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嫪毐的杀心
而另一边，赵姬果然不负韩非的期盼，在接到韩非的目光之后，开口对着吕不韦说道： “相国此言，多少是有些想得太好了。我且问你，这天底下除了我秦国之外，还有几个国家？” “这……还有六个。” 吕不韦拱手行礼道。 “是啊，还有六个！也就是说，除去韩.国之外，普天之下还有五个国家！那哀家再问相国，这韩.国黔首是来我秦国方便呢，还是去东边的魏国，南边的楚国方便？” 赵姬继续问道。 “这……自然是去魏国和楚国方便……” 吕不韦继续答道。 韩.国黔首想要入秦，还需要经过几百里的崤函通道，等进了函谷关之后才算入秦成功。反观东去魏国和南下楚国，两条路可以说是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阻拦。相较之下，入秦的难道确实是要大上许多。 “这便是了。” 得到肯定答复的赵姬不由微微一笑： “既然韩.国黔首去魏国和楚国要比来我秦国方便，那他们又为什么非要千里迢迢到我秦国来呢？就算明年他们真的没饭吃了，不是还可以去其他国家讨饭吃吗？如此一来，相国又谈何此策可以大幅度提升我秦国国力呢？” 说着，赵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手一挥道： “白洛此策，有三个问题！” “其一，为了拖垮韩.国，我秦国实在是付出了太多的国力，此乃耗己！” “其二，耗己其实也不算什么，若是真的能够将韩.国黔首都招到我秦国来，那也不能算亏。但偏偏他没有算到韩.国黔首可能会投奔去其他国家。若是真的发生了那种事，韩.国固然是被削弱了，但是其他国家也变强了！尤其是赵国，我秦国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打垮，若是因此而再次变得强大，那可就真的糟了。如此资敌之策，哀家真不知道白洛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至于这其三么……我秦国终究是要一统天下的，将来这普天之下的人都是我秦国的子民。白洛这条毒计除了让天下人对我秦国心生厌恶之外，没有任何的作用。相反，原本许多可能会投降于我秦国的山东之民，在得知这件事之后反而可能会与我秦国死战到底。如此树敌之策，就算是杀了白洛的全家，只怕都不为过啊！” “好！” 听到赵姬的话，韩非心中不由大声叫好起来。若是真的能够就此将白洛全家灭门的话，那自己这次出使秦国的行动可就太赚了！ “太后此言，未免太过偏颇！” 而另一边，在听完赵姬的话之后，吕不韦却是不急不缓，开口说道： “此策在老臣看来，其实也没有太后所说的那么不堪。” “首先说付出，是，我秦国确实是在这个过程中付出了大量的粮食成本没错，但是这些成本也不是白白支付的啊！至少我秦国还得到了大量的铁器不是吗？有了这些铁器，我秦国至少能够提前三年完成郑国渠的修建！以郑国渠的灌溉范围，三年时间所能产出的粮食是要远远超过我们今日所付出的，因此太后所说的耗己，其实并不存在。” “至于韩.国黔首投奔其他国家就更不可能了，太后之前不是还担心那些黔首来了我秦国之后无处安置吗？以我秦国之大，尚且要等郑国渠开凿完成之后才能收纳那么多黔首，试问其他五国又如何能够吃下这么多流民？须知山东六国的土地都是有限的，近千年的分封之下每块地都是有主的。贸然涌入这么多流民，那些土地的原主人不闹事才怪呢！” “更别说，就算山东五国有土地又如何？流民最需要的是粮食，而不是土地。若是不能立马得到粮食的话，他们只怕当场就要饿死，又如何等得到明年夏收？而观当今天下，也就我秦国能够养得活那么多流民，其他国家是做不到的，因此太后根本不需要担心那些流民跑到其他国家去资敌。” “至于这最后一条……恕臣直言。我秦国在东出的过程中早就已经把能得罪的都得罪了个遍，这次的计谋影响并没有太后想象的那么大，所以此条其实可以忽略不计。” 说着，吕不韦便再次朝着赵姬行了一礼，看似恭谦，实际上却是在挑衅。 “你！” 身为吕不韦老情人的赵姬如何不知道吕不韦这个动作所代表的含义？刹那间当初在一起时候那些不好的回忆都涌上了心头，以至于她的情绪瞬间变得有些失控： “你说不会就不会吗？你怎么知道山东五国没有粮食养活那些流民？一国不行，五国加起来也不行吗？难道你已经把山东五国的粮仓国库都给调查了个遍吗！？我告诉你，为了我秦国的霸业，今日之事哀家是管定了！哀家说此策不行，此策就是不行，谁说也没用！” “还请母后三思！” 