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起回家
前世，安亭拒绝父亲再婚，宋瓷根本没有住进来紫荆街；今生以往，宋瓷住在反方向的小区，也与安亭不顺路。 两世为人，这是安亭与宋瓷第一次一起回家。 皓月当空，月明星稀，两人一起离开初三教学楼，来到停靠自行车的停车场，春风一吹，校道上的紫荆花零落，渲染一种淡淡的凄美。 故里初中校门口一侧有一个停车棚，专门停摩托车与自行车。 早些年，学校并不禁止学生骑自行车上学。 有一回，一个学生在学校丢了一辆价值几千元的公路自行车，事情闹得很大，报警处理，奈何警察叔叔找不到丢失的自行车，校方为了息事宁人，自掏腰包赔了几千，后面就不允许学生骑自行车上学了。 安亭之所以能骑自行车上学，那是多亏安爸爸与学校老师保证——如果自行车丢了，学校无责任！ 唔…很多事情都是可以通过嘴巴去协商。 可惜的是，很多家长都不想费这个心思，反正学校说什么就是什么，尤其是这年头的这种乡城结合部，家长们的学历普遍不高，对于学校的一切安排总是言听计从，鲜有质疑。 画面回到这一刻。 停车棚之内，泛黄的灯光下，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安亭蹲下身子，娴熟解开自行车锁，一屁股坐在上面，单脚支撑，又回过头，以一种老司机的口吻，对宋瓷潇洒道：“坐我杆上…” 坐我杆上。 这是安亭对于高飞的口头禅，带有一点点黄腔的意味儿，大概意思是让那个人站在后架上，只是说法粗鲁一点。 一出口，安亭便是有些后悔了。 这种话对于女孩子说，歧义实在太大了，甚至很污。 闻言，宋瓷表现平静，没有置气。 她曾经见过安亭对高飞说这一句话，明白其中含义，也知道少年只是口误，面无表情，道：“下次注意点，不要对我说奇怪的话，我讨厌轻浮的男生。” 宋瓷是一个早熟的女生，虽然还没有清晰的择偶观，但对于未来另一半是有一个模糊画面——干净清澈，阳光温柔，坚韧不拔，以及优秀。 眼前这个男生…几乎占了自己所有讨厌的特点——不修边幅、邋邋遢遢、轻浮、学渣、三分钟热度… 本该是全世界最讨厌，却又好像没那么讨厌… 宋瓷仍然没有动作，她没打算坐安亭的自行车回家… “上车吧，这么晚了，我要是不载你回家，宋阿姨会生气。” 最近一段时间，安爸爸与宋阿姨一直在观察两个孩子的相处情况，虽然看上去不干涉，但很在意，生怕他们闹矛盾。 这一句话说动了宋瓷，她还是乖乖站在安亭自行车的脚架上，双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非常坚实的肩膀，充满力量，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抓紧点，起飞咯！” “幼稚…” 在少年的骑车下，自行车链条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车轮不快不慢碾压月光，两人离开初中校园，朝着紫荆街驶去。 一路繁花相送。 “你以前住在小区和谁一起放学回家？”安亭一边骑车，一边好奇道。 初中生总是三三两两，成群结伴，尤其是女生们，连上厕所或者小卖店都要一起行动。 宋瓷摇摇头，道：“嗯…我和包唯唯有一小段路顺路，只能一起走一点，剩下的很长一段路都是自己一个人走。” “路上…黑吗？” “稍微有一点点…” “怕吗？”安亭再次道。 宋瓷不会在男生面前暴露弱小的一面，“并不！” “真厉害...” 宋瓷没有再说话了。 长这么大，宋瓷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回家，几步一回头，生怕被人尾随，毕竟是单亲家庭，少了个父亲，这个女生的安全感缺失很严重，没想到有这么一天有个男生载自己回家。 然后，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少年背对着自己，没头没脑，意味不明，忽而冒出一句：“以后...白天看情况，但晚上一起回家吧。” “你是在小瞧我吗？我说了我不怕，一个人也可以...” 话音未落，少年用一种夹杂淡淡孤独的语气，打断道：“可能是我怕，哈哈哈...” 冷清的月光，冷清的河畔路，冷清的背影。 宋瓷语塞。 语塞之余，她真真实实从少年身上感受到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独，突然很想看看少年脸上的表情，可惜自行车疾驰，除了背影，还是背影。 