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狂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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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住众人的凶暴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红色的皮夹克和皮裤，头发刷刷被做成立起来的样子，抽出一部分染成了黄色。 他肩上扛着一把木刀，上面惨绕的增加攻击力的锁链哗啦作响。 旧城区剑蛇帮的头目，瓦鲁多瓦雷斯。瓦吉的宿敌。 不过，诺艾尔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小声询问了一下艾莉前辈，这才知道。 同为旧城区的不良少年团体的首领，恐怕瓦吉的离开，对瓦鲁多来说是件很空虚的事情吧。不过现在，瓦吉没有展现出这种感觉。他轻松的抬起胳膊笑道：“哟，好久不见瓦鲁多——听说你现在连剑蛇帮都很少去了。” 好像闲话家常一样的轻松氛围，就好象瓦吉平日里展示出的那样，保持着自己轻松的步调，不会焦急，更不会狂躁。 瓦鲁多鼻子一哼，目露凶光。双目中满是血丝，像是愤怒的公牛。听到了瓦吉这么随意的招呼，瓦鲁多气极反笑：“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比起这个，你好像当了警察的走狗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用自己的爱刀指着瓦吉，如果瓦吉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看起来，他就要打过去了吧。 罗伊德隐隐约约能闻到他嘴里的酒精味，他喝了酒，恐怕真的会打起来。他悄悄把手伸向旋棍，然而瓦吉却悄悄一步跨到他面前，伸手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出手。 这是旧城区的事情，罗伊德的出手，只会导致最糟糕的事态。瓦吉最清楚这点。但是瓦鲁多确实有点麻烦，看他现在这狂怒的模样，肯定是不准备听自己解释什么了。他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觉得尽最后的努力说服他。 “也没什么意思啊？圣书会的各位也没有说什么，我也没有给其他人添麻烦。” “咣！” 瓦吉之前踩着的地面被瓦鲁多愤怒的一击打的粉碎，不难看出，这个回答完全不能让瓦鲁多满意。若不是瓦吉闪得快，说不定一条手臂就被他给砸废了。 瓦鲁多是认真的。 “混帐，你认真的么？还没跟我瓦鲁多瓦雷斯大爷分个高下，就想逃走吗？！你觉着我能接受吗？！” 在瓦鲁多看来，瓦吉是懦夫，是最差劲的胆小鬼。 这两个人是旧城区的两大霸主，常年争斗，然而在这战斗中，却渐渐萌发了惺惺相惜的感情。 就像是罗伊德第一次见到两人的冲突那样。两个首领彼此的关系不算太差，但是也绝对不算好，一直卯足精神，想要干掉对方。能够干掉瓦吉的只有自己，而能干掉自己的，也只能是瓦吉。这就是瓦鲁多瓦雷斯的感觉。一种渴求知己的感觉。 两人战斗力相似，身份相似，盘踞地相近，这是最棒的对手。瓦鲁多本就是因为无趣才回来当不良少年，瓦吉的出现，无疑是最棒的调味品。而现在，他居然要走？ 这就好象，如果没有龙，那么屠龙的剑术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瓦鲁多作为剑蛇帮首领的一大重要目标，就这么消失了。 空虚感。 曾经就是因为空虚，他才会拿起木刀，发泄自己的暴力，借此来填满空虚。瓦吉的出现，正好让他感觉不再空虚。 而现在，瓦吉的离开，亦造成了瓦鲁多的空虚，而且，是十倍，百倍的空虚。 就像游辰巳说的，如果不曾知道幸福，那么不幸也就不是不幸了。正因为瓦鲁多明白和瓦吉战斗是何等的充实何等的愉快，所以他才无法接受瓦吉的离开。 瓦吉沉默了。 从刚刚的一击中，他完全明白了瓦鲁多的愤慨。也明白，这是自己的问题。 然而，瓦吉却不能笑嘻嘻的重新回到旧城区。 “瓦鲁多别激动！” 罗伊德赶紧过去想要拦住他，艾莉也是一边支支吾吾着“怎么说呢，这其实有原因的”一边靠过去。 “外人给我闭嘴啊啊啊啊！！” 瓦鲁多狂挥木刀，他本就力气巨大，加上现在愤怒至极，力量更是强大，一下逼退了两人。文森特默默的挡在两人背后，不让他们摔倒。 “瓦吉！” 瓦鲁多的狂怒的声音，听上去简直像是在流泪一样。阴沉的天空，仿佛映衬着他的心情，淅沥的雨丝洒了下来。 “你因为什么去当警察我不知道……但是，你不会以为你能完好的走出这个旧城区吧！” 说话中，瓦鲁多紧踩两步上前，碎鬼迎着瓦吉脑袋打了过去。 这是瓦鲁多，最后的挽回。这个人，只明白暴力，他极力想要挽回和瓦吉一起充实的日子。然而，他除了暴力，什么都不懂。 “瓦鲁多……” 瓦吉轻声叨念好对手的名字。 事实上，瓦吉自己，也感觉到了空虚。然而，自己也不是什么都没想，就这么做了。他轻灵的一步侧移，身法快的诡异。 罗伊德简直看愣了，虽然瓦吉一向是用飘忽的步伐搭配灵活的拳脚攻击来战斗的，可是，刚刚的速度，完全超乎罗伊德的想象了。 怎么说呢？简直比游辰巳也不遑多让的敏捷性。 瓦吉……你到底…… “瓦鲁多，这很正常吧，无论是圣书会还是剑蛇帮，都不是永久的立足之地，你明白的吧？” 瓦吉一边躲开瓦鲁多的攻击，一边说着。即使是运动中说话，他的声音不急不缓，气息不轻不重，甚至连语调都没有变化，可见他气息之稳。 瓦鲁多酒劲上涌，不管三七二十一，挥着木刀疯狂的向瓦吉砍了过去。酒精让他愤怒，让他使出全力，同时也让他的攻击模式变得单纯，容易预测。 瓦吉脸上隐约透出悲哀的神色。把瓦鲁多逼到这个境地的，正是自己。 “我之所以建立圣书会。” 他一边躲闪一边说。 “只是为了能建立一个抑制你们在旧城区肆意妄为的力量。圣书会的大家一开始很弱小，但是现在已经成长起来了。就算我离开，也能继续和你们对抗。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瓦吉的话，听上去简直是说给自己听的。 被瓦鲁多逼得紧急，他不知不觉退到了墙边，瓦鲁多举刀迎面一砍，瓦吉却趁着这个时候，从他高举的手臂下方闪到了他身后，同时在他后背轻轻一推，瓦鲁多噗通一下子摔倒在地。雨水已经渐渐累积起来了，地上的尘土化为淤泥，黏在他身上，格外的狼狈。 就像是，失去了自己家族的孤单的狼。 “现在同伴们，总有一天离开团体，走向独立。从懵懂的日子中毕业，寻找属于自己的道路。我相信，他们能做到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对吧？” “瓦吉！！！” 伴着撕心裂肺的声音，瓦鲁多搬起手边的木桶，这本来是一户人家储存饮用水的桶。装着一半的水，重量非凡，即使是瓦鲁多也得双手才能举起了，他疯了似的，把这凶器向瓦吉砸了过去。 “这点上，你们剑蛇帮也一样，虽然大部分成员脾气暴躁，但是还是有拒绝黑手党邀请的勇气，而且，也有为了旧城区挺身而出的勇气。所以，瓦鲁多，你们也肯定能找到自己的道路。” 轻松的说着，瓦吉同样轻松的单手稳稳的接住了瓦鲁多扔过来的水桶。飞行轨迹被阻，水桶里的水发出哗啦的巨响，仿佛是心碎时流出的血液。 瓦吉的声音，多少有点悲怆。他单手举着水桶，轻轻把它放在身边。 这下，就算是瓦鲁多再怎么热血上头，也明白瓦吉的异样了。 瓦吉和瓦鲁多是死对手，在这三年里，两人交手何止百余次？两人都很清楚对方的特点。瓦鲁多是力气巨大，身体笨拙，瓦吉是力量虽小，速度灵活。 瓦鲁多都要双手才能举起的水桶，就这样被他轻松的单手举了起来。这两人的力量孰强孰弱，立见分晓。 “什么……难道说……你……” 瓦鲁多双目圆瞪，猩红的血丝表示着他胸腔中的难以平复。 “你这家伙！你一直在耍着我玩吗！” 面对瓦鲁多愤怒的呼喊，瓦吉只是面露悲哀的看着他，雨水不经意间打入他明黄的眼眸，仿佛泪水一样流过脸颊，最后汇入地面薄薄的水流中。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真没想到啊……” 瓦鲁多愤然，嘴上虽然是在笑，可是眦目欲裂。 “够了！你这家伙……让在这个蒙上了污点，我不会就这么饶了你的！” 面对瓦鲁多的狂吼，瓦吉微微低着头，绿色的刘海挡住了他的表情，不住有雨滴在他刘海上凝聚成形，最后晶莹的滴入大地。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什么都不会改变他的语调。 “是么，我明白了。” 瓦吉这么说。 “大家，不要出手。我必须一个人做一个了解。” 罗伊德看看大家，文森特是嫌麻烦的根本没正眼看过他们的闹剧，也对，在这个原黑手党的眼中，这种战斗，太小儿科了。 艾莉有些担心，但是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瓦吉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实在是过于可怕，以至于艾莉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人是瓦吉。 