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吕布

    北风刺骨如剑，征人思念入骨。

    王木斜靠在垛口，看着阳光洒落，城头也起了一丝温暖。

    这丝温暖是那般熟悉，就如同二十年前她掌心的温度。

    天下乱世起凉州，王木娶了妻子，耕养父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平凡的农人一样，供养着高高在上的朝廷。

    直到...妻子有孕后不久，董卓，董仲颖带着皇帝的旨意来到了村落。

    皇帝的旨意无情的带走了自己，皇帝的兵马狞笑着冲向了家里，屋里传来双亲的惨呼和妻子的哀告，王木曾无数次想要回家看上一眼，却都被鞭子狠狠地抽了回来。

    接下来王木随着让那些英雄豪杰们一个个声名鹊起的故事奔走：

    皇帝死的那天，王木疯狂的笑，笑到再也笑不出来，然后开始嚎啕大哭，几乎哭瞎了眼睛。

    接着，董卓也死了，王木的心一下子空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向哪里，又该继续恨谁，他到了冀州，又来了兖州，最后和杀了董卓的吕奉先一起困在了下邳。

    王木麻木而无谓的靠在城墙上，等着也许下一秒，也许下一个月，某个和自己一样不幸的人爬上这高高的城楼，和自己分一个生死。

    死了的人得了解脱，活着的人继续等下一场生死，继续为名臣良将的传说增添光彩。

    山呼万岁之声响彻城下，下邳城头的守军有些惊疑不定的探出头来张望，遥遥可见黑压压的曹军同向一个方向拜倒。

    守在城头的张辽指向王木，道：“你去告知主公，让他亲来看看。”

    刘协没有托大，在马上受了士卒一拜后，随即下马扶起曹cao道：“孟德不必多礼，今朕此来，特为彰孟德之功而来。”

    皇帝示意，杨彪立即开始宣旨：

    “建安三年冬十一月丁酉，封威武侯曹氏。诏曰：

    朕以冲龄即位，委朝政于进。

    进借元舅之资，据辅政之权，内倚太后临朝之威，外迎群英乘风之势，鸩董后，引外兵，祸遂旋重。

    于是董卓，害天子，焚帝都，乱宫廷，温侯杀之，余党难消，长安不存，天下纷纷，社稷倾覆。

    朕还洛阳，内忧粮草无以继，外患乱兵之相逼，兹人曹氏，名cao，字孟德，举义兵，倡首义，平黄巾，绝乱臣，迎天子，安社稷，其功大焉，无以为赏。

    朕有意以王号加之，然刘氏子孙，不能违高祖白马歃血之盟，遂去此心。今加cao为威武侯，封万户，世袭罔替，有罪不夺，与国同享。

    以此，尚不足彰cao之功，令cao百年之后，随葬朕陵，配享太庙，以喻功过伊霍。

    “随葬朕陵...”想到历代皇陵多次被盗，诸多帝王尸骨不存的惨况，乃至于吕后还被赤眉军侮辱了尸身，曾多次挖墓筹集军资的曹cao嘴角不由得一阵抽搐。

    “有罪不夺，与国同享；配享太庙，功过伊霍...皇帝这是打算对我曹孟德动手了？”

    心中暗暗计较，曹cao却面上丝毫不露，上前一步从杨彪手中接过圣旨，道：“陛下盛赞，臣惭愧至极。”

    刘协道：“孟德何愧之有？伊霍之际不过是雄主幼子，镇之以静即可，何如今日之天下飘摇，四方乱起？若无孟德，汉不存矣。”

    顿了顿，刘协继续道：“奉先有大功于朝廷，今一时为小人所误，违朝廷节度，劳孟德远征，朕欲往城下令其出城负荆请罪，孟德以为如何？”

    曹cao看着刘协坚定的神色，知道皇帝是铁了心要做这件事，知此刻若是阻拦，必然和皇帝翻脸，于是曹cao道：“陛下乃天下共主，管束吕布，乃是当然，臣何敢阻拦。”

    “只是吕布麾下，颇多忤逆，陛下若欲往城下一行还需多带壮士护卫以防城上不轨之徒。”

    刘协一听，知道这是曹cao在谈条件，边往前边问道：“奉先麾下忤逆之徒以谁为甚？”

    曹cao紧随天子，回答道：“陈宫，曹性。”

    刘协的目光在夏侯惇受伤的脸上转了一圈，知道曹cao欲杀曹性，是因为曹性射伤了夏侯惇的左眼，曹cao这是在给夏侯惇报仇；

    而陈宫，在当初趁曹cao与陶谦作战时在兖州背叛曹cao，与张邈一起举旗迎接吕布，几乎给了当时的曹cao致命一击。

    （笔者注：《三国志·魏书》载会张邈与陈宫叛迎吕布，诸县皆应。荀彧、程昱保鄄城，范、东阿二线固守。

    当时的背景是曹cao之父曹嵩为陶谦部将张恺所杀，曹cao因怒兴兵攻打陶谦，在后方的陈宫，与张邈一起，联合兖州的世家大族，背叛了曹cao。并非是演义中深入人心的误杀吕伯奢，曹cao高喊宁可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之后，陈宫离开。

    因此，曹cao可说是深恨陈宫，下邳被围时，曹cao曾写信劝降，吕布本有意投降，而陈宫等人因为自觉得罪曹cao太狠，阻止了这件事。）

    不过张绣用贾诩之计，杀了曹cao长子曹昂及大将典韦，曹cao尚能饶恕，此刻直欲杀陈宫、曹性二人，报仇之意必然存在，但更多的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若刘协答应下来，吕布等受刘协之诏出降，却眼见同僚被杀，余下众人必然不会再信任刘协这个皇帝，如此便能在不同皇帝彻底翻脸的情况下最大程度的打击皇帝的威望。

    刘协环视一圈，对曹cao道：“今天气甚寒，将士多有疲惫，思归之心愈切，若诛出降之人，岂不降者人人自危，更生动乱？”

    “昔日管仲箭射齐桓，齐桓恕而用之，成尊王攘夷之霸业，今孟德何以让古人专美于前？”

    天子如此回答，曹cao知道天子已经看破了自己的目的，并且隐隐有警告之意。而此刻，许都cao于人手，于是曹cao也不再坚持，退让道：“便依陛下之意。”

    “朕有司空，实乃天意垂怜汉室。”刘协夸了一句，接着对看下刘备方向道：“朕素闻云长之勇，玄德公何不令云长与朕同行？”

    刘备立刻答道：“得卫陛下，云长之幸也。”

    于是刘协带了关羽、杨彪并荀彧属下三十锐士，在曹cao复杂的目光中来到了下邳城下。

    吕布本在府中揽镜自伤，听闻张辽之报，遂半信半疑的披甲来到城上，而此时陈宫、高顺等以及心怀鬼胎的魏续，侯成，宋宪皆已等在了城上。

    吕布上前，粗粗看去，只见曹营之中，有少年、老者、壮汉三人，在数十精锐的簇拥下，缓缓向城下而来。

    走的近了，吕布认出了壮汉乃是刘备麾下关羽，而老者则是太尉杨彪，那这少年......

    印象中的一名孩童和眼前少年的脸逐渐重合，吕布不由得惊讶出声道：“竟真是陛下到此！”

    城上一片哗然，众人各怀心思向城下看去，只见少年天子在距离城下不远处停下，抬头看向城上，高声道：“奉先别来无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