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情深不寿

    孙秀琇在前，孙天赐、苏佑跟在她身后，三人朝苏佑的宅子走去。

    家里没有人。杨婵去上课了，母亲这几天就开始去布坊做织绣工作。苏佑乐得她有喜爱的事情做，还拜托绣师多指导她。苏佑想着以后在南城街上租家店铺，让她去经营服装布匹生意。

    从院子进来是间小厅，再后面是三个房间，苏佑住在靠右边的那间。他本想让少爷小姐在前厅稍候，自己进屋去取剑。孙秀琇确跟着他进了房间，孙天赐见状就也跟了进来，否则让meimei独自到一个男子房内，不太合规矩。

    苏佑隐晦地扫了眼床铺，还好被子叠起来了。房间其实不小，对着房门的床边有个比较高的书柜，起到类似屏风的作用，也遮住了床的大部分。这样近门处就隔出了一个有书柜、书桌、书椅的小书房。

    毕竟是比较得意的作品，苏佑将剑藏在书柜看不到的顶上。他取剑时，孙秀琇唇角微微上扬，她看到苏佑刚才偷瞄床榻，知道他担心什么。他的房间还不算太乱，比哥哥的要整洁。不过第一次进入其他男子的房间，她还是有些紧张。

    她走到书桌前，看到桌上摊着的纸张，伸手拿起，正是苏佑练习一心二用时写的字以及画的方圆，看着上面有些凌乱的文字和方块圆圈，她微蹙眉头，不明白写的是什么。

    她再拿起另一摞整齐叠好的纸，翻开一看，入目是草书写就的那首《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这首词她知道。她欣赏了一番苏佑的书法，虽然不是特别好，但极有特点，字里行间透着一种洒脱率性的韵味。

    翻开第二页，孙秀琇美眸倏地睁大。这页正是以楷书写的《鹊桥仙》。她之前就问过苏佑那四句似乎不是全诗，这时看到完整的《鹊桥仙》词，顿时难掩激动。

    她玉唇轻启，默念：“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完整的词给孙秀琇带来的冲击更大，心潮无法抑制的涌动。

    苏佑之前念的四句诗固然是纯粹的爱情宣言，用“金风玉露”比作牛郎织女更是超凡脱俗，是对爱情的最高诠释。孙秀琇、孙秀云当时听到后还引发“世间是否真有纯真爱情”的讨论，此时，完整的词将牛郎织女背后的悲欢离合演绎的淋漓尽致，揭示了爱情的真谛。再来听“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时，味道截然不同。

    孙秀琇压下澎拜的心情，往后翻。出现在眼帘的是隶书那首，“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孙秀琇眼中再次亮起彩芒，那天苏佑吟诵完后两句，她就为这么美丽的诗却只得两句感到遗憾，又不好意思问苏佑。这时看到整首诗，心湖再次激荡。

    实际上这首诗，苏佑也只写了首联和颔联四句，也是这首诗最经典的句子，后面的他不记得了。

    孙秀琇怀着无比期待心情翻开最后一张，现出行书写的清平调。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她的心再次翻起涟漪，好美的诗！这诗中描写的会是谁呢？她忍不住将这几张纸捏在手里，不舍得放下。苏佑的诗词带给她一浪接一浪的冲击，感觉心湖被波澜搅过后，似乎充盈了许多。

    这四张纸上分别是不同的字体，以孙秀琇的眼光，除了草书和隶书与她所知的书体相似，其余两种字体都非常新颖独特，又极为好看。

    苏佑注意到孙秀琇在看他练字写的那些纸张，心里怪怪的。随手写下的诗句，竟不小心被她看到，也不知道对自己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这不是他能作出来的诗，虽不至于有穿梆的压力，但以后如果还要他写诗，那就要不断盗用前人的作品了。

    孙秀琇将手中纸卷起，转身对苏佑挥了挥说：“这些字写的不错，我拿回去欣赏一下。”

