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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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江伯方自城里一回来就跟夫人和素音说想让老二在城里买房的事。 “看来仲平甚得吴会办重用!吴会办的侄儿与他果然亲厚,开着车子到家里去与他谈公事,我看他们有外人在着多有不便,赶紧告辞出来,这倒是提醒我了,他在昆明须得有个自己的宅子!” 嫂嫂道:“哦,这么说来老二将来就是要去昆明喽?” “呵!这有什么好说的?老二堂堂东陆大学毕业,如今又在富滇银行做事,他在省城安家落户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嫂嫂转头跟素音说:“哎呀素音!你这下要去做城里太太了!” 素音听了愣愣的,不知该不该高兴。 江伯方看了她一眼,清一清嗓子道: “弟妹啊!你是个有福的,老二如今在行里正受重用,他将来有大出息,你就是太太命!我这回去本是算着周末,他应该休憩,去了他不在屋里,候到中午还不见人,我出门吃了碗米线他才回来,说将将自会办家说完事情,还来不及吃晌午他们襄理就来家里找他了!啧啧!仲平真是忙哪!长官时时要擂(催逼)着他,我看你们二人完婚的事怕是还要缓一缓,呃......这回我听说他租的那个宅子要卖,我劝他盘下来,日后你们一起去昆明团聚!” 素音不住点头。 嫂嫂在旁边咂舌,道:“哪样?老二如今租住的小南门那家啊!咋个房东要卖?” “哎呀!你管人家为哪样要卖,反正是要卖!” “啊么么!那个讲究的一院房子,还是小南门那个地段,啧啧,认不得要多少钱喏!” 江伯方听了不出声,心里面也在盘算:哪里筹那许多银钱去? 江家在爷爷那一辈靠做“滇缎”生意发了家,到了父亲手上就没落了,滇缎无人再买,渐渐也没有人种桑养蚕了,城里的房子、铺子卖的卖,退的退,晋宁的地也转出去了不少...... 眼见那地荒着不知种什么好,江伯方就力主父亲改种药材,一开始种重楼、黄金、鱼腥草、杜仲、当归、车前草,同时借助码头做南北药材贩运生意。为了方便做生意,将楼院铺面一分为二,家人常住北院,南院在素音过门以前,几个屋子都上了锁,不然就用来堆药材,在院坝里晾晒炒炙药材。 父亲重病离世前,请来了宗亲父老、乡邻贤达,当面授意分了家产:北院归老大江伯方,南院归老二江仲平,江家百亩草药种植事关家族生意,不予分割,由江家后人共同经管,在众人见证下撕了旧契写新约。 江家在晋城和龙头街都有药铺子,但生意一般,关键是在这乡下地方养医贩药赚不到大钱,江伯方如今正在与省城大药房联络走动,若能与这些大号做药材生意,则江家就算找到了东山再起的路子了。这不,省城“曲焕章大药房”日前已经来江家地里看过自己种的药材,建议他单种重楼一味,允诺今后江家地上所产重楼都由他们来收买! 江伯方已将所有身家投进了重楼种植里,这个当口,果真是拿不出银子去城里买房,更何况是小南门那个地段,那一院房子,少了五、六万怕是盘不下来啊! 素音回到自己的屋子,抑制不住心跳,她想不到自己会有进城做城里人的一天! 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办?大哥说他忙得连午饭都没时间吃!果真如此,那自己须得去给江家哥哥做饭洗衣才是啊!” “去城里!要是去城里的话,恐怕要学着说‘官话’了,不然会丢相公的脸的!” 一提“相公”她忽然用手捂住了脸,觉得害羞不已。 “对了!进了城,要去找马海红!” 说起来,自她去了城里戏班学戏,两姊妹已经有四、五年没有见过面了,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贵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一事上了小报,沦为街谈巷议之资;苏锦儿和“小红英”师徒“闹解约”也成了梨园笑谈。 陆友文被家里关了“禁闭”,断绝与外界联系。 红英被子晳接到了自己家暂住。 子晳坐在窗前提笔写字,红英在他身后细细打量他,只见穿着白衬衫的子皙脊背挺直,短发精神,神情专注,手腕有力,那一股沉静文雅的气质,打从他第一次踏进腌臜喧闹的茶园起就深深吸引了她,在那以前,红英从未见过这样干净的男子。 “子皙的一切都是干净的。” 红英打量着子皙的房间,心里赞叹。他租住的小南门36号,是一个独院,房东一家住东西两厢房,把正堂西侧的耳房长租给了子晳。那时节房东生意周转困难,托子晳把房子抵押到富滇银行借贷,后来一家人搬出去了,就只有子晳一个人住在里面。 就算是他一个人住,他也把小院打理得干干净净。 红英一踏进小院,立刻就被这安静祥和的院落迷住了。 石板铺就四四方方的天井,围出了头上瓦蓝的天,眼前三间两耳的瓦房,墙角有一个石头花坛,里面种着一株芭蕉,叶大如扇,大方美观,花色鲜艳,恰似刚刚脱离戏班的红英一般醒目精神,意气风发。 “子皙,你在写什么?”红英把头凑过去瞧,子晳感受到了她的气息,身体像触电一般一颤,红着脸微笑着说: “你不是爱这一株芭蕉吗,我想到一首芭蕉的诗。”