥漫开了。

    “小曦，进去喝杯热茶暖暖身体吧，也陪我们聊聊天。”白尤祭司说着，挑起挂着门帘的钩子，门帘又垂了下来。

    “爸爸调的咖啡我喝得多了，但冲的茶我可很少喝呢。”凌小曦微笑着说，挽起母亲的手向父亲走去，也在地毯上盘膝坐了下来。

    并没有过太长的时间，帐篷的门帘又被撩开了，座前祭司弯腰从外面走了进来。

    凌小曦全身肌rou突然收紧了一下，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因为她知道等待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她好不容易才把木碗放稳在桌子上，跟着父母站起来准备行礼，座前祭司就向他们摆了摆手。

    “不必了，在营地里面就不要多礼了，你们都坐下来吧！”

    座前祭司随和地说着，走到帐篷边的一排木箱前，在中间那个大箱子上坐了下来。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又把袖子上勾着的刺果拔了下来，扔到了地上。

    “座前祭司，现在彭耳南部落的情况怎么样了？”蓝骁布有点紧张地问道，凌小曦和白尤祭司都没有坐下，只是注视着座前祭司脸上的表情。

    “暂时还不知道……”座前祭司显得有些担忧，“我刚才和地冥祭司、天灵祭司去了裂口附近探查，发现黑骁团的营帐比昨天我们看到的又增加了不少。”

    “他们又增加了兵力？”蓝骁布皱眉说道，“看来他们真的打算要守住这个裂口呢……座前祭司，他们现在大概有多少人呢？”

    座前祭司摇了摇头，这时白尤祭司把热茶捧到座前祭司跟前，座前祭司小心地把木碗接过去，放在了旁边的木箱上。

    “黑骁团一直在刻意隐藏他们的力量，而且奎连黑祭司也好像用了意念消匿术，我暂时还没有办法知道他们在彭耳南真实的数量，不过我刚才在感应结界裂口的时候，也同时感应到彭耳南部落里面出现了灵魂的气息了……”

    “他们已经开始下毒手了？”父亲吃惊地说。

    “可能是，不过也可能只是彭耳南族人正常的死亡。”座前祭司的眉头皱成一团，“奎连黑祭司做事向来捉摸不透，既然他知道我们的军团已经到达，说不定这是他故意放出来的一个警示……”

    “座前祭司，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出发呢？”凌小曦按捺住内心的恐惧，尽量平静地问道。

    她明白只要自己多耽搁一分钟，彭耳南族人就会多一分的危险，然而她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又怦怦怦地猛跳起来。

    “嗯。”座前祭司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睛却似乎穿过厚厚的帐篷望向了远方，“现在蓝达枭已经派人带领附近三个部落的援军守在彭耳南部落的西部和北部了，我们大军压境，奎连黑祭司肯定感受到压力了，所以必须要尽早和他谈判。”

    座前祭司说着望向了白尤祭司，“雪樱，从我刚才感应的情况来看，在彭耳南部落的裂口虽然不算很大，但娄枭结界毕竟是由神鸟缔造，也只能由圣女艾琦可修复，我们三位大祭司虽然可以暂时修补，却要耗费比圣女艾琦可更长的时间，这段时间就只能委屈你和小曦为我们拖延了。”

    “座前祭司，雪樱明白。”白尤祭司神情严肃地说，“那我应该什么时候去连接意念门的通道呢？”

    “在明天日出之时，当天空开始透光，你就连接通道回来吧。”座前祭司缓缓地说，“我已经安排了傅辇、亓裕两位祭司在门阵那里等候了，当他们感应到力量变化时便会全力协助你们，当然，我和地冥祭司、天灵祭司也会尽快赶回去的。”

    “雪樱明白了。”白尤祭司点头答应。

    “小曦，”座前祭司又转头望向凌小曦，“这次你母亲是以贴身祭司的身份随行，到了敌营以后，你就是羲灵库司，你母亲就是你的贴身祭司，你绝对不能让黑骁团看出破绽，你就称母亲为‘白尤’，明白吗？”

    “小曦明白了。”

    “嗯，那好吧，”座前祭司吐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小曦，拿好你的权杖，我们现在就出发了。”。

    虽然凌小曦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座前祭司的这句话，她的手还是忍不住微微抖动起来，她吞咽了一口，正要转身拿回靠在木箱上的权杖，蓝骁布就已经把它递到她的面前了。

