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义身陨
嗜血老怪心机极深,见真镜并无心虚,也犯了嘀咕,暗忖:“难道真镜修灵太深厚,所受之伤竟在短时间就愈合了!”他向来谨慎,不会将自己性命做赌,但传说中修炼通仙的秘技,他也绝不可能就此罢休。 嗜血老怪混浊的眼珠折射出火光,而双手已是三个火团叠山。灼人的热气以雷霆之势扑前,他要先试探真镜的伤势,再做打算! 真镜目光凛凛,将手里拂尘扬起,银丝乱舞,在真气的灌输下,与飞来的火团一碰,瞬间就产生了红色的光波,砰地往外炸去,把周围矮木撞毁了不少,而火团已消,银丝也焦了不少。 沈冠鸿将天辰兄妹护在身边,发出劲力勉强挡住了光波。但他眼瞅如此境况,不禁忧心:“以我师父的修灵,怎么会使银丝有损呢!” 而嗜血老怪自然也觉察出异样,他这三聚真火,才使了八分修灵,真镜却勉强挡住,看来他受伤太重,虽恢复了不少,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他双手又各聚起了三团火焰,只不过这次的火焰竟是栩栩如生的麒麟之像,正朝天喷火,赤色火光照明夜空,也不过几团,其势竟能比拟漫天大火,可见其烈。 真镜不敢置信地看着麒麟之像,惊道:“烈火山的麒麟火,只传山中嫡系弟子,你怎么会有!” 沈冠鸿也怔住了,这烈火山是三山之首,竟和嗜血阁勾结? 天辰曜握握紧双拳,忧心观战的眸子此刻也射出悲愤的光焰,他知道烈火山与天朗的关系很好,父王曾带他去山上拜访过,他恨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背叛天朗! 嗜血老怪又笑了,只是这笑意太瘆人,像是一团阴火烤着他干枯的脸:“不错,麒麟火。我曾发过誓,任何人一旦见我用了它,都不能从我手中逃出。” 火光忽然大放,六只“火麒麟”张扬着嘴爪,左突右奔,火焰经过的周边几尺的草木瞬间成了焦灰。 真镜摆开身体,拂尘在他手里飘飘扬扬,瞬间幻成了一道蓝色的光墙。火以水灭,以修灵逼出冽态,凝成类江河之墙。 嗜血老怪沉住呼吸,以修灵为绳,作牵引麒麟火之用,只见他左右手来回摆动,麒麟火如提线木偶一般,听他的指挥变换方位。 真镜凝神应对,时而飞起,时而左避,时而右躲,只听得噼噼啪啪响个不停,麒麟火不断撞击在蓝墙之上。 但墙为守态,不以攻为策,不稍多时,蓝光渐弱,两方上下已见分晓。 沈冠鸿明白局势,心急如焚地看着,他绝不会在危急时刻弃恩师而走,但两个绝世大师的比拼,是容不得他插手的。此外,两种极高深的修灵比拼所蔓延出的余波也是威力巨大,天辰兄妹受其所扰,皆是心肺剧痛,颤抖不止。沈冠鸿又必须不断为他们输出修灵以安心脉。 忽然情势突变,六团麒麟火各变了方向,并不聚在一起,反分开合攻,上下左右一齐,不给人逃避之隙,刹那间,真镜便要被烈火焚烧殆尽了。 “真镜国师,小心啊。”脆生生的女声急切地想起,天辰暄看得揪心不已。 而天辰曜全神投入在这场致命的打斗中,完全忘了其他。 沈冠鸿忙运起修灵,只待师父支撑不住,随时上前拼命。 真镜毫不慌乱,右手大甩拂尘,双脚迅速踏换方位,灰色衣袍在烈火中旋起,那面蓝墙也在霎时变成了一柄柄蓝色长剑,从四面往外插去。 火势遇到长剑,奔腾的“火麒麟”正扬首喷火,便被一剑穿喉了。 火光消释,但蓝光同时顿消,真镜的拂尘被毁了大半,而他也被震得大退了一步,幸好沈冠鸿飞上前扶住。 