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殷切的希望

    安顿稳妥了，小丫和我也都开学了，学习和生活步入正轨，我给叔叔打电话向他和婶婶通报了情况，让他们放心。和许燕住在一起的情况我没说，怕他们误解。看着叔叔特意为我买的新手机，我想起了他和婶婶，也想起了那几天他们对我的教导和嘱咐。

    临来的头三天，叔叔和婶婶让我和小丫坐在他俩身边。

    叔叔对我说，小晨哪，再过两天，你就要领着你meimei进城去念书了，我和你婶对你什么都放心，就有一件事不放心，跟你说说。

    我说，叔叔婶婶你们有什么话只管说，我一定按你们的嘱咐做。

    叔叔说，你要把精力和心思放在学习上，一心一意把学习搞好，这样才有安家立业的本事，我和你婶婶才能对得起你爸你妈。学习期间你不要搞对象，等你到了搞对象的年龄时，你自己也想要搞对象了，你必须和我和你婶婶打招呼才能搞对象，而且千万不能搞城里的姑娘，咱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好过日子。

    我点点头，说，我记住了。

    婶婶对我说，你一定要记住你叔叔说的话，啊。我们不是不让你搞对象，现在你还小，等你到了搞对象的时候，一定让你搞，而且我们还帮你搞呢。啊。

    我一边点头一边说，我记住了。

    婶婶笑了，看看我，又说，你叔叔不让你搞城里的姑娘，是城里姑娘花哨又轻浮，中看不保靠。就像咱这山上的杜鹃花，漫山遍野的通红一片，招人稀罕，谁都爱看谁都要闻闻。就连城里的人都大老远的开着车来看，搂着花，又是吻又是照相，临走时还整了一大捧抱回家。是吧。让你说，咱是本本分分的人家，要是搞个杜鹃花一样的媳妇，闹心不？

    我又点点头，又说我记住了。

    叔叔说，前街你七爷家的四叔，你是知道的，在外边搞了个城里的姑娘，是漂亮，就跟你婶说的一样，像朵杜鹃花。咋的了，没过三个月，跑了，说回娘家看看。你四叔你七爷，又是钱又是东西，大包小裹地送到车站，坐上火车就没影了，到现在也没个音信。后街的你六舅，本来是和你五爷家的二姑，不听你二老爷和五爷的劝，悔婚了。不知道从那领家来一个大美女，过了不到半年，人也跑了。这都是你知道的。城里的姑娘，光有个光鲜的外表，养不住。听叔叔婶婶的话，咱就娶个农村的姑娘，知根知底，还能跟你一心一意地过日子。

    我又点点头，又说我记住了。

    我明白叔叔和婶婶说的话，是怕我这个农村的孩子搞个城里的对象养不住。

    以前看过一个叫《金婚》的电视剧，里边有两对夫妻形成鲜明对比。一对是男的娶了个杜鹃花般的媳妇，男的像个哈巴狗围着女的转，承担了全部的家务，小心翼翼地伺候小孩似的伺候媳妇。一对是男的娶了个农村的丑媳妇，男的啥活也不干，饭来张口水来洗手，还吹胡子瞪眼，吓得媳妇见了他就哆哆嗦嗦的。丑媳妇男的总埋汰俊媳妇男的，看你，三孙子一个，看我，哼。胸脯一挺，哼后面的话都不用说出来。

    虽然电视剧是编出来的，但也很现实。反映了社会生活的某些方面。而农民又是最讲究现实的。

    婶婶看看我，看看小丫，又对我说，小晨，你爸爸你mama，就是一对让人羡慕的夫妻。你爸爸你mama，是你爷爷和我大爷，就是你姥爷做的主，从小订的娃娃亲。我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有一回，你姥爷带我们到下马河钩鱼。河面上凿开不少冰窟窿，你姥爷在冰窟窿里下钩子，我们几个在河面上玩。玩着玩着，不知道咋回事，你mama掉冰窟窿里了，两只手露冰出窟窿。吓得我大哭大叫。你爸爸闻声跑过去，跳进冰窟窿里，把你mama推出冰窟窿，他自己爬上来。你姥爷都吓傻了，钩子也顾不得起了，鱼也不抓了，一胳膊夹一个，把你爸爸你mama夹到家，让你姥姥给他俩脱了冻成冰砣的棉衣服，就把两人塞进被窝里了。