    “小曦，拿好了。”蓝骁布握着权杖的双手紧紧地绷着，目光沉重地注视着女儿，“到了敌营以后，就不要让权杖离开自己了，知道吗？”

    “知道了，爸爸。”凌小曦点了点头，郑重地接过了父亲手中的权杖。

    踩着满地的枯枝落叶，凌小曦穿过树林里的营地，向林外的空地走去。巨大的虬鹰不停地在树林上方的天空盘旋，阵阵高亢的鸣叫声不断地敲击着她已经绷紧的神经。

    当凌小曦快要走到空地的时候，发现树林的边上已经站满了蓄势待发的勇士了，蓝达枭正大步地向他们走来。

    “戈晏，勇士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在蓝达枭准备行礼的时候座前祭司问道，她并没有停下来，继续步履稳健地向着林边的一棵高大的红叶松树走去。在树下，天灵祭司和地冥祭司正手持权杖在商讨着什么，地冥祭司依然神情严肃，视线落在了树林外面。

    “是的，已经全部准备就绪。”蓝达枭回答，“至于彭耳南部落，如果不是一早就知道黑骁团在里面的话，还会以为那里是一个死城呢！我们从外头根本看不出里面有什么动静，而且从昨天到现在为止，还居然连一点炊烟都没有，也不知道黑骁团怎么从人类世界那里夺得这么大量的物资。”

    “好，知道了。”座前祭司神色严峻地点了点头。

    这时天灵祭司转头看见了他们，地冥祭司也把视线从林外收了回来，然后披着树影朝他们走来。不过直到两位大祭司走到跟前，座前祭司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走吧，我们一起到外面去瞧瞧吧。”座前祭司对两位大祭司说，两位大祭司瞥了凌小曦一眼，跟在了座前祭司身边，和她朝林外走去。

    “迭尹，你们刚才还感应到有新的灵魂的气息吗？”

    “没有了。”天灵祭司回答说，“座前祭司，您现在就准备和奎连黑祭司谈判吗？”

    “是的，这位千年的黑祭司给了我这么多的暗示，如果我再不和他见面的话就显得我们有失礼节了——”

    座前祭司徐徐地说着，已经走到林外的空地了。她向对面的山头眺望，凌小曦也顺着座前祭司的目光望去。

    透过密密麻麻的树林的枝丫，她看到了远处的林子深处飘扬着十多面黑色银边的番旗，顺着番旗往下看，似乎有一堵高大的土灰色围墙，在墙头之后还隐隐约约现出了一些尖尖的木屋顶。

    “小曦，你看到那些黑色的旗子吗？那后面就是彭耳南部落了。”座前祭司指着对面说道，“结界的裂口在彭耳南部落西部的山涧那里，现在黑骁团已经在彭耳南部落和裂口之间拉开了防线，这里就是在黑骁团防线以外离彭耳南部落最近的地方了。”座前祭司说着又环顾了一下四周，“丫头，来吧，我们去跟奎连黑祭司见个面吧……”

    “座前祭司，我们现在要去彭耳南部落吗？”凌小曦吃了一惊，手心顿时觉得一阵冰冷，不自觉地又向对面的山头望去。

    “当然不是。”座前祭司微微笑着说，“我们现在去彭耳南部落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我们应该用一个更好的方法进行谈判，不是吗？”

    座前祭司说话的当儿，她的权杖又从地面的银色漩涡里冒了上来。

    “丫头，跟我过来吧，放心，我们都会很安全的。”

    座前祭司握着权杖，向着空地中间走去，凌小曦满肚疑惑，转身望了母亲一眼，才匆匆跟上了座前祭司的步伐。

    随着座前祭司沉稳的脚步向空地迈去，原来仅有的一点儿人说话的嗡嗡声也消失了，树林里开始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座前祭司的身上。

    座前祭司走到了空地中央的一块凹地上，凝视望向了彭耳南部落，然后慢慢把发着幽幽银光的权杖举了起来。

    而此时连天上的虬鹰也停止了鸣叫，周围沉浸在一片不寻常的寂静之中。在这凝固的空气中，凌小曦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时怦怦的声音。

