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二章 忧愤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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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杨铭召见梁师都,也就过去三天,梁毗就给挂了。 外面怎么传的都有,说什么他是被陛下训斥了一顿,心中有愧,忧愤而死。 真相是什么呢?确实是忧愤而死,也就是气死的。 梁师都被贬成守门小卒的当天,梁毗就把事情都查清楚了,人家为什么能查清楚呢?因为梁毗的官职为刑部侍郎摄御史大夫事。 摄,就是代理,兼职的意思。 开皇年间,御史大夫就是梁毗,而他也是在这个位置上硬杠杨素,虽然没杠过,但也惊出杨素一身冷汗。 人家梁毗在御史台有一个铁杆小弟,谁呢,来护儿的慰抚使游元。 事情就是游元查清楚的一名叫徐庆的监察御史,受李浑指使,弹劾梁师都,至于李浑为什么要针对梁师都,人家梁毗在刑部,本来就擅长查案,刑部又归尚书省,半天的功夫就查到,宇文述在兵部骂过自己的儿子,原因是儿子在兵部复盘当中的一段陈述。 李浑和宇文述眼下是穿一条裤子的。 梁毗用屁股想,也知道是宇文述在背后搞的鬼,但是没办法查了,因为牵扯的人物级别太高了,皇帝不会因为他的儿子,去动国公。 于是梁毗在和于仲文、卫玄等人私下见面之后,第三天直接在朝会上把宇文述给告了,弹劾对方贻误战机,差点使于仲文全军覆没,还有刑部以前查到的,关于宇文述兼并土地,部曲数量严重超标,家仆奴婢数量庞大,长子宇文化及常年与突厥走私的事情,贪污腐败等等一股脑全给捅了出来。 这个是人真刚啊,这是铁了心要死磕宇文述了,梁师都有这么一个继父,是他的幸运。 但是杨广并不打算问罪。 在朝会过后,召集了二十几位中枢大佬,在甘露殿商量怎么给宇文述免罪,梁毗就是在甘露殿给气晕过去的,送回家里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行了。 杨铭收到消息的时候,心里是很惋惜的,梁毗已经算是大业年间硕果仅存的直臣谏臣,他要是不死,宇文述今后别想睡个好觉,但是很可惜,死的太快了。 老梁家和虞庆则他们家,这是宁夏的两头坐山虎,宁夏地区势力最大的两个家族,梁毗本身也是两朝重臣,他这一死,宇文述知道之后,已经在家里跳舞了。 级别这么高一个大官,杨铭肯定得去一趟侯府,梁毗属于那种爵位不高但是在朝堂上谁也不敢忽视的那种大佬级人物。 “太子,您要为我们父亲做主啊,” 刚进大门,梁毗的儿女家眷们便跪倒一地,朝着杨铭哭诉,而负责丧事的鸿胪寺少卿陈叔明则是赶忙帮杨铭挡着: “好了好了,大家先起来吧,已有定论的事情,你们不要为难太子。” 梁毗冤不冤?准确点说不冤,又不是宇文述搞死他的,是他自己心理素质不够硬,自己气死的,难道能因为他死了,杨广就能问罪宇文述,说你不该把人家气死吗? 这玩意你能怪谁?你怪不着宇文述,真要严谨点说,是杨广把你气死的,你还能怪皇帝啊? 鸿胪寺是专门负责高级别官员丧事的,而一把手房彦谦去了河北主持高颎的丧礼,另外两个少卿,一个是陈叔明,一个是宇文士及。 宇文士及敢来吗?他不敢,他要是进了邯郸候府,就出不去了。 人在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也说不准。 陈叔明劝了半天,劝不动,尤其是梁师都,朝着杨铭嘭嘭嘭的磕着响头,脑袋已经磕破了,血糊了一脸。 “哭什么?”杨铭大喝一声:“都给孤噤声。” 他的话,还是很管用的,院子里瞬间就只剩下了女眷的梗咽抽泣声。 抽泣你是拦不住的,因为人控制不住自己抽泣。 “给谁做主?怎么?梁候难不成是被人害死的?”杨铭冷冷环顾众人。 长子梁玄侃抬头,哭诉道:“父亲一生刚正清廉,为人传诵,今弹劾宇文老贼,却遭此大难,古今之冤,莫此为甚。” “混账!”杨铭一副大怒的样子:“拖下去,杖十。” 当下的院子里,不是没有明白人,杨雄和牛弘眼下就在,他们俩和梁毗是老交情了。 牛弘心里清楚,你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朝廷重臣,直呼宇文老贼,这罪名可不小,但是太子惩罚了你,别人就不会再追究了,其实是在保你。 于是,已经五十岁的梁玄侃被拖下去行刑了,其他人也不敢吭声了。 