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零章 家规六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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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感是杨瑞的亲姥爷,但是杨瑞却跟杨约的关系最亲密,这让他有些不服,论血缘,你也不该跟他亲强过跟我亲啊?这都怪茵绛。 因为杨茵绛就是跟杨约更亲,甚至亲过他这个亲爹。 所以玄感这次来,女儿的吩咐完全成了耳边风,只要我外孙高兴就行了。 于是他带着杨瑞和世民,在长孙敞的引路下,来到一处接待贵宾的客室,开始给外孙讲解,什么情况下才会被踢出族谱。 华夏自古以来,一个家族一种门风,家规也都不一样。 家规,其实就是数代甚至十余代祖先积累的处世哲学,为的就是给子孙后代照亮前行之路,可以说家规当中的每一个字,都不能改动,后人也必须遵守,这是为他们好。 越高的门阀,家规越是详尽,但也不代表它的家规就比次一等的家族更完善,实际上,家规最圆满的,反而是那些吃过大亏的,比如北魏时期的清河崔。 不栽跟头你不知道疼啊。 而且家规,是不外传的,因为这是家族先辈留给后代最大的财富。 玄感当着长孙敞的面子,只说了他们弘农杨在什么情况下,会将族内子弟削籍除谱。 大致是六大条,下面又细分了一百七十多条。 六大条是弃祖、叛党、犯刑、败伦、背义,杂贱。 其中这个弃祖,几乎是所有世家都会放在第一条的,祖为身之所自出,有祖而不敬是弃之也,与凡不孝不悌及身非祖脉者皆弃祖类也,故削之。 这个弃祖,规矩就多了,你不听家主的话,不遵守家规,这也算。 大隋有谁是因为这事出问题的呢?就是李浑了,他杀了他们这一房的家族继承人,这是断祖宗的根,这就是弃祖。 第二条的叛党,才是针对皇帝。 君臣之义同与天地,背君者不祥,凡有渺视王章干明犯义者,直与州党同律,大逆无道者、欺君蠹国虐害及下民者、为书吏舞文连累宗族者,都不能列入家谱。 叛党的例子有谁呢?刘昶、虞庆则、宇文忻、刘昉、梁士彦、元谐这都算,而且这些人全都是被杨坚杀的,开国皇帝想杀开国功臣,只能用谋反的罪名,别的罪名杀不了。 人家杨谅的罪名可不是弃祖,也不是叛党,人家是第三条,犯刑。 犯刑:五刑之属三千而罪大者不赦,三尺凛凛自干宪典,国法之所不荣,即为家法之所必弃,巨恶已经大辟者、绞六点刖者、无故将妇人缢死图赖者,都会被家谱除名。 杨谅实实在在就是造反,但最后的定罪,可不是,因为杨广不能容忍史书上记载亲弟弟造自己的反,而且杨谅自始至终打的旗号都是,清君侧,杀杨素。 太史曹关于杨谅造反的记载,说的也很清楚:谅起兵晋阳,宣素谋反,以清君侧,帝发诏规其偃息,然王命不遵,遂讨之,谅败,以身囚京。 非常简短一句话,也算是实事求是,杨广确实让杨谅停手,杨谅没听话,所以这叫触犯国法,不算叛党,因为人家杨谅压根就没说他是要杀皇帝,他敢这么说,手下的将士,首先就不会听话。 其实是杨广给他减轻罪名了,毕竟不听皇帝的话,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叛党,但这是亲弟弟啊,可以曲线理解为,不听哥哥的话。 所以史书很多记载都是这样,你能从中看出就是造反了,但是当时的朝廷不会认。 就像李世民软禁李渊后世都知道,但李世民他自己个,说什么都不能认。 第一、二、三条,就能看出来,先尊祖宗,再尊皇帝,再尊国家,这个顺序是不会变的,因为你祖宗换不了,皇帝和国家都能换嘛。 败伦、背义,杂贱,这三条就比较轻了,也就是说,会不会将你踢出族谱,得看家族会不会包庇你。 败伦:五伦为天下之达道,彝伦不墩是禽兽也,敢有败常渎乱者严之以肃家声,欺公灭祖者五伦乖唳者、忤逆不孝殴亲致死者,凶暴横行殴亲致死者,jian生妓生及螟异姓子以乱宗族者,也是不能列入家谱的。 这一条讲的就是家族私事了,基本上都是门里的纷争,玄感他们家,前年就有一个远房兄弟,被踢出去了,为啥呢,他睡了杨约的一个小妾。 杨约的小妾,杨约都没睡过,被人家给睡了,杨约虽然不是家主,但是他在家族中的威望,眼下是最高的,当然就没有人会包庇了,直接踢了。 人家那个被踢的也不服气啊,李百药李靖都能睡我是自己人,我不能睡啊? 而长孙无忌的罪名,就是这第四条,叫忤逆不孝,他怎么忤逆了呢?因为长孙家的规矩,他妈这种继室,确实不能跟长孙晟一个墓xue,但是长孙无忌不服气啊,闹事了,那就是不孝嘛。 所以杨铭才不好管人家这个事,你总不能让人家长孙家改家规吧?