    我和小丫瞪着眼睛，吊着心，聚精会神地听着。

    你爷爷听说了，跑到你姥爷家，看看躺在被窝里的俩孩子，指着你姥爷的鼻子，就说，你咋照看孩子的，你咋不掉冰窟窿里。你姥爷说，俺光顾着钩鱼了，不是想给你儿子和你儿媳妇弄鱼吃吗。你爷爷说，弄个屁鱼吃，俺儿媳妇要是淹死了，俺儿子不得打一被子光棍呀。你姥爷听你爷爷这么说，就来气了，也指着你爷爷的鼻子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心疼你儿子打光棍，不心疼你儿媳妇，有你这么当老公公的吗，俺咋和你轧亲家。你爷爷说，俺瞎了双眼，才和你轧亲家。两人越吵越来气，两人就动手打起来了。

    我愣了，说，他俩怎么还打起来了。

    是啊，这俩亲家打起来了。你家的武功比我家的武功高，你爷爷三拳两脚，就把你姥爷打趴下了。临走指着你姥爷说，俺告诉你，好生养着俺儿媳妇，她再有个三长两短，俺和你没完。你姥爷说，你滚出去，俺闺女不嫁给你老朱家啦。

    我赶紧问，我姥爷悔婚了？

    小丫说，哥哥，你傻呀，我姥爷要是悔婚了，能有咱俩吗？

    对，咱姥爷要是悔婚了，就不能有咱兄妹俩了。

    婶婶看看我和小丫，笑着说，这俩亲家打得狗血喷头，没想到第二天，你爷爷拎着酒桶来到我家，说，亲家，看在儿媳妇的面子上，俺给你赔个不是。来吧，喝酒。你姥爷说，你个王八蛋亲家，俺是看俺姑爷的面子，要不然早让你土豆搬家滚球子了，酒桶拿来。俩亲家坐在炕头上就喝开了，一直喝到半夜，没事了。

    我和小丫都笑了。

    叔叔说，你爸爸救了你mama一命，你mama也对得起你爸爸。他俩在一起玩，在一起上学。你mama有个中学同学，一男生，看上你mama了，就要和你mama好。你mama不搭理他。

    小丫着急地问，我爸爸不保护我mama吗？

    叔叔说，你爸爸你mama不在一个班级，你mama没对你爸爸说，怕你爸爸把那小子打坏了。中学毕业，那男生就到你姥爷家，要和你mama搞对象。你mama把他撵走了。那男生的家长拎着四彩礼，来到你姥爷家，向你姥爷求婚。你姥爷把那人骂了，彩礼也给撇了。

    叔叔看着我说，我和你婶婶给你讲这些，是告诉你，你要向你爸爸mama学习，咱们朱林两家的人，诚实本分，对爱情专一。当然了，也有悔婚的，这是少数。

    我说，我记住了，我要向爸爸mama学习。

    叔叔叹了口气，眼睛红了，说，可惜你爸爸mama……

    农村流传一句古老而务实的格言：丑妻近地家中宝。

    丑妻：没有男人惦记，放心，家庭稳定和睦。近地：从家抬腿就到地头了，节省下来的时间多用在侍弄庄稼上，会有好收成。丑妻近地是“孩子老婆热炕头”这种小农经济温馨生活的基础。

    我家祖上就信奉这句格言，我爸爸和我叔叔也奉行这句格言，他老哥俩的媳妇都是小时候爷爷给定的。所以，我mama我婶婶的长相都不如我爸爸我叔叔，当然，她俩都不丑。但她们妯娌俩却誉满全村。我爸爸我叔叔长年在外打工，她俩没有让人风言风语的带点颜色的事发生，勤劳持家，照顾孩子。我们两家都盖起了二层楼房，这在全村是头一份。

    我对叔叔和婶婶说，我一定记住你们的话，把精力和心思放在学习上，不会让你们失望。我还要好好照顾meimei，让她上大学，出国留学。她不结婚，我决不处对象，你们放心。

    叔叔说，你照顾小丫这点我和你婶婶都放心，连嘱咐都没嘱咐你，就担心你上了大学就搞对象。我们听说很多孩子，一进大学校门就搞上对象了。

    我说，叔叔婶婶你俩放心，我不会的。

    第二天，叔叔和婶婶还用这套话来教育我，叔叔的重点还是在“千万不能搞城里的姑娘，咱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好过日子。”婶婶的重点还是在“城里姑娘花哨又轻浮，中看不保靠。”不同的是开头语：再过一天，你就要领着你meimei进城去念书了。后面的话一点不差。

    第三天，依然如此，叔叔的重点和婶婶的重点没有任何的变化，开头语换成了：明天，你就要领着你meimei进城去念书了。

    我明白，这是两位长辈对我的关爱，对我的语重心长。他们要对我死去的爸爸mama负责，我深深地感谢他们。

    现在，我和一位莲花般的女孩住在一起，不是忘记叔叔和婶婶的嘱咐，而是为了解省一些生活费，减少叔叔婶婶的负担，也是为了更好地照顾meimei。不能向叔叔和婶婶透露我和女孩住在一起，这是我和小丫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