    苏佑只好点点头，后面孙天赐就有些纳闷了。他不知道meimei收起来的纸上写的是什么，又不敢以神识去偷看。

    苏佑将“天马流星”剑交给孙天赐。孙少爷立即被剑的华丽造型及夸张设计吸引，眼睛就挪不开，也忘记了那些纸。他紧盯着剑，神情一丝不苛，就像在看一件心爱的宝物。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才拔剑出鞘，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良久，他才抬头看向苏佑道：“真是一把好剑。造型精美，锻艺高超，已将精铁炼至最高状态，能最大增幅金系元气。苏佑你毫无疑问已经达到器宗水准了！”

    苏佑知道孙族人人善于炼器，也知道孙天赐同样具有器宗实力，自然不会怀疑他的眼光。点头道：“这确实是我目前能够发挥出来的最高水准了，我也是侥幸炼剑成功，大少爷过奖了！”

    孙天赐又把玩了片刻，才不舍地交还给苏佑，道：“这就是你为马族设计的那款剑型？如果以模具制作出来能有接近此剑的品阶，那马族可是赚大了。”

    苏佑不会觉得马族占了他多大便宜。马家少爷为人不错，不但大方送给他和白山丹丸，还极讲义气，苏佑也很愿意交他这个朋友。笑了笑道：“我打算将此剑送给马千里兄，以感谢他之前的照顾。不过，我想先暂时借用，到时就以此剑与卓全钰决斗，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苏佑说这把剑是炼出来送给马千里的，孙天赐即羡且妒，也佩服苏佑的大气。

    孙秀琇微笑看着哥哥与苏佑对答，对于苏佑轻易将高阶灵剑送人，心中赞赏。感觉对这个男子越来越是欣赏，他的言谈举止、为人行事，性格品质都能让她认同，也不知不觉与她心中的完美男子形象重合。

    三人从宅子出来，苏佑将“天马流星”剑拿在手中，他想拿去给姬长风参考，因为姬长风正在开发马族之款重剑订单的模具，以实物参照，效果更佳。

    路上，苏佑想着他在纸上以左右手同时写字、画圆画方，就问孙秀琇关于一心二用，双气同驭的问题。他想孙秀琇同修金水二气，在这方面应该会有研究。

    孙秀琇对他经常层出不穷的怪异想法不觉惊讶，而且他们以前也探讨过水火爆杀球。水火爆杀是提前酝酿事先准备好的招式，双气同驭却是即时施展，但两者之间还是有些必然的联系。

    孙秀琇想到那些纸上画满的圆和方，心中恍然道：“你是在练习左右手同时写字、做不同的事情，以此练习双气同驭？”

    见苏佑点头，她抿唇一笑，“这确实也算是一种笨方法。如果你能轻松做到双手同时写出不同的字，确实有可能同时使出不同的招式，也就有可能同时驭出两种元气了。”

    苏佑闻言一振，看来自己摸索对了。

    孙秀琇继续道：“我们家秘室有本书，就是教人一神二用的，就是为了实现同时运转两种元气。只是我们族内，暂时只有我在偷偷修炼双系元气，所以这本书一直在我房内。嗯，我一会儿去拿给你吧，就当是换你这几张纸了。”

    她带点调皮语气让苏佑心中先是一喜，又一阵酥麻。

    孙天赐在一旁听着，没有发表意见，他只修一气，对这双气同驭没有什么发言权。

    苏佑将剑交给姬长风后就跟着孙秀琇去内府。孙天赐将他们送到内府门口就溜了，他怕碰到母亲，被母亲抓住盘问就不妙了。他感觉越来越欣赏苏佑了，也不太想代母亲做监视的事情。而且他也不认为苏佑能获得meimei青睐，meimei眼界之高，所识男子是毫无机会的。不过她对苏佑算是不错了，但也不可能达到让她倾心的地步。

    何况苏佑无论从家世，还是个人修为上都不如meimei，他更是觉得不可能。meimei或许不会在意家世，但也只会仰慕超越她的男子，以她的天赋，这样的人太难找了。反正他还没见到，秀琇可是新秀榜排名第一的天才。