要知道长孙家的家规,和洛阳元家,几乎一样,因为人家祖上本来就是一家人。 当然了,这玩意定罪,全凭两张嘴,我可以说你孝,也可以说你不孝。 长孙敞就在一旁听着,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猜到秦王小殿下,想干什么,但是他做不了主。 眼下长孙家的家主,是他大哥长孙謩的长子长孙安民。 长孙謩官不大,他儿子长孙安民,更不大,但人家是家主,因为是长子长孙。 这种现象很常见,很多时候你在外面混的好,回到家里可不一定。 袁世凯就是这样,你都是大总统了,回到家里说话也没啥分量。 长孙家祭祖的时候,是人家长孙安民领头的,也就是他点了头,长孙无忌才被踢了出来,想要加回去,还得人家点头。 杨瑞在玄感的各种暗示之下,大概听明白了,想要无忌回去,长孙家得有人帮着说话,于是他将目光看向长孙敞: “我觉得,无忌这样,论忤逆不孝,也太牵强了吧?” 他的意思是,你帮帮忙,让无忌回去,我看丧事是你在主持,好像你说话挺有分量。 长孙敞还没开口,玄感直接一拂袖子,道: “跟他说不着,这小子在长孙家没什么地位。” 长孙敞尴尬的要死,不过你说的没错。 四兄弟里面,就属他最不行,最牛逼的,肯定还是长孙晟。 杨瑞愣住了,转头看向世民,世民赶忙道: “我听说过,长孙家说话算数的,是那个长孙安民,是无忌的堂兄,人家管着族谱呢,这个人跟长孙行布他们关系很好,应该是被唆使的。” “没有没有,千万别这么说,”长孙敞赶忙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会因受人唆使,就下了决定呢,不会的不会的。”
杨瑞问道:“这个人在洛阳,还是在京师?” 长孙敞道:“正在往京师的路上,毕竟是家主,还是得他赶来主持大局,我只不过是暂时顶一顶。” “这个人来了之后,你让他来见我,”杨瑞道。 长孙敞赶忙点头:“一定一定,殿下放心。” 杨茵绛的本意,是不希望儿子插手的,管人家家事,这是会惹人诟病的,但是他派来的监督者玄感,没起作用。 杨瑞前脚刚走,灵堂那边就开始赶人了,长孙行布弟兄仨,非要将长孙无忌他们赶出去。 好在还有个长孙敞。 “你们不想活了,我还想活呢,”长孙敞怒斥三兄弟道:“你们胆子是真大啊,无忌是秦王带来的,你们赶走,是大不敬。” 长孙安业道:“不能这么说吧,无忌已非我族子弟,他凭什么吊丧?秦王殿下,也不会枉顾我族家规吧?” “别乱说,”陈叔明道:“你哪只眼睛看到秦王干涉你们家事了?还是秦王说了什么话,让你这么想了?我可警告你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丧事稳稳当当的办了,最好不过,你们谁敢闹事,鸿胪寺按律可直接法办。” 鸿胪寺,十一寺之一,人家的权力可不小。 对外,是他们,有外交部的职权,道教、佛教各种教派,也是人家管,还掌宾客、吉凶仪礼之事。 这个部门在明朝的时候,权利更大,因为明朝的对外交流比较多嘛,所以外交部这个职能得到了最大发挥。 陈叔明是朝廷派下来主持丧事的,在这里,就是他说了算,当然了,长孙家也不是一般家族,敬让陈叔明,也是因为朝廷,陈叔明本人,长孙家是不放在眼里的。 高氏和自己的一对儿女,眼下就跪在灵堂一侧,心情肯定是非常糟糕的,吃饭的时候还得自己找碗筷,没人招呼她们。 明明是纯纯的自己人,结果眼下跟个外人似的。 而杨瑞呢,没有回宫,而是带着世民住进了秦王府,这秦王府,就是人家的,别看杨铭天天来住,名义上,府邸是人家杨瑞的。 太子嫡长子,是不需要等到成年开府的,人家从生下来,任何时候都可以开府。 而杨瑞不肯回宫的原因,就是不愿意在宫里见那个长孙安民,这小子聪明着呢,知道他娘忌讳这个。 “我还没有去过晋阳楼呢,咱俩去转转?”李世民住进王府,也是闲得蛋疼,于是提议道。 杨瑞想了想,点头道:“可惜无忌不能一起,咱们晚上去吧,悄悄的不要让人知道。” 他主要是防他爹妈,但是他现在还不懂一个道理,那就是只有世民不会卖了他,剩下的人,全都会出卖他。 晚上一进晋阳楼,杨瑞对宇文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别告诉我父王母妃,我来过这里,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他觉得这句话足够吓唬住宇文岚,而宇文岚也确实答应了: “殿下放心,小人一定守口如瓶。” 结果呢,杨瑞刚走远,他转身就把杨瑞卖了。 谁是你主子?谁给你饭吃?你得分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