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深
于禁知张大端是因为杀了谢冷田,叛了李野田,现在又强逼众人攻城,以致心中害怕,于禁轻轻拍了拍张大端的肩膀,于禁温和道:“张统领莫要惊慌,今日于天子麾下为将与往日黄巾从贼作乱并不相同。”“天下大义,莫过于君臣之义。统领在黄巾时,自相杀戮乃是罪孽,今在朝廷,讨斩不臣就是功绩。”“淮阴侯与萧相事远,且不去说他,便是本将,淯水河边一场杀戮,乃受益寿亭侯之爵,统领只需大胆为朝廷行事,封侯就在近日。”张大端还想要说些什么,于禁道:“统领方才询问本将伤者如何,想是为了见恩于诸人,依本将看,自掘坟墓耳。”“为将者,持金石,掌征伐,生杀予夺。昔者青州军有不能行者,皆取其财物,就地火并其人,此已为常态,统领贸然更改,便是示弱于下,如今世道,示弱于下,死无葬身之地呐!”火把明亮,于禁的话仿佛有种魔力,对张大端循循善诱,张大端眼中恐惧之色渐渐为狠厉取代,道:“非将主,属下几自误矣!”于禁道:“天色已晚,统领可先回营休息,本将全军,都亭侯所领虎豹骑,及陛下亲领中卫军及羽林卫都在,统领背后,乃是朝廷。”张大端重重一点头,告辞而去,于禁亦回营帐,问于翔道:“今日战况写作战报送与陛下营中了吗?”于翔道:“呈送战报之人早已往陛下营中去了,再有片刻,当回来了。”于禁点了点头,道:“待他回来,你让他前来见我。”于翔称是,又道:“穰城城矮兵少,将军既欲以土山上城,何不堵塞四门,以防张绣出袭?”于禁看了他一眼,道:“今日若非张绣一场大杀,你当这些青州军痞能这般听话?堵塞四门,张绣不出,这些青州军你来cao练吗?”于翔略有些担忧道:“今日俘虏张绣部十七人,六人伤重而死,其余十一人包扎后已无大碍,我军折损四千三百余人,将军又严令据实而报,若是陛下怪罪…”自领了青州军,于禁未雨绸缪,便一直有心栽培于翔,故耐心解释道:“军者,君之爪牙也,爪牙何谓?收放自如,收可无害,放可搏虎。”“青州军痼疾之深,军纪之驰,不仅不能为爪牙,守户之犬亦不可任。今日层层重压之下,去芜存菁,待其攻破穰城,陛下恩以荣华,抚以富贵,再以大将镇之,便足成军了。故今日我军非但无损,反有增益。”于翔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于禁也不强求,自取了一本书在榻上看了起来,直到呈送战报之人回返,带回刘协手书,于禁拆开来看,只见一面素娟,上书高皇帝大风歌一句:“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于禁阖上双眼,在脑海中补全这汉家高皇帝的《大风歌》。皇帝夺权以来所用之人,所行之事一一掠过,于禁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皇帝当日承诺言再次在耳边响起:“至于文则,但以国家为计,功名富贵,朕当全之。”与此同时,冯猊起正牙疼的看着鬼头鬼脑扎进自己帐中的王青牛,道:“不知王统领深夜而来,所为何事?”王青牛大剌剌朝冯猊起榻上一坐,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于禁破了穰城之后,可会对你我下手?”冯猊起看了故作粗豪的王青牛一眼,一时有些吃不准他是背地里投了于禁,被于禁派来试探自己,还是自发前来试探自己,好在于禁面前卖个好价钱。冯猊起笑了笑,道:“王统领何出此言,你我尽了为将者的本分,又不曾干犯军法,何来杀身之祸?”王青牛把眼一张,却只在冯猊起脸上看出了不加掩饰的怀疑之色,心里一沉,顿觉索然,摆了摆手,道:“是俺老牛来错了,冯统领歇息吧。”说完,便要拂袖而去。“难道是我错怪了王青牛这厮?今日他真是来和我商议的?”冯猊起心中思忖,想去拉住王青牛,可一想到李野平那死不瞑目的脸和以往死在王青牛手上的那些人,终究没有伸出手去,任由王青牛走出帐外。王青牛由冯猊起帐中出来,回到自己帐中,一名仍在等待的亲信孙垣问道:“统领,如何?”摆了摆手,王青牛气恼道:“晦气,姓冯的压根便不信我。”亲信一脸忧虑道:“这事若是统领单独提出来,只怕不但从此更难得冯统领信任,独独我部去做,也力有不逮。”王青牛面色发狠,森森道:“于禁端的好手段,这青州军从我和姓冯的将剑捅进李野平身体里那一刻,便回不到从前了。”说完,王青牛又把眼看向孙垣道:“明日我自去和于禁去说,你回去约束好儿郎们,可莫要害了我。”孙垣告退,门前亲兵惯例将其细细检查了之后放行。待孙垣走远,二人身体也隐入黑暗,似乎对方才王青牛往冯猊起帐中去丝毫不引以为意。”另一处青州军营帐中,侥幸活下来得陈绮正与数人在一起说话。一人道:“攻城实不容易,要不还是跑吧?”另一人道:“今天于禁杀人你也见到了,慢上两步,就直接砍杀了,虎豹骑就搁旁边呢,要跑你跑,我反正不跑。”又一人道:“如今看来不过运土石与城下,只要小心些,未必便交代了。”第一个发言之人道:“若是碰上张绣又出城怎么办?”这时陈绮说话了,道:“今日你们也看见了,虎豹骑一动,张绣连交战也不敢便逃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省点力气,明日推车推快些,举盾举稳点,也多些活命的机会!”不远处,陈迎所部是今日青州军中最为轻松的一部。晚间造饭,于禁如承诺一般送来酒rou。虽然酒不过五坛,rou只有半车,分润下来,每人不过半碗酒,数块rou,但有于禁承诺众人不必再战,这些人仍然将一顿晚饭吃出了喜气洋洋的味道,全然忘记了今日出营三千人,如今不过九百余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