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五月子

    常言道：春日苦短。不经意之间，气候反复无常的春季就已经过去了，端午节飘然而至。榆园军彭营到处都在传扬着一件喜事——定王世子降生了！

    全营上下无不欢天喜地，唯有一个人例外——定王！

    这是有原因的！一则定王不喜彭二丫，而世子的长相则酷肖其母；二则世子“命毒”。

    何谓“命毒”？这个习俗由来已久。

    仲夏五月，气候逐渐炎热，蚊蝇易于繁殖，百病开始滋生。故有“端午节，天气热；五毒醒，不安宁。”的谚语。对于医疗条件极为恶劣的古人来说，这是比较容易得病死亡的时节。所以，从汉代开始，人们就认为五月是恶月，而五月五日则更是恶月中的毒日，甚至称之为死亡日！

    古代习俗，在这个恶月里，有许多的禁忌。比如，忌曝床荐席。这从生理卫生的角度来看，是有一定科学道理的。再比如，五月盖屋，令人头秃。这个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但这还不算什么。甚至还有俗传，“五月到官，至免不迁”的说法。意思就是说，五月上任的官员，这辈子一直干到离职退休，都不可能升迁。这种由忌讳到恐惧而衍生出来的心理，夸张到令人啼笑皆非的程度！

    在古人的眼里，仿佛在五月里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似乎都是不详的！而五月五日生子，则更被视为灾害临门之事。《风俗通》佚文说：“俗云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故有不举五月子的习俗。其实，这是远古时代“溺婴”风俗的一种遗存。

    中午时分，王定光接到定王的口谕，让他去定王府邸一趟。王定光将日常挖掘地道的事情安排了一下，便向定王府邸走去。半道上，迎面走来一群蹦蹦跳跳的小孩子，他们一边挥舞着手中的艾草互相打闹，一边口中胡乱唱到：“端午不戴艾，死去变妖怪！”

    每个小孩子的身上都佩戴着一个香囊，他们一蹦一跳之间，由彩色丝线弦扣成索系着的香囊便顽皮地荡起秋千来。

    “光哥，你要去哪里？”一个奶声奶气的孩童仰着脸问道。

    王定光定睛一看，原来是罗大胆儿的弟弟罗小虎。他摸了摸罗小虎的脑袋，微笑着说：“定王殿下相召，我要去殿下的府邸。”

    罗小虎砸了一口卷在小木枝上的麦芽糖，开口说“噢，原来是这样！”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向发现了妖怪一样：“咦？光哥你怎么没有画额呢？”

    王定光楞了一下，仔细一看，原来不光是罗小虎，其他的小孩子的脑门上都用雄黄画了一个淡黄色的王字。

    明代新出现的风俗，端午时节用雄黄涂抹小儿额头、耳鼻、手足心等处，可以消毒防病，虫豸不叮。最典型的方法是在小儿的额头画王字。这种习俗一来是借雄黄驱除毒物，二来是借猛虎镇邪（老虎的额纹似王字，故以代虎。）

    王定光轻轻地捏了下罗小虎的鼻子：“哥哥是大人了，不需要画额。”

    罗小虎非常认真地说：“那怎么能行？”他将右手的麦芽糖噙在嘴里，从香囊里翻捡出一小块雄黄来，递了过来，含糊不清地说：“光哥你拿去擦在额头上，就不怕毒虫叮咬了！”

    王定光笑了一下，不忍心拂却他的好意，接在了手里。他从荷包里摸出一枚铜板来，递给罗小虎说：“谢谢虎子！来，哥哥给你一枚铜钱，拿去买糖吃吧！”

    罗小虎将一双长着长睫毛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谢谢光哥！”说完，他伸手就要去接那枚铜钱。

    其余的小孩子一见有这种便宜事，立刻都从香囊里取出雄黄，争相恐后地挤上前来，乱吵吵地说：“光哥，光哥！俺们的雄黄也送给你！”

    罗小虎刚刚将那枚铜板用手指捏住，就被后面的小孩子推倒了，铜板骨碌碌滚进人群中，不见了踪影。他一边俯下身子寻觅，一边急急忙忙地嚷道：“俺的铜板！俺的铜板！”

    王定光见他们这副纷乱的样子，只好无奈地说：“别挤！别挤！一人一个铜板！大家都有份！不要挤！”

    王定光给每一个小孩子都发了一枚铜钱，他们欢天喜地蹦跳着走了。只有罗小虎撅着pi股还在那里找寻铜板。他见其他的小孩子领了铜板都走了，而他的铜板还了无踪影的时候，一下子哭了起来：“俺的铜板……俺的铜板没了！”

    王定光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劝慰说：“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我再送给你两枚铜板！”说着，他从荷包里掏出两枚铜板塞进罗小虎的手心里。

    罗小虎看着手掌里的两枚铜板，瞬间破涕为笑，一侧的鼻孔里淌出来的鼻涕，被吹成了一个光润圆滑的泡泡儿：“谢谢光哥！”

    王定光从树上揪下一片树叶，将罗小虎的鼻涕揩拭干净，在他的pi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快去玩去吧！”

    罗小虎一蹦一跳地追赶小伙伴去了。

    王定光来到定王的府邸，樊呈祥引着他来到后院的一间耳房。耳房的门楣正中贴着“五毒符”，两边各插着菖蒲和艾叶。这正是清明插柳，端午插艾的习俗。

    樊呈祥挑开竹帘，王定光低头走了进去。

    定王和方以智阎尔梅三人正坐在窗边的方桌旁小酌。桌子上摆着几道小菜、一个酒壶和几只酒杯。

    王定光向三人行了礼。定王示意他坐在对面。

    王定光也就不再客气，径直走过去，坐在下首，问道：“殿下召我何事？吃满月酒吗？似乎还早了一点吧？”

    定王撇撇嘴，意兴阑珊地说：“端午节了，请你来吃雄黄酒！”他端起酒壶，给王定光斟满了一杯：“饮了雄黄酒，病魔都远走。这酒里浸泡了雄黄、朱耒、柏子，桃仁、蒲片、艾叶，可以祛毒防虫。来，干一杯！”说完，他自顾自灌了一杯。”

    王定光端起酒杯说：“我还没有恭贺你弄璋之喜呢！”

    定王却毫无初为人父的喜悦，反倒是有一种淡淡地沮丧感。他摆了摆手，不悦地说：“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有什么好可恭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