赵姬这边正发着飙呢，一旁的嬴政见状急忙开口道： “白洛所献确实是立国之策，我等实在是没有废除的理由啊！” “你如今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你懂什么！？” 赵姬闻言，狠狠地瞪了嬴政一眼道： “别忘了，如今你还未亲政，哀家才是秦国的摄政！你如今要做的，是学习哀家如何处理朝政，而不是在一旁指指点点！哀家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深意，你要自己认真体会！” 此时的赵姬显然是已经动了真火，以至于她竟然忘了如今的嬴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邯郸跟她相依为命的小孩子，而是一个已经登基好几年的秦国大王！ 几年前的嬴政或许还没有那么强的自尊心，但是随着这些年来文武百官每日对其进行朝拜，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养成了有我无敌的王者之气。如今突然被人如此训斥，哪怕对方是自己的母亲，嬴政心中也是感到愤怒至极。若非他还保留着一丝理智，只怕早已当场发飙，掀桌子起来怒骂了。 “那母后说应该如何？”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就此终止我们筹备了许久的国策？” “既然是害国之法，终止了又何妨！？” 赵姬瞪了嬴政一眼，随后高声道： “来人！” “臣在！” 一旁的嫪毐闻言，急忙上前道。 “传哀家旨意，停止一切向韩.国收购铁器，并且出售粮食的行为。若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赵姬一脸霸气道。 “诺！” 嫪毐领命，随即走到一旁草拟起赵姬的旨意。片刻之后，旨意拟好，嫪毐拿着旨意走到吕不韦身边，开口道： “还请相国用印！” “本相的印在官署里，不在身边。” 吕不韦平静地说了一句，随即看了上面的赵姬一眼，突然笑道： “老臣这便回去用印，还请太后稍待。” 说着，他便接过嫪毐手中的旨意，朝着殿外走去。 “这……” 赵姬没想到吕不韦竟然会如此好说话，当即不由一愣。不过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随即对着身边的嬴政说道： “此事哀家与相国已经达成共识，大王还是不要再多费心神了！” 说着，她便不再搭理已经脸色铁青的嬴政，快步走到韩非身边道： “久闻先生大名，哀家有几个问题想要向先生请教，不知先生是否方便。” “太后有所请，外臣自然不敢不从！” 毕竟是来求人家办事的，如今事情已经办完了，也是自己付出报酬的时候了。因此韩非咬了咬牙，对着赵姬点头道。 “好！既如此，还请先生随哀家来！” 得到肯定答复的赵姬不由心中一喜，随即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韩非与自己并排走。 “太后请。” 韩非见状也不推辞，而是做了一个同样的手势，随后便与赵姬并排朝殿外走去。 “这！” 之前嫪毐心中还不觉得什么，如今在看到赵姬和韩非走得如此之近，他心中不由感到有些吃味。而在看到赵姬看向韩非时候眼中流露出的爱慕之情之后，嫪毐整个人直接懵住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收受了一次贿赂，结果竟然把自己的前途给收没了！ 看这架势，以后这赵姬身边哪里还有自己的地位啊！一想到自己将来可能会被韩非排挤出赵姬的身边，嫪毐就不由感到一阵心慌。 连带着，他走路的速度也比以往慢了许多，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与赵姬和韩非拉开了不短的距离。 “下官李斯，见过长信侯。” 而就在嫪毐对自己的未来患得患失的时候，一道声音却突然在他的身后响起。听到声音的嫪毐本能地转身朝身后看去，随后便看到了一个文官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朝自己行礼，赫然是以往跟随在嬴政身边的心腹大臣，李斯！ “何事？” 嫪毐不知李斯找自己何事，当即皱着眉头问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长信侯随下官来。” 李斯看了看左右，随后指了个角落对嫪毐道： “对了，下官也是荀子的徒弟，与那位韩非公子，师出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