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北方小岛

    “这里......是哪？”汉森扶着脑袋摇摇晃晃地从沙滩上爬起来，昏沉的斜阳照得眼睛有些生疼，待他慢慢地揉过眼睛，才看清楚眼前的这一片雨林。在不远处的石头缝里，汉森找到了被夹在缝隙里的太刀，还有一柄碎了半碴的酒壶。“其他人在哪？”两只受到惊吓的天堂鸟从枝头飞向高空，他们五彩斑斓的身影在余晖的照耀下只剩下一片漆黑。汉森看着眼前茂密的森林——枯朽的藤蔓，散发难闻气味的苦虫草，在任何一片森林里都屡见不鲜，虽然处处都生长的形形色色的植物，但整座森林却给人一种死一般的沉寂与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汉森挑好了几块磨刀用的硝石，因为其余的都被海水打湿不能使用了，所以他总共只剩下最后三块。他将两块硝石叠放到一处空旷的沙地上，又从一旁的草堆里拾了些干柴和枯草，放到硝石上一并点燃。淡黄色的硝烟冉冉升起，在晴空万里的风景中显得格外显眼。汉森没有继续前进的打算，他坐在沙滩上等待夕阳西下。平淡的时光抚恤着落幕的夕阳，淡金色的余晖渲染了整片天空，悠远的蝉鸣声聂弱在风里，和着窸窸窣窣的风铃声在祥云丛中来回飘荡。“你醒了？”汉森猛的拔刀横斩，刀刃停在距离人影脖颈一公分的位置上。“恰克？”恰克高举着双手，眼神种充斥着惊恐，掉落在沙滩上的铁桶里有淡水流出。“不不不不……不要激动，汉森，是我。”“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在这儿？这里是哪儿？”汉森收回太刀，一屁股坐到地上。“你不记得了？”恰克蹲下来晃了晃空荡荡的水壶。“我们受到了委托。”……半个月前，第五期团收到了一封奇怪的委托信，信中提到了有关最近发生多处火山爆发的事件。在冰原深处，沉睡的岩浆形成了大量的挥发分，出于某种原因，其中的有机物质突然分解成可燃气体和液体不断压缩在覆岩层与熔岩层之间，以强大气压的形式逐渐靠近地表。在讨伐加姆托的狩猎中，地表温泉水温度的急剧上升导致了温泉猴群的暴动，这种对气温非常依赖的啮齿目动物，对自身生存环境的警惕性相当高。而根据信中所提到的，这些岩浆并不属于原生岩浆，也就是说它并不是单纯由地核俘获的熔融物质所形成，而是包含了由原生岩浆变异生成的重熔岩浆的再生岩浆。当岩浆溢出地表的时候，处于雪山深处的火山仍然处于沉睡状态。信中提到封魔之地出现的大量地表深刻断层，以及处在古代森林北面小岛森林新出现的断层如出一辙。如果火山并未苏醒，而熔岩仍然通过裂隙式喷发，就说明在地壳深处，有某种力量促使熔岩层的抬升。信中明确指出那座不知名的小岛就是下一次熔岩侵袭的地点，并且会以熔岩被的形式广袤覆盖森林直到整座岛屿都被侵蚀。“如果想要追查其中的线索，就去北方小岛。”……“所以，我们来这儿了。”“……为什么我会昏迷在海岸上？”“我们的船撞上了暗礁，因为你不愿意和图帕和戴安娜组队，所以只有我亲自陪你一起到这该死的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看看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火山，而且整座岛的面积加起来也不过半天的脚程!我真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轻易的相信了那封信!!”恰克的情绪有些激动。“而且我他妈快要渴死了……”“……是我要求的吗？”“废话!你一看到那封信，跟打了鸡血一样根本不听我的意见!老实告诉我汉森!我知道自从雷欧去世以后，你对第五期团的生活已经不抱希望!你居然还在用心跳菇纯粹的药剂兴奋身体？那玩意儿会要了你的命!”“我真的很担心你!汉森……”“……抱歉。”“那封信你还留着吗？”“从海上上来之后就消失了!”