良久，宋瓷答应一声：“嗯。” 果然还是很讨厌他，为什么要用伤感的语调说一些没心没肺的话。 一路上，少女不仅在思考刚才的问题。 如何证明两条线是平行。 万一相交呢？ 可仔细一想，一旦相交，终将渐行渐远。 若是平行，还能一直保持同一个距离。 果然还是平行好。 …… 安爸爸与宋阿姨都睡眠时间都在11点左右。 其实应该更早一些，主要是为了孩子，刻意再等一个小时。 等待两个孩子回家以后，又给两人煮个夜宵什么的，毕竟知道两人要体育集训，下午肯定来不及吃什么好东西，只能简单填饱肚子。 正当安爸爸在厨房下面的时候，宋瓷与安亭轮流洗澡。 考虑到安亭骑自行车骑了一路，浑身大汗，血液循环太快了，不适宜马上洗澡，宋瓷率先进去浴室。 穿着一身保守睡衣的宋阿姨，对于安亭载女儿回家的表现很满意，慈祥道：“小亭，谢谢你载阿瓷回家。” 安亭不算特别礼貌，却是很随意，摆摆手，潇洒道：“没关系，毕竟都是一家人，我都把宋瓷当meimei了。” 就是这种态度才好，过于礼貌反而显得疏远。 “这孩子怎么这么好，以前听阿瓷和你爸都在说你顽劣，没想到这么乖。” “哈…” 安亭只能尴尬一笑，如果自己没重生的话，宋阿姨，您怕是进不了我家的门。 嘛…只是一点小小的内心戏，不可能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仿佛长了一对狼耳朵的宋瓷在浴室骂了一句：“安亭，你才meimei！我比你大几个月！” 闻言，安亭与宋阿姨相视一笑。 “我爸在厨房吗？” “嗯…” “我去找他聊聊天…” 紧接着。 安亭一个人来到厨房，他确实有话想要跟老爸聊一聊，关于商业版图的第一步、也就是与川哥一起在南城区开店的事情。 嘛…你一个未成年人想要跟别人创业，光靠嘴巴太勉强了，至少要出点资金。 资金来源，正是自己的老爸。 “安亭，有事吗？” “嗯，爸，跟你说一件趣事。” “什么事？” 安爸爸是一个不懂教育、不懂孩子心、不懂如何表达爱意的粗人，一直与儿子都缺乏交流，但无法否认一点——他很爱这个儿子。 “就是…我在百日誓师大会上说自己要考一中。” “那一件事啊，你们班主任李老师前几天给我打过电话，跟我聊过了，他还担心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特意过来问我。” “李老师那家伙…” 安亭是没想到李老师还将这一件事告诉自己亲爹了，但也不置气，有这么上心的老师是一种福气。 安亭娓娓道来：“嗯…班上有一个男生说我一定考不上，然后我跟他打赌，输了就裸奔…” “裸奔？” 李老师果然没有将这种事告诉安爸爸，后者听完有些错愕，不得不感慨现在孩子真是…狂。 安爸爸以为孩子是害怕了，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组织一会儿语言，道：“男子汉大丈夫，你跟别人打赌，老爸可插不了手…” 青少年有青少年的处理方式，即使是大人，那也不方便插手，除非是危害很大的事情。 安亭摇摇头，自信道：“嗯哼，我没怕，我还觉得很有意思，还想跟老爸你也赌一把！” “跟我赌一把？赌什么？” “考上高中以后，我想要和朋友在南城区开一家店，想问你要点钱…” 本来想说借钱的，又觉得没必要。 父子俩，别说那种话。 闻言，老爸先是一怔，后是没有多想，只是平静道：“老爸啊…怕你考不上高中，一早给你准备了一笔择校费，你要是自己能考上，这钱给你又如何！？” 从一开始，安爸爸就当这钱不见了。 不是不相信儿子，而是这孩子这些年让人太失望了… 可…即便再怎么失望，安爸爸都不可能放弃他，至少希望他能继续读书，择校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上辈子主要是安亭自己摆烂，不听家里话，死活去中专；否则的话，以家里的经济情况，他上辈子还是能上一所普通高中的。 “谢谢爸。” 安亭其实早知道老爸不会拒绝，可亲耳听见，还是有些感动，前世怎么没能觉察到老爸的爱。 万事俱备，只欠一张一中的录取通知书。 只要考上，一切好说。 哎…别人重生都是靠炒股或者什么的，得到人生第一桶金，我可倒好，上来就直接啃老。 “哦，对了，安亭，爸给你一个额外任务。” “唔？” “找个时间，给宋家的白狗搭个窝。”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