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爱慕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期间,郑氏父子二人再未说话。 郑叔有破天荒要亲自领镖,此行带上陆巨熊、柳如清、吴奎元和聂忠仁四位镖头,留下范镇和罗守节两位镖头看家,此行规模之大,足以看出这趟官镖是何等重要。 郑大掌柜带的这四位镖头也是有讲究,陆巨熊和吴奎元都是五品上武师境界,仅差半步便能跻身武尊行列。 陆巨熊的兵器是一柄开山巨斧,通体精铁所铸,刃宽十寸有二,重百斤有余,柄长四尺,与敌群战时,杀伤力巨大。 而那吴奎元武力虽不及陆巨熊,但一手祖上传承的吴家拳威风凛凛,哪怕是陆巨熊与其贴身缠斗都讨不到太多便宜。 柳如清一身轻功神出鬼没,行镖之时,先队伍五里开外,探查情况。 聂忠仁除了暗器功夫了得,也精通些个药理。一来敌犯之时,可在暗处使些手段;二来走长镖时,吃喝大多都在荒郊野外,若碰到蛇虫叮咬,也能第一时间妥善处置。 留下的两人中,范镇作为长安镖局元老之一,在前任大掌柜郑通业在任时,便在其手下做镖师,对镖局上下可谓十分了解,再加上多年相交,郑叔有对其十分信任。 而罗守节虽然是新晋镖头,但他向来以智谋著称,经常为郑叔有提出些点子,算是郑叔有手下最为器重的谋士了。 这些天郑叔有忙着将镖局上下事务交由范镇和罗守节两位镖头打理,并天天守着地图规划行镖最佳路线。 而郑偿却一改常态,没有跑出去惹什么祸端,这几日足不出院,跟着几位叔叔练功。 今日,又赶上陆巨熊无事,便又来到郑偿院中带他练功。所谓练功,无非又是些稳固根基的把式。而让陆巨熊颇感奇怪的是,练一个多时辰,郑偿竟是没说半句抱怨话。 眼看着到了晌午,日头跟着毒辣起来。陆巨熊还好,毕竟武炼数十载,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取得如今成就,天气热些不算什么。 而郑偿却不似陆巨熊这般粗糙,这会儿浑身上下衣物已全然湿透,好似刚从水中钻出来一般,脚下的石砖上满是汗液积累的水迹。 陆巨熊心中暗暗称赞,但终归还是心疼郑偿,收了招式,道:“今日便练到这罢,练功也要张弛有度,不然在武炼一途上有害无益。” 郑偿也跟着收了招,全程在旁边待着的两位婢女见状,赶忙迎将上来,一个拿着蒲扇用力朝郑偿挥动,另外一个拿着汗巾帮郑偿擦拭脸上的汗珠。 陆巨熊见郑偿如此待遇,酸溜溜调侃道:“郑家少爷果然好架子,随时都有贴身丫头伺候,可怜我老头子从来没见过有如此待遇,世风之下啊...” 哪料两个小丫头充耳不闻般,只忙着手中活计。 陆巨熊自讨没趣,咧嘴道:“待走镖之时,一路风餐露宿,只有吃苦,却没有这般待遇了,你又如何受得住?” 郑偿尚未答话,秋芙便抢先答道:“少爷去哪,秋芙便要跟着去哪,秋芙能照顾少爷。” 陆巨熊摇头道:“自长安镖局成立以来,从未听说过走镖带上女眷的,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再者,这趟是官镖非同小可,随行人员能少便少,更没带你的道理。” 采春听了急道:“这算哪门子规矩,而今大唐早已没什么男尊女卑的风气了,为何男子去得,女子便去不得?” 秋芙说话,郑偿倒没说什么,听采春一时心急,竟这般说辞,随即坏笑道:“我就说嘛,你就是嘴硬,舍不得小爷,你便直说,小爷亲自去求老头子,让你日日陪着便是。” 采春自知方才嘴快,将心里话说了出来,随即红脸骂道:“呸,哪个舍不得你,不过是看不惯这无理规矩罢了。” 见两人又如打情骂俏一般,将自己晾在一旁,秋芙顿觉十分委屈,左右看了一番,鼻子一酸,便捂脸跑进屋中哭去了。 采春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郑偿只当秋芙丫头舍不得自己,便扯着嗓子喊道:“最多两个月,小爷保证好端端回来见你们。”说完,也不管地上灰尘,一屁股坐在老槐树下。 陆巨熊似是看了什么奇景一般,面色古怪道:“人都道郑家少爷生性风流,这会儿怎么如此愚钝?” 郑偿疑惑道:“愚钝?小爷我精明得很。” 这下陆巨熊更加奇怪了,道:“在我料想来,你也是人精儿一般的存在。不过就连我这糙人都看得出来,那两个丫头对你的爱慕之意,你却丝毫未能发觉?” 郑偿被陆巨熊说得愣了半晌,随即摆手道:“害,绝无可能,你个老光棍竟也妄议男女情爱之事,当真好笑。” 陆巨熊被郑偿呛得面色发黑,却又无从反驳,自语道:“老熊我也懒得管你们这些少年人如何想法了。”
转念想了想,陆巨熊又道:“这回虽是你头一遭走镖,但此行非同小可,你应该也看得出。” 郑偿沉吟片刻,道:“嗯,据我所知,从老祖宗创立长安镖局以来,走镖从未有过如此庞大规模,一行出了四名镖头也是闻所未闻。老狗熊,你可知道这镖是什么么?” 陆巨熊略一迟疑,道:“据我所知是二十几车的金银宝物,其中不乏些稀世珍宝。” 郑偿思量片刻,皱眉道:“自大唐繁盛以来,只有别国向长安进贡,却从未听说过大唐往外域拿这么多的贵重物件。再者,据我所说,宫中此行只派了一十六名龙武军随行,其余人等均由我长安镖局指派,若当真重视,如此安排又十分怪异。” 陆巨熊细细咀嚼郑偿话语,觉着有几分道理,道:“是了,老熊也觉着不大对劲,过往行镖,哪怕镖物如何隐秘贵重,你爹都至少要与走镖的镖头碰个面,商议行走路线和分工站位。眼看着明日便要出行,如今除了听说是二十几辆马车外,其他一概不知。” 郑偿苦思冥想,也不得其解,陆巨熊见状,大手一拍郑偿肩膀,洒然道:“害,长安镖局开业百多年,从未失手,无论官路野道,还是深山老林,哪一股的绿林好汉都要卖你爹几分薄面,莫要胡思乱想,今晚早些歇息,明日便要出门了。” 郑偿被陆巨熊拍的连连咳嗽,思绪也随着飘到九天之外了,正欲抬头骂上两句,却已不见陆巨熊身影,院门微微虚掩着。 心中暗骂两句,郑偿起身关门,刚到门边,午后带着暑气的热风从门缝钻进来,此时浑身湿透的郑偿却觉着清爽无比,闭眼享受了片刻,待风停了,便将门掩好。 转过身,郑偿又觉着身上汗渍粘稠,难受无比,便朝着侧方喊两位婢女为自己准备洗澡水。 哪料平时勤快的两个丫头房门紧闭,一声不吭。郑偿刚要发作,想到明日便要离家,这回就饶了她们,便就此作罢。 回屋路上,郑偿又想到陆巨熊所说的爱慕之事,定了片刻,摇晃脑袋又自语道:“绝无可能,绝无可能...” 就在郑偿关上房门之时,不知又从哪处刮来一股细风,老槐树下的蒲扇和汗布随之微微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