嗜血老怪见状轻蔑大笑道:“真镜,你个老匹夫,还想骗我退战?我不过用几团麒麟火就试出真假。你看你狼狈的模样,拿什么和我斗。” 真镜却不以为意,目光深远而宁静,他重重地握了握沈冠鸿扶在肩上的手,眼眶不由湿润,说道:“冠鸿,两位殿下和至臻盟以后便靠你了。” 沈冠鸿见恩师如此神色话语,似有战死之心!他刚要急着阻止,却被一股强力直往外推去,推到了天辰兄妹身边。 “冠鸿,快带两位殿下走。”真镜大喝一声,身体轻轻一跃在空中旋转成剑,再像雷霆一般,带着闪耀的电光,向嗜血老怪飞了过去。 嗜血老怪明白真镜意图,冷道:“想阻我来掩护他们逃跑,不自量力!” 嗜血老怪在瞬间就打开了全身脉络,只见汹涌的修灵涌出,立即聚成一团巨大的麒麟火,比刚才更烈更炽,身在方圆十几尺皆能感受到灼烧的热气。这麒麟火从嗜血老怪手里倾泻而出,而它的尾巴就像被他牢牢栓住一般,向着真镜精准地撕咬过去,以其之势,吞没那把蓝光之剑实是轻而易举。 两者越逼越近,而真镜未触到麒麟火,他的袍袖竟先烧了起来,在蓝色之光中冒出诡异的黑烟。 以真镜的深厚修灵,连麒麟火的前行波纹也挡不住? 不仅沈冠鸿大感惊奇,就连嗜血老怪也觉不对。他下意识地想要收回经脉里不断涌出的修灵,但真镜却反手将蓝光卷出,缠住了“火麒麟”赤红的脖子,不准它有丝毫的后退。 嗜血老怪大惊,他感受到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在牵引着他的修灵。是真镜!他竟要自己全部的力量去攻击他! 他这是在意图什么?嗜血老怪莫名有些恐慌,他刚才自信真镜受了重伤,无法抵抗,才使了全力,但这股强大的修灵并不像连他刚刚小试牛刀的麒麟火都对付不了。 “冠鸿叔叔,为什么真镜国师像在主动靠近这大火呢?”天辰曜也看得大为不解,问道。 沈冠鸿唇瓣张了张,但没有说什么,他已经明白了师父的想法,心中止不住的哀痛。 一眨眼间,麒麟火逼到了真镜的身边,滚滚的大火并没有把蓝光吞没,却穿了过去,从真镜的衣袖到肌肤,不断蔓延,把他烧成了半个火人! 沈冠鸿急叫起来:“师父,不要啊!”但他丝毫没有办法上前,在真镜和嗜血老怪的周遭产生了一个牢固的蓝红结界,他根本无法走近。 “你疯了!你疯了”嗜血老怪疯狂地骂了起来,他终于明白了真镜的意图。 嗜血老怪用全身修灵铸成麒麟火,本是想彻底击溃真镜的防备,一招取胜,但对方却完全放弃了用修灵来抵抗麒麟火。他大骇之下,终于明白,真镜一边想将他的修灵栓住,一边又想趁他修灵全出的时刻,尽力出击。这样他便不能收回修灵进行抵御了。 好一个同归于尽的妙计! 火光从蓝光中穿过,蓝光也从大火中穿过,两者交缠一起,互为一体,向着彼此双方冲去。 嗜血老怪那张干瘦的枯脸扭曲地皱到一起,尖锐的疼痛从他的手掌进入身体,冲击他的肺腑。他痛苦地嘶吼几声,心里也越来越怕,看来真镜是抱着必死的心要与他同归于尽! 真镜一半的身体已被烧得黑了,却依旧岿然不动。蓝光不断地从他手掌倾泻,照映着他肃穆悲悯的眉宇。 麒麟火渐灭,嗜血老怪的五脏大受重创,他支撑不了多久,眼看马上就要和真镜双双殒命。但他为求生向来不择手段,此时,在极度的恐惧中,突然瞥见沈冠鸿和天辰兄妹…… 他赶紧定住心神,艰难地聚集最后的修灵,将些许麒麟火迅速地从掌中发出。只见其势迅如闪电,突破蓝红结界,朝着天辰兄妹袭去。 沈冠鸿本在全身盯着这场打斗,一时不备,想要带人躲避早来不及了。 天辰兄妹惊叫一声,两团麒麟火已钻入他们身体。 麒麟火虽不过少许,但其威力巨大,完全不是两个孩子所能承受。天辰兄妹顿时就晕倒在地。 沈冠鸿愤怒地搂住天辰兄妹,忙将修灵灌入两人体内。 嗜血老怪松了口气,精疲力尽地道:“真镜……你……当真要与我同归于尽?那两个小娃娃受了我的麒麟火,你不如留下最后的修灵,为他们续命。”