“真他妈的糟糕……”两人都各自紧皱着眉头，从天边飘来一团乌黑的云，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阴沉下来，海岸被大块大块的阴影所覆盖，就连最后一丝余晖也即将被吞噬殆尽。“我们得进去森林里。”此时的汉森也略微感到有些饥渴，身体也感到有些困乏，于是汉森跟随恰克走进森林，从一颗榕树下采集了一点野兽的粪便，在空地上临时搭建的火堆周围撒上一圈，又试着搭建了一座简易而单调的竹帐篷，用针树叶搭在帐篷上。汉森睡进了自己亲手制作的小窝，干枯的叶片和竹屑扎得他的背部很不舒服，但就现在而言，这种问题根本无关紧要。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满脑子都是那封信的事，他想不起来那封信的内容，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如此看重那封信。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在猎人浑浊的目光与茂密枝叶遮蔽的夜空中都看不到光。恰克早已疲惫不堪，鼾声大震。半夜的风吹醒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摇摇曳曳却吹不散单薄的帐篷，把一切的孤寂都笼罩在这片小小的黑暗当中。在森林的被阴面，潮湿的土壤散发出难闻的泥土气息，然而猎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味道，他想象着自己已然回归自然，曾经在高原上的那些回忆又冲回进脑海里。为什么自己要回想起那段经历？汉森半梦半醒地躺在草堆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明，他伸出一只右臂，感觉到一点点的冰凉从他指缝划过，模糊的视线注视着安静的森林，心跳声与雨滴声，在猎人的耳边不停的跳动，透过些许朦胧引领着猎人沉沉睡去。“啪嗒......”一线露珠滴落在汉森的眉心，冰凉的触感让他睁开了惺忪的睡眼。透过针树叶的缝隙，几束冷冰冰的白光照射在猎人的脸上，让他的面孔看上去千疮百孔。几片桃木叶从头顶上飘落下来，轻轻耷拉在猎人沾满泥沙的脸颊。“哎~”汉森冲着被风刮破的残骸叹了口气，从仅剩的半个帐篷里探出身子，昨夜的雨把一切都洗刷得浑浊，稀拉拉的泥石路里，窝着零散的几个小水洼。汉森匍匐在地上，用手瓢起一点积水一饮而下——泥沙，烂草，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一并混入他的胃里，这可不是什么能喝的东西。“好渴……”“好饿……”汉森翻了翻自己的药剂袋，从杂乱的补给中找到了剩下唯一的一瓶棕黄色液态药剂。他将棕黄色液体全部倒进自己的嘴里，霎时间，汉森的心跳猛的加快，饥饿感顿时烟消云散。“汉森？”此时恰克也刚刚清醒过来，他搭建的帐篷比汉森做的坍塌得更厉害，大风几乎吹垮了所有的支架，将恰克只身一人埋没在泥渣与针树叶底下，所以汉森没能注意到他。“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呃……我们需要食物，还需要水。昨天我已经看查过附近的区域，这座岛上似乎没什么危险，稍微注意一下不要迷路就行。现在只有期望那封信的主人没有撒谎，否则我们可就真的一无所获了。”汉森比恰克的荒野经验更加丰富，他们首先需要寻找河流。由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雨，现在正好是大晴天。汉森在地上竖立一根木棍，木棍的影子随太阳位置的变化而移动，这些影在中午最短，其末端的连线是一条直线，该直线的垂直线为南北方向。他们必须到达一个足够高的地方发射信号弹，这样才能让第五期团注意到自己的讯号。