其实梁玄侃不是长子,而是次子,因为梁毗的长子被早早的过继给了自己的大哥梁显,梁显不能生养。 梁毗的长子本名叫梁玄珠,过继出去之后,改名梁彦光,但是比梁毗死的还早,爵位可不小,华阳郡公,上柱国,死后被杨坚追赠冀、定、青、瀛四州刺史,谥号“襄”。 这也是沾了过继出去的光。 今天,梁彦光的四个儿子也都在场,袭了他华阳郡公的长子梁文谦,现在是光禄寺少卿,刚从鄱阳太守的位置上返回京师。 也就属这个人,最是沉稳,虽也悲戚,但给人一种可以扛大梁的感觉。 梁文谦赶忙起身,引导杨铭去往灵堂吊唁,过后,在后院的一处僻静院落的屋子里,杨铭与众人坐下。 杨雄、牛弘、杨汪、卫玄、游元、陈叔明都在场,而梁家的,只有老二梁玄德、梁文谦,还有梁师都。 梁师都的额头已经简单包扎了一下,脸色狰狞,一副猛兽欲择人而嗜的状态,杨铭直接让苏烈过去给了他一巴掌。 “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你是不是活腻了?”杨铭怒斥道。 梁师都本身,也是一个猛人了,跟着于仲文打乌骨的时候,也是豁出命干的,但眼下挨了一巴掌之后,顿时痛哭流涕,额头贴在地上不起来了。 他爹梁定死的早,是被二伯梁毗一手拉扯大的,养育之恩重于泰山,别看梁毗在外面铁面无私,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他对这个继子是非常宠爱的,要不然这一次也不会因为梁师都,硬杠宇文述。 如果宇文述现在出现在梁师都面前,梁师都敢杀了他。 老二梁玄德过去搀扶自己的四弟:“起来吧,莫惹太子生气。” “要跪别在这跪,梁候的灵堂在前院,去那边跪着去,”杨雄冷哼一声,吩咐亲随将梁师都给拖走了。
梁文谦这才道:“祖父之亡故,怨不着别人,几位叔父忧伤过度,以至乱了分寸,还请殿下见谅。” 他爹虽然早早就过继出去了,但也不影响梁毗是他的亲爷爷,他们老梁家三房,梁显、梁毗、梁定,都是非常团结的。 杨铭点了点头:“鸿胪寺已有定论,梁候是忧愤而卒,自然怨不着任何人,你们不要随意攀扯,小心引火烧身。” 老二梁玄德低下头,藏在袖中的拳头紧握,他们家现在跟宇文述,算是结下死仇了,但正如太子暗示的一样,他们斗不过宇文述,但是指望他们忘了这个仇,也是不可能的。 梁文谦点头道:“臣下们必然处处小心,绝不牵扯旁人。” 杨铭点了点头,看向陈叔明:“梁侯丧事,是你主办,务要妥当周全。” “殿下放心,必使周全,”陈叔明赶忙应声。 接下来,老梁家的人都出去了,只剩下了朝堂中枢的这几位大佬。 “你都跟他说什么了?让他这么冒失的去找宇文述的麻烦,”杨铭阴沉着脸,看向卫玄。 卫玄低头道:“是臣的过错,臣与梁毗是多年故交,知他稳重,才说错了话,怎知他如此莽撞。” “牵扯到了人家儿子,自然容易失了方寸,”牛弘叹息道:“他这个人最是护犊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卫玄叹息摇头。 大理寺少卿杨汪道:“关于宇文述的事情,诸位今后最好不要再提,人家正值圣宠,找他的麻烦,是自找麻烦。” 游元冷哼道:“梁侯所弹劾之事,证据确凿,陛下也太袒护了。” 他是梁毗的小弟,两人在背地里说不定都拜了把子了,关系非常之铁,游元是不服气的,继续道: “宇文述这一次,先不论他,李浑敢将手伸进御史台,这个罪,他跑不了,我明日便弹劾李浑。” 杨雄诧异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李浑凭什么敢指使御史台的人?你针对李浑,势必牵扯宇文述,牵扯到宇文述,什么事情都办不成,人家是灭国之功,想对付人家,先掂掂自己斤两。” 游元哑口无言。 杨铭望着他们争论一番后,淡淡道: “不要整天想着斗这个斗那个,你斗别人,别人斗不斗你?都低调一点吧,梁侯的这件事,都不要再插手了。” 杨铭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面前的这些人,也就只有杨雄和陈叔明可以信得过,其他人嘛,多少有点拱火的意思。 他们这是在试探自己的心意,看看自己想不想弄宇文述,如果自己稍微表露出一层这种意思,他们就会全力去干宇文述,好在自己面前表忠心。 我年纪虽轻,却也不是你们能轻易忽悠的。 随着杨铭起身离开,众人也是该走的走,该留下的继续留下。 游元是不会走的,他得留下来,帮忙打点他这位老大哥的身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