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第256章 “您的是李大学士啊,此案虽看似只涉及商贾和些许官,但其实,已关乎我大明的金融和税赋根本。 故此,陛下谕旨示下严查,李大学士当仁不让,请旨主持此案。想来有李大学士坐镇,此案也必能圆满……” 兵马司衙门偏厅,张鹤龄和张申二人,分主客而坐,面对张申的“质问”,张鹤龄淡淡笑着答道。 可张鹤龄的回答,张申显然不满意,他怒道:“张长孺,莫要和老夫打官腔,老夫就想问问你,此事到底为何? 你当日和老夫的那般恳切,可如今呢,便是这般?李宾之来了,朝廷看似也更为重视,这莫非便是你想要的局面。可若是如此,你将老夫置于何地?” “张公,且莫动怒,您错怪晚辈了!” 张鹤龄无奈道:“方不久之前,陛下宣召晚辈入宫,是为我等的动作,遭弹劾一事。可是有不少朝臣弹劾你我二人呢,咱们肆意妄为,肆意打压商贾,且更有僭越户部职权之嫌。 晚辈自是要向陛下解释,好在,晚辈的考虑倒也得了陛下和几位的大臣的认可,且陛下和几位大臣也颇为重视。 故此,才有李大学士主动请缨主导之事。陛下应了下来,着顺府和晚辈从旁协助。晚辈又能甚么? 不过,以李大学士的身份和声望,由他主导,也不失也一件好事?” “好事?” 张申怒道:“你的轻巧?还是你故作糊涂?当真是好事?你那日信誓旦旦和老夫的甚么?老夫是有感于你之真心,才勉为其难陪你趟了这次浑水。 老夫不想评价你张长孺的心志若何,终归是老夫自己愿意的。老夫也不考虑所谓担名声、得罪人。终归,只要能真有用场,也不枉做了一回。 可如今呢,李宾之来了,老夫承认李宾之的身份和声望对行事有利,但他李宾之,和你我二人不同。他所站的高度,所要考虑的事,定然无法如我等这般。若事与愿违,你让老夫如何自处?” 张鹤龄默然。 他明白张申的意思,张申是因他所邀办起的这桩案子,名正言顺也不为错,但终归其名正言顺是由他所主导而起。 其间,张申必然会担不少他人认为不好的名声,更是会得罪些人,张申之所以会同意,一来出于心志,二来,也不排除是出于他张鹤龄的原因。 若事一切顺利,最后便是担了名声,得罪了人,倒也求了个真果。 可如今,李东阳来了,张申和他的主导地位没了,事情明面上已不受他们所掌控,到最后,或许就无法达成他们一开始时的初衷。 那张申此番出面,便是既丢了名声,也未到实处,着实尴尬了。 “张公,此事怪我,但事已如此,又奈何?” 张鹤龄无奈一笑,然后保证道:“不过,张公且放心,晚辈会记在心上……” “休要这些有的没的,老夫看重这些?若老夫……好了,老夫也懒得和你这般废话。你就告诉老夫,如今该如何办?若是李宾之的到来,真就事与愿违,老夫该如何办?你又要如何办?” 话间,张申眼神灼灼的望着张鹤龄,他要听一个结果。 今日这般匆匆忙忙的冲来兵马司,就是要听张鹤龄一个准信。 张鹤龄自然是有考虑的。 其实从他本心而言,他也愿意李东阳来主持此事,到底,他和张申的身份和声望,比之李东阳差了很多。 李东阳能做的事,或许他们也能做,但其难易程度,所收获的效果,绝对差上许多。 不过,也正如张申所言,李东阳所站的高度不同,和他们的想法,很难尽通。 之前在宫里出来,张鹤龄屡屡试探,还不是想要从李东阳那边摸些路数。 可惜,李东阳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未曾让他探得。 要知道,他发起此事,可非是封几家铺子,办几个官员便为了事。 故而,出宫后,他未曾随同李东阳一道去往顺府,而是回了兵马司衙门,也是打算先作为旁观者的身份再看下,或许也要稍做些准备。 可张申找来了,了一番话之后,也让他明白,他稍有些不太顾及张申了。 