    随着座前祭司低沉的咒语声，周围的光线出现了奇怪的变化，尽管他们头顶上的天空依然明亮得晃眼，但周围却渐渐变得昏暗起来。

    正当凌小曦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天空下方原来漫上来了红棕色的烟雾，它们慢慢沿着天空不断往上侵蚀，很快就把天空变成了一个红棕色的玻璃罩了。

    于是眼前的山峦大地，在一刻钟不够的时间就已经好像进入黄昏时分。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还没有完全回过神，突然又发现前方的彭耳南部落变得飘忽起来，仿佛被一张巨大的气幕遮挡着。树林、围墙、屋顶开始慢慢变得模糊，所有的颜色都被搅和在一起，在颜色又淡下去的同时，这张巨大的气幕慢慢浮现出一个人的轮廓，座前祭司的脸孔在上面出现了！

    凌小曦惊讶得张开了嘴巴，好半天才转头望向身边的座前祭司，但座前祭司依然望着前方，表情十分平静，就跟气幕上的表情一模一样。

    凌小曦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就在她把头转回去的时候，令她更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在座前祭司头像的不远处，也隐隐约约显出了一个人脸的轮廓，很快，一个凌小曦以为只有在神话故事里面才有的奇特面孔出现了！

    那简直是一个人脸和狮头的结合体，在一张宽阔扁平的脸盘上，深深地陷着一双硕大而阴沉的眼睛，脸颊两边的肌rou耷拉了下来。如果那头被凌乱披散在脑后、蓬松又异常茂密的灰白色头发会令人惊讶的话，那么那张又薄又大几乎裂到了耳边的嘴巴就更加令人目瞪口呆了。在这个摇摆不定的气幕里，这张巨大的脸孔不断地被扭曲、变形，就更加显得诡异可怖、令人不寒而栗了。

    奎连黑祭司！凌小曦在心中惊呼，不由得退后了一步，再次向座前祭司望去。

    座前祭司却看着奎连黑祭司的头像露出了一丝笑意。突然，空中的两个头像都消失了，但天空依然是昏黄一片。

    她定了定神，正要问座前祭司，却发现她昂首挺立，神情专注，两片皱巴巴的嘴唇在张合着，似乎正在和空气里的人进行无声的交谈。

    座前祭司一定是在跟奎连黑祭司谈判了，凌小曦心里想。

    她不敢再打扰座前祭司了，只是看着在昏黄天色下重新变得清晰的彭耳南部落，安静地等待着座前祭司随时的指示。

    周围依然是静悄悄的，连风也停止了，凌小曦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个孤立的空间里面，所以当座前祭司突然喊她名字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

    “座前祭司……”她慌张地向座前祭司望去。

    “小曦，过来我的身边吧。”座前祭司低声说道，站着的位置依然没有移动。

    “是。”凌小曦马上走到座前祭司身边。

    座前祭司用她干瘪粗糙的手握住了凌小曦的手，就在同时，凌小曦的上空又出现了座前祭司和奎连黑祭司的脸孔，而她的脸孔居然也出现在座前祭司头像的旁边！

    凌小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而此时，奎连黑祭司的脸上的表情却比她更加诧异。

    “这位就是引路者？”她的耳边居然出现了奎连黑祭司好像故意压着喉咙的声音，这时他的表情已经变得异常深沉了。

    “是的。”座前祭司很平静地回答。

    突然，奎连黑祭司放声大笑起来，露出满嘴参差不齐的发黄牙齿，嘴巴真的裂到耳边上去了。他尖锐刺耳的笑声敲击着凌小曦的耳膜，让她的心里一阵发毛，她已经看到自己在半空的脸孔紧皱着眉头了。

    就像他的笑声爆发那么突然，他的笑声也嘎然停止了。奎连黑祭司闭上眼睛一会儿，再张开的时候脸上又重新带上阴冷的表情了。

    “好，座前祭司，你的条件我答应了。”他的声音嘶嘶作响，眼珠往旁边移动了一下，又转了回来，“你建立舁洞以后，我会保证黑骁团在两椠时间之内从娄枭撤走，你们看到城墙的旗子撤掉以后可以进来部落，当然——也请座前祭司你要遵守承诺。”

    “好，我们就这样定。”座前祭司简短地回答。

    奎连黑祭司的两个眼珠不对称地翻白了一下，随后在空中的头像消失了，凌小曦和座前祭司的头像也消失了，明亮的光线开始从头顶上的天空撕破昏暗，周围很快又被下午刺眼的阳光重新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