瓦鲁多狠狠一甩碎鬼，上面的水珠噼啪落在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音。 他极力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这不是恐惧，也不像是兴奋，这是某种未知的感情。 “瓦吉……我会把你打垮！敲碎你的四肢，打断你的肋骨！让你爬不起来！这样你也能清醒一点了吧！” 他发出悲哀的宣战。 他只明白运用暴力的方式。所以，他只明白如何用暴力让瓦吉留下来。 “这样么……瓦鲁多，这次，我会拿出全力的。” 雨中，被淋的湿透的绿发少年，如是宣告着。 不需要多说什么。 就好象当年一样。 瓦鲁多这么想着。 只要拿出全力战斗，和以前一样，酣战个百十回合，这样瓦吉一定会明白的！打倒他也好，被他打倒也罢，这样一来，瓦吉也能重新回想起这三年争斗的青春吧！ 无需多言！瓦鲁多借着酒精的力量，全力大踏步上前，双手握刀，看似要举起了兜面一斩，实际上，确实要侧着砍瓦吉的肋骨。 这是瓦鲁多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的秘技。 用了这个，瓦吉一定会被打倒！ 脑海里这句话还没说完，在握刀的手传来反馈力量之前，瓦鲁多的下颌先一步感觉到了痛。 身体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瓦吉在他踏出的膝盖上一踩，轻松的止住了他的攻势，右手拦住他的木刀，左手一击上勾拳，将瓦鲁多整个人打飞了起来。 压倒性的战斗力差。 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同一数量级的对手。 噗通！ 瓦鲁多摔在地上，爱刀脱手飞出，画着圆弧，飞出好远，瓦鲁多想要站起来，然而被瓦吉踩中的膝盖格外的疼，下巴也是一样，力道从这两处渗透到全身，让他动弹不得。 “面对今天的你，我也只能拿出全力了。这就是我能拿出的最高诚意。” 瓦吉这么说着，看不到表情，也听不出语气。他淡漠的宣告着瓦鲁多的失败。 “瓦吉……你！你给我站住！我……我还没……唔！” 瓦鲁多拼尽全力想要站起来，然而四处都是剧痛，折磨的他无法动弹。 瓦鲁多视野里满是昏暗的天空，被雨丝模糊的视野里，忽然闯入了一张绿色头发的脸。他的这么说：“再见了，瓦鲁多。这两年来，我过得很愉快。”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瓦鲁多的世界。 不带一丝留恋。 “混蛋，回来……你给我回来！我，我还能战斗！” 勉强爬了起来的瓦鲁多，刚要抓住瓦吉的手臂，膝盖又是一疼，噗通跪倒在地上。水顺着裤管浸泡身体，冰凉的夺走瓦鲁多的体温。他只能对瓦吉坚定的背影伸出手，却最后什么都没有抓到。 “这不可能！我，我绝对不能接受！！” 败者的不甘心的狂吼，瓦鲁多瓦雷斯，丢脸的流出了眼泪。 “我怎么能允许你露出那种混帐表情离开这里啊！” 正如瓦吉了解瓦鲁多一样。 瓦鲁多，也能理解瓦吉。 以往战斗中，瓦吉的兴奋。 还有瓦吉刚刚那空虚的表情。 正如自己的空虚一样，瓦吉也很空虚。 瓦鲁多竭尽全力，想要用暴力再次填满他无趣的心，却忽然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资格。 能够和猛虎交锋的，只有猛虎。这是瓦鲁多欣赏瓦吉的原因，因为，瓦吉是第一个能够和瓦鲁多战成平手的人。 然而，他却是今天才明白，原来自己，根本不是猛虎，只是败犬而已。 “瓦吉！！！” 越发浓厚的大雨中，孤单的败犬，发出了不甘心的狂吼。 ———— 已经离开了旧城区，瓦鲁多的狂吼还是传达了过来。 瓦吉脚步一停，半晌，他转过身，给众人一个苦涩的微笑。 “抱歉，让你们看见了奇怪的场面了。怎么说呢，这么冲动，不像是我吧？” 罗伊德摇摇头，虽然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明白瓦吉为什么有那么强的力量，单就今天的事情，他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不，怎么说呢，感觉有点男人的感觉，全力以赴的姿态。” 艾莉也点点头，同意道：“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吧。” 文森特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看着大家，看着新的伙伴，瓦吉笑了笑，转回身体，背对着他们。 豪雨中，瓦吉的声音传了过来。 “谢谢。” 不知道，是对谁说的。语气，有点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