张鹤龄向张申歉意一笑,看来,这个旁观者已是做不得了,他也不能让张申如此尴尬,张申毕竟与他不同啊! 便再当一回出头椽子吧! 张鹤龄略一沉吟,道:“张公,事已至此,是晚辈考虑略有不周,还请张公恕罪。” 张申不置可否,依然还是带着怒色,看着张鹤龄。 张鹤龄道:“张公,此事既已是李大学士主导,你我自当同为协助。那今日,李大学士过去顺府,可曾有所示下?” 见张鹤龄终于起了正事,张申也暂时收敛了怒色道:“这才才多会?能有何示下。李宾之其人,善思善谋,可非谬传,他也更为盲目之人。 方不久前,其冉了顺府后,便直接传了陛下的口谕,算是正式接管了此事。其后,要老夫调去了所有案卷,包括往日顺府所记录的一些相关卷宗。 从表面看,李宾之似是有心办的大些,可还是那句话,他站的高度不同……” 张鹤龄缓缓点零头,又道:“那李大学士可曾对你有特别交待?” 张申若有深意的瞥了张鹤龄一眼,摇头道:“无,且接管之后,要了卷宗便自顾自的看了,老夫想为其介绍一二,他也未曾允准。” 张鹤龄默默点头,还是不明白,也不知李东阳会做到哪般程度,但他不能没有准备。 他也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不过,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稍一沉吟道:“张公,晚辈拜托一事!” “!” 张鹤龄拱拱手道:“晚辈想拜托张公,从此刻开始,您就是顺府尹,但也只是顺府尹。此案无论后续进展如何,您当只是一名普通官员,听命行事便罢。 而晚辈才是真正协助李大学士办案的人,我的兵马司、锦衣卫,将暂时取代你顺府衙差……” “张长孺,你是何意?” 张鹤龄话间,张申又是怒了,他瞪着眼睛望向张鹤龄道:“你将老夫当成何人,在老夫的衙门里,办着老夫发起的案子,你让老夫做一个泥胎菩萨?你未免将老夫过于看轻了!” “张公,您言重了!” 张鹤龄赔笑道:“您的心晚辈还能不知,但实话,李大学士与你我不同,而您与我,也不同。晚辈是外戚,是四品官员,无论哪种身份,都与您不同。 非是晚辈言你若何,实乃无必要而已。早之前,是因为需由您出面方才名正言顺,可此时已是不同了不是!?” 张申闻言,为之默然。 张鹤龄所言,自然是极对的,他也明白。 他张申虽最近和张鹤龄走的颇为亲近,但到底是科举正途出身的官员。 便是陛下因张鹤龄的关系,以及他最近做的一些事,重看了他几分。也给他授了个侍郎衔,管了些和礼部沾边的事。 但官职得来,依然走的符合朝堂规矩的程序,陛下属意,吏部考核,再有九卿认可,甚至还要御史及科道给事中复核。 最后,方有了官职的正式任命。 可想而知,如果其中有一部分不赞同,便可能颇为麻烦,若是有大部分不认同,那更是悬了。 好在,他的资历摆在那,虽和张鹤龄亲近让人诟病,但毕竟只是旁枝末节的事,尚不会影响大局。 但若真就有一日他的名声恶满朝堂,那便真真不好了。 当然,若是他抛却一切,也不是无法可想。 譬如,心安理得接中旨,心安理得的当一个传奉官。 可不可以?自然可以,但几十年官场沉浮,终归心中有道坎。 而张鹤龄则不同,他是外戚,他不需要所谓名声,他的一切皆来源于陛下,甚至于,他若是名声太好了,反倒不是一件美事。 他的官职、爵位,升赏荣辱,高低若何,升迁若何,皆出于上,便是朝堂里大臣反对,对其的影响也不会太大。 看张鹤龄的样子,目标很坚定,意志更坚定,也不会在意这些。 张鹤龄和他的不同,便在于此。 理智上,张申认为对,但感情上,张申依然在心中有一道坎。 张申沉默着,且面色变幻。 张鹤龄皆是看在眼里,他不由暗自笑笑。 这老头,不同于很多朝臣,他不会将对他有利之事,当作理所当然,也不会将对他有害之事,避如蛇蝎。 这是一个有些可爱的老头。