汉森与恰克不断的在森林里摸索着，一路上并没有发现多少可以食用或者可以提供能量的东西，恰克采集了一小部分流水草和常春藤叶，三枚青菇以及部分节肢类昆虫，虽然恰克并不想吃它们，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动口。一丝古怪的味道窜进猎人的鼻腔，就在一棵瘫倒的槐树下，有一股莫名的铁锈味在四处蔓延——一具狞龙的尸体，还有四五具蓝速龙的残肢，所有的身体肌腱都明显的腐烂不堪，有的只剩下一半，有的整个消失不见踪影。“这是什么玩意儿？”“你不是说这附近没有危险吗？”汉森慢慢靠近尸体，将它们的皮囊轻轻扒开，在尸体的皮rou之间，有黑色的棘刺排布，狞龙尸首的脂肪上呈现出健康的乳白色，捕食者并不是为了填饱肚子也不是为了摄取能量，而是为了纯粹的杀戮狩猎了这头狞龙。狞龙尸体的侧肋有一边是完好的，而另一边却几乎完全粉碎，在它依附的树干上还能够看到部分湿润的血迹和黏附在树皮缝隙里的碎rou沫。“是在昨晚发生的。”从血迹的清晰度来看，树干上的血迹已经被大雨冲刷得差不多干净，狞龙伤口面积和腹背撞击力度显示当时喷洒在树干上的鲜血绝对不少。大雨同样破坏了捕食者与被捕食者追逐的痕迹，现在已经不能看出它们究竟是从什么方向到达这里的，但狞龙肋骨上的撞伤似乎就是致命伤，捕食者以极其恐怖的冲击力将狞龙撞上树干后，内脏挤压破损而亡。而一旁的蓝速龙群则与其死状不同，是非常常见的咬伤，在伤口之间能够采集到富有酸性的唾液。部分蓝速龙的头颅被咬下，开肠破肚，肠子从腹中被撕扯出来，稀里糊涂的内脏摊了一地。恰克掰开狞龙的口腔，发现它的牙齿与舌苔上都沾有尚未凝固的蓝速龙血液。猎人不经做出猜想，狞龙虽然是昼行性怪物，但有时也会在半夜出来捕食。也许昨晚一开始，它的运气很好，找到了一群居无定所的蓝速龙群，正准备饱餐一顿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对手突然出现，并且一击重创狞龙的肋骨，肋骨扭曲变形的同时扎进内脏，导致了怪物的死亡。抛开蓝速龙不谈，狞龙可是大型食rou性动物，在罕见的兽龙种中威名远扬，不但性情残暴，而且对猎物的捕食至死方休，对于胆敢激怒自己的对手，都一定会拼上性命。然而对方却在一击之内将其击败。“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生物的气息了，距离这头狞龙的死亡时间，大概已经过去了五六个小时。谁能有如此大的本事和胃口塑造这个餐喰盛宴？汉森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抽出剖rou刀迅速地割下了一块狞龙胸脯rou，用最后的一块硝石敲击刀刃，淡弱的火花点燃了一旁的干草堆。恰克将多余的干草挪到一边，静静地在火堆里炙烤着还算完好的狞龙rou块。由于怪物的内脏已经破裂，除了肝以外没有什么可以再食用的地方。汉森剖开狞龙的胃，将还没有消化完全的蓝速龙rou取出来，堆放到恰克身边。愈发强烈的阵痛感搅得他的肠胃生疼，也许是喝了泥水的缘故，汉森的五脏六腑止不住的打转。还没等第一块rou完全熟透，汉森和恰克抄起一块撕开径直塞进嘴里，来不及嚼，也顾不上烫，顺着食道直接到了胃里，没什么味道。右手边的蓝速龙群除了被酸液腐蚀的rou泥在发臭之外，血液还算新鲜，将它们的咽喉割开，身体里的血液还没有凝固，汉森弄来一大捧血浆，放在用叶子包裹起来的器皿里随手贴在火堆上热了热，就着rou块一并咽了下去。兴奋蘑菇淬液的效力还没有衰退，汉森迷迷糊糊的灌下一大碗，滚热的刺激感就好像那些血液去到的地方不是自己的胃袋，而是涌进血管，冲进大脑。恰克将流水草和切好的rou块放进常春藤叶里裹紧，然后轻轻放进嘴里，鲜嫩的rou质和甘甜的rou汁在猎人的口腔里迸发，当时真感觉那就是人间美味。“我活过来了……”“是啊……”汉森仰望天空，完全将刚刚预想到的威胁抛之脑后，心跳菇淬液的效果将汉森眼前的天空变成了金黄色，让汉森恍若沉醉于这片密林之中，疲惫也在清凉中化作泡沫。“我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