    二十五岁以内的动神境才有资料列入新秀榜，新秀榜只排五百人，排名还是浮动的，排在末尾的人很容易被人挤出榜单。在这之上还有个奇才榜，要进入奇才榜必须满足两个条件，年龄在四十五岁以内和达到铸神境。奇才榜只有一百位名额，非鑫浩绝顶奇才，难以上榜。

    在孙天赐看来，苏佑虽然三气同修，也只是水元气达到动神初期而已，meimei可是十九岁不到的动神中期，妥妥的妖孽啊。meimei的变态天赋让他一点脾气都没有。做为兄长，他突破动神时在新秀榜的排名就在三百名之后，现今二十五岁即将退榜仍没有突破中期，叫他情何以堪！

    苏佑当然不敢跟孙秀琇上去她的房间，只能在她所住的雅致小楼外等候。看她进入西面的厢房，想到“画楼西畔桂堂东”，不正应了她居住的西厢房吗？苏佑觉得这首诗用的好，应景。

    不一会儿，孙秀琇从画楼出来。脸上有些嫣红，更添娇艳。苏佑看得有些发呆。

    孙秀琇将一本簿书交到苏佑手上道：“双气同驭没那么简单，我练了一年有余，才有小成。不过我已经全记下了，这本书对你的作用更大，先暂借给你吧。”

    苏佑谢过秀琇小姐。他没有马上翻看，看向孙秀琇欲言又止，他有很多问题，但这里不适合。

    孙秀琇似看出他的顾虑，快速道：“昨日你磨剑时，我就感应到你金土元气突然做到了双气同驭，所以我觉得你会比我更快炼成。”

    嗯？苏佑闻言一喜，开始回忆当时的情景，好象真的同时使出了金土元气，竟是在专心致志磨剑时不经意做到了。

    孙秀琇眼眸含笑，柔声道：“双气同驭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出现，让我也有所感悟。”

    苏佑心情澎湃。他当然想和孙秀琇多聊会儿，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在内府又是她的小楼外，碰到孙夫人的机率太大了，确实太危险。

    两人默对片刻，苏佑向孙秀琇告辞，孙秀琇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西厢房，窗台。孙秀琇手里握着写有那几首诗词的纸，凝立不动。好半晌，她微微仰起头，阳光照在她精致到无以复加的立体五官上，肌肤映着光，比天底下最润白的玉石还要白皙。此时她如秋水般的眸子注视着窗外远景，眸子深处却有些空洞。

    她经常在这个窗台与紫烟姐以翠鸟传书。她早前传过“金风玉露”那首诗，前日又传去那首“莫听穿林打叶声......”词。

    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她每次传给紫烟姐诗词时都没有提是何人所作，紫烟姐也没问，只是客观的评价诗词，高度赞赏，不吝溢美之词。

    紫烟姐十来岁就展露出不凡的才华，在鑫浩国文人中享有极高盛誉，才名远播。她的才学配以淡雅的绝美之姿，凝天地之菁华，集世间之灵慧，让鑫浩才子们趋之若骛。

    但或许是天妒红颜，紫烟姐十岁时失去母亲，心中悲痛，突发心绞痛，全身火烧般guntang，一度陷入昏迷。从那以后，每当她思念母亲，心绞痛就会发作。随着年龄增长，发作时更为严重，持续时间也更长。太医署医正曾上门看过，说她是心脏先天有缺，断言她活不过三十。秦父大骇，再三请求解救之法，医正只说了八个字：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这些年，她淡泊心性，平日里就是看看书、写写字，把心思放在乐器上，专注于乐书坊的经营，远离劳心伤神的事，就很少再发作了。

    但前些日子，紫烟姐又发作了一次。孙秀琇记得是自己和苏佑到乐书坊向她请教印刷的那次后。再想到两人之前的传书，紫烟姐曾两次提起苏佑，其中一次她借口印刷书籍的问题隐晦地提到苏佑，另一次是问他和卓全钰决斗的事，言语中透着对苏佑的关心。

    孙秀琇沉默了，玉指将纸捏的变形犹不觉。紫烟姐应该是知道这些诗词是苏佑作的，自己没说，她也没问，但都已知道对方知道。

    她突然害怕将这几首新作传书过去，害怕会因此再次诱发紫烟姐的心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