也是张鹤龄不忍将他全然当成工具饶主要原因了。 正此时,前去沏茶的刘龙回转,手捧托盘进了厅来,厅内一时冷寂的氛围,让刘龙有些诧异。 不过,他也不多做考虑,与其想这些,还不如想想方才伯爷给他出的那一道题。 实话,那一道题对他打击不,他方才去沏茶都走神了,此时也依然有些呆愣。 他走到张申跟前,放下茶碗,随后恭敬的道了一声请饮茶,便在张鹤龄的微笑示意下,缓缓退出了偏厅。 张鹤龄手指了指案上的茶碗,笑道:“好了,张公,此事便这般决定,莫再多想。先饮茶,这是晚辈自宫里顺来的,平常可难得喝上一回。” 张申缓缓的摇了摇头,顺着张鹤龄的意思,端起了茶碗。 轻拨茶面,凑上嗅了一嗅。 茶香扑鼻,轻抿之下,回味甘长。 “确实是好茶!” 啜一口,张申赞了一句。 张鹤龄依然是笑笑,也不知是真的赞茶,还是心中的坎依然未曾过去,借茶以转移。 似乎是感受到张鹤龄眼神,张申不禁心中暗恼,嗔道:“张长孺,你子是个十足的混蛋。一个个的,包括老夫在内,都被你用的快不认识自个儿了。看看,方才那刘舜卿,被你使唤的端茶倒水也就罢了,整个人更是心思不属,哪还有丝毫亚元举饶风采……” “张公,您可别冤枉我,刘舜卿那是有心事呢,明岁便是大比年,这不,琢磨上了。也是他年轻,藏不住事罢了。” “年轻?” 张申古怪的望着张鹤龄,道:“竟然能从你口中出这二字,若老夫未曾记错,刘舜卿已年近而立,比你还要大上几岁呢。” 张鹤龄摇摇头,笑道:“年轻与否,可不单单只看年龄!” “是啊,年轻与否,年长与否,皆不只在于年龄!” 张申突然间感慨了一下,叹声道。 话间,他也放下茶碗,接着站了起来,道:“好了,来也来了,话也了,连茶水也喝了。老夫该回去了。” 张鹤龄也是起身,拦了拦道:“张公,不急不急,还未到放衙的时辰呢!” “嗯?” 张申疑惑道:“你又有何想法?” 张鹤龄解释道:“哪有甚特别想法,只是想再拜托张公一事!” “!” “晚辈如今手头上的事务不少,城外那边的路,永定门外的灾民棚户,还有我兵马司和锦衣卫原本的差事。特别是这几日,看着已经好转,正好,有些事要准备着办起来。 故此,时日上要稍耽搁一下,劳烦张公明日和李大学士明一下情况,也替晚辈解释一二,待得手头上的事告一段落后,便立刻前往顺府听用……” 张申紧紧的盯着张鹤龄的眼睛,问道:“需几日?” “两日足以!” “好,那便两日!” 张申干脆道。 四目相对,张申点零头,似乎意味不言自明。 …… 时间又过了一会儿,张申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出了兵马司衙门。他也未再回顺府,吩咐随从赶马直接回府。 而张鹤龄,也是未再多待,待得随从赶来,便跟着离开了衙门。 在随从的护卫下,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在街道之上,回府而去。 不再骑马,乘坐马车,张鹤龄也正好在马车里理一理思绪。他很喜欢这种安静和些许纷闹共存的环境,每每在此时,他都感觉头脑异常的清醒。 马车上。 张鹤龄理了理今日之事,暗自又琢磨了一遍。 两日时间,应该是能见着些端倪了。可也最多只能两日,再多,不可校 终究此次与往日不同,他本意上便非要作旁观。 也正因如此,此时做出这般决定,也让他心有无奈。 往日便有这般感觉,但不算强烈,主观上,他便没有想主导的意愿。 可此次…… 张鹤龄自感并不算太过于强势之人,往日他也是一直这般自以为。 可直到今日,他才突然现在,原来,自己是个喜欢掌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