果然,蓝光猛地大为减弱。真镜怒容满面,却又无计可施。 “砰”的一声,蓝光和赤火突然大撞,彼此都炸得干净。嗜血老怪和真镜也纷纷被这股爆炸的余波逼退了好几米,两人皆止不住地呕血。 嗜血老怪顾不得调息,他担心沈冠鸿偷袭,立马施展飞行术,逃了这片黑焦不堪的荒林。 真镜的身体已被大火侵吞地没有一块好皮,他刚才身处战斗中,忘了痛感,现在是疼得钻心彻骨。但他却自有一份不迫,只稍调息了会,向沈冠鸿走去。 沈冠鸿见恩师这般模样,流泪喊了声师父。 真镜从沈冠鸿手里接过两个孩子,见他俩脸上不断有黑烟涌上,喃道:“骇火术,除了天水山神兽水灵蛇,谁也没有办法可解。只是这天水山路途遥远,这两个孩子早就没命了。” 沈冠鸿大痛道:“圣王夫妇恐怕已身死,他们唯一的愿望便是子女安全。”他明白若连师父也说无救,是真的没有法子。 真镜暗思许久,像下了极大的决心道:“圣王对我恩重如山,恐怕只有这个法子能保住他这双儿女。” 沈冠鸿眸子一亮,问道:“师父,什么法子?” 真镜道:“这骇火术虽只有水灵蛇的蛇涎能解,但它也能被强大的修灵压住。只要我把修灵过给两个孩子,至少能保他俩多年平安,甚至可以是一世。” 沈冠鸿由喜转忧问道:“师父,什么叫把修灵过给他们?那您怎么办?” 真镜看着爱徒道:“冠鸿,冠扬重伤了我,我不得不使用至臻秘技结明照骨,使修灵不受经脉伤势断绝影响,这对于身体本就是极大的负荷,而我刚才与嗜血老怪拼命一搏,耗尽自体,恐怕活不了几个时辰了。” 沈冠鸿大震,拼命摇头流泪道:“师父,不会的,不会的。” 真镜惨然一笑,本想抚摸爱徒,但抬着那双黑焦的手,又轻放下了,他道:“冠鸿,只要无愧于心,死亡也并不可怕,为师活了这么些年,也够了。我一生的修灵若能救助这两个孩子,是再好不过了。但修灵过人之法一直是嗜血阁害人的手段,我也并不精通,只能冒险一试。” 沈冠鸿虽是而立之年,此时也哭得像个孩子一般。 真镜又叹了口气道:“冠鸿,天道轮回,究竟对错何如,这么些年了,我终究没想明白。”说完,他立即将天辰兄妹扶住坐立于地,双掌各推在他俩的天灵纳神处,润白的荧光从黑糊的手掌倾斜而出,从两个孩子的头顶缓缓灌入。 只见天辰兄妹脸上冒出的黑烟渐渐褪去,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他们的脸色从黑变得惨白,再过了半个时辰,毫无血色的脸又慢慢红润起来。但两个人没有睁眼,只两条眉就紧紧地皱在一起,看上去正在经着不小的痛苦。 同时,一旁的真镜也是喘息不止,冷汗涔涔,甚至连他的身体都在不断地缩小。 沈冠鸿看在眼里,转过头去,他实在不忍。 直至那双焦黑的手掌再也不会流淌出任何光彩,真镜宽慰地一笑,整个人便似被抽干了气血的干尸,歪斜仰后一躺,。 沈冠鸿大惊,上前查看,却见师父已经气绝。 他抱着真镜又痛哭了一会,用修灵在焦黑的土地上击劈了个大坑,恭敬地将师父埋好,又结实地磕了几个头。 沈冠鸿虽悲痛不已,但也明白此刻必须先将天辰兄妹安置好。他强压住悲痛,提起两个昏迷的孩子,朝着天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