一字一句地念给她听: 芭蕉叶叶为多情, 一叶才舒一叶生。 自是相思抽不尽, 却教风雨怨秋声。 子晳一字一句地解说给红英听,看她默默记诵,心想:这是一个“爱红”的女子,她的美就像那芭蕉一样,用绿色与红色强烈霸道地占据着人的眼睛,热烈鲜活,生机盎然,红颜不做瓶中物,芳姿只爱寻常家,正是这人世间真真切切的美好! 两个人正沉醉在那奇妙的暧昧悸动里,只听见外面人声嘈杂,接着一阵唱戏锣鼓声由远及近响了起来,二人对视一眼,子晳交代红英不要出去,自己先出去看看。 他打开大门一看,好家伙!是苏锦儿领着戏班子唱大戏来了! 只见“锦绣班”那一干人有的穿着乞丐百衲戏服,有的扮作风**角一路走来,后面看热闹的一路跟来,锣钹鼓点引得左邻右舍的人围拢来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苏锦儿头扎着孝带,穿一身白,涂个大白脸,胡乱画着妆,随着“呛咚呛咚......”的锣鼓点,如僵尸一般在子皙家门口走着圆场,边走边唱: 我好恨哪! 自十三岁上将你教养, 你食白米众人吃糠, 烟火灶头你十指不沾, 众人抬轿你名登艺榜, 到如今你嫌弃我梨园行, 弃了师父投奔那有情郎, 都喜见 窈窕女得了良宿, 飞上了枝头变凤凰, 有谁怜 老凤落地不如鸡, 无角儿的戏码贱如泥, 眼见着一家子流落在街头卖艺, 姑娘啊! 我祝你: 黄粱梦一梦不醒 并蒂莲二人分离 走夜路三更遇鬼 拜天地四季常新 ...... 子晳上前讲理,被戏班一干人团团围住,正拉拉扯扯不得脱身之际,一个清灵灵声音喝道: “放开江公子!” 众人回头看,只见“小红英”怒目圆睁立在门口,她疾步如风走过来,一脚踢飞了锣鼓摊,“呼呼呼”几个空翻慌得围拢的人群后退不迭,她稳稳落地抢到苏锦儿面前,竟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气势惊人,把那“老凤”刺棱着的毛吓倒了,噤了声。
“真有脸啊!闹这么一出诈尸戏,不就是不放我走吗?行!我跟你们回去就是了!” 红英环顾众人,决绝地说: “你们一个个自称梨园弟子,却自比乞丐娼妓,不就是见不得人好么?行啊!我今日同你们走!要了断就了断,要偿命就偿命,只是不要污了这清静地方。” 说到最后声音哽咽,她眼中含泪,面上表情决绝,凄艳绝美,令观者震撼,鸦雀无声。 子晳看到她那表情,心中一惊,那是一个玉石俱焚,鱼死网破的表情啊!不!他不能让她有这念头!他猛地分开众人,冲过来一把捧住红英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呼吸急促地说: “红英!红英!你不能有那念头!你信我!我来解决这事情!” 只见两行热泪自那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忽一日,陆友文那辆黑色轿车开到了晋宁,停在了江家大院门前。江伯方一眼就见着兄弟和走路一瘸一拐的陆友文走进门来,忙让进厅堂。 “陆公子这腿是怎么了?”江伯方关切地问 “咳咳!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下来,不妨事!” “哦呦!伤筋动骨要养百日的,怎的还跑这么远的路?我这里有上好的跌打扭伤药酒,陆公子快坐下我给你用药。” 陆友文的脚是急着自家中逃出来,从窗户跳下来扭伤的。子晳看他走路疼得皱眉,忙替他打圆场,说陆襄理听说自己要回家,让自己开车送他顺路来看吴家在晋宁镇上的房子。 江伯方忙吩咐管家倒茶,又要嫂嫂去备菜,晚上留贵客用饭。 “啊啊!没事没事!大哥你不用费心......”陆友文急忙拦着。 仲平拉住大哥,说有要事商议,江伯方才坐下细听兄弟说话。子晳道,他细想了大哥的建议,已决定买下现在租住的小南门宅子,今日把合同文书带来给哥哥看。 江伯方又惊又喜,看了买卖合同,又拿过市政府地政局土地所有权申请书细看,上面标示地价六万元正,“查此土地系于民国二十六年黄鸿成卖予江仲平,契载姓名相符,准予登记。”证鉴清楚,四至及邻地无异,印信无疑。 “如此甚好,只是仲平你领薪不久,哪来的六万元?”江伯方狐疑 江仲平欲言又止,陆友文插话说房主急需资金周转,之前已将房屋抵押在富滇银行,现决定出售,好几个买主都“瞄”着这房子,自己与“子皙老弟”情同手足,听说他有意买下此物业,已借资予他完成买卖。现银行同意他用自己名下房地契向富滇银行抵押借款,分期偿还,只是银行要见房、地两契方予放贷。 江伯方也晓得如今城中房屋稀缺,买卖不易,兄弟现在租住的小南门一带乃商贾云集寸土寸金之地,兄弟既然决定在省城谋业,当然要支持他在省城置产,只是用江家祖宅做抵押令他迟疑。 “是押在富滇银行,待来年家中筹足现金后拿回倒也不妨事......”思之再三,他终于下了决心。 江伯方把南园的房、地契文书当着陆友文的面交给仲平,再三嘱咐,祖产不容有失!先送银行验契抵押,待家中为他筹足现金后拿回。 仲平接过文书,神色凝重。 江伯方要他去见一见素音,他推脱说必须赶回省城交验文书,改日再说。旁边的陆公子更加急不可耐,说着就起身告辞。 江伯方看着二人急匆匆上车离去,心里隐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