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不近人情的猎人
幽兰的冻河，蜿蜒在大裂谷脚下，盛开的蕨梅，以招展的姿态结束自己的生命，化作苍茫间泛泛悠悠一点红。 不是看不到其他颜色，而是凌冽的寒风太过缭乱，还没有完全结冰的水面上泛起涟漪，不知是风的缘故，还是水下的鱼终于耐不住性子。 一无所获的汉森，面无表情的站在河口最大的一块窟窿旁，右手露出毛皮斗篷握住钓竿，却并不因为寒冷而愈发颤抖，他就像一尊雕塑，四周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影子。 他的脚边放着一只空落落的竹篮，里边虽然没有一条鱼，但却漂浮着一层灰白色的膏浆，从中散发出呛鼻的鱼腥味。 钓鱼线微微颤抖了两下，寒风牵动着水下的另一头，吐出非常圆润的一枚泡沫，将一头肥硕的神带鱼抽出水面。此时正值午夜，神带鱼作为冰原地区新发现的稀有生物，能在这种时候看到实在是非常难得。 可是汉森看上去并不开心，他摘下神带鱼身上的一枚鳞片，将它扔进竹篮里，随即将神带鱼抛回了冻河。 他就是这个样子，在人多的时候，汉森总会给人一种开朗好强的感觉，在第五期团内部吃的很开。但当他外出狩猎或者独自相处的时候，那些浮现在他脸上的笑容全都不见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与谁搭理，只是沉默寡言的坐着，偶尔自言自语。 通常这个时候，就不会有人再去打扰他了，因为即便去了，也是自讨没趣，只是没有一个人，就连他的编纂者同伴也不知道，汉森的心里，究竟藏了什么。 “嗯？” 汉森的目光稍稍往远处的一道裂缝望了望，那里白茫茫的雾气与冻河浑然一色，一个漆黑的身影顺着还能流淌的河流慢慢的漂向了自己身处的位置，只是距离越近，那玩意就越看着不对劲。 汉森索性丢掉鱼竿，顺着结实的冰层一步一步往黑影的方向靠近，当他距离黑影还有十来步远的时候，汉森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个身着矿石甲胄的人影。 人影的怀里紧紧抱着一把珍珠色泽的太刀，比他的个头大概还要高出一截。 “吼！！” 汉森还没来得及将人影挪出冻河，一阵粗狂的野兽怒吼就透过风霜呼啸而来，那声音掠过猎人的头顶，非常遥远的地方，却并不接近，仅仅是打散了悬天的白雾，下一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汉森抬头看了看天空，又低头看了看浑身湿透的猎人，伸手拽住猎人的一条右腿，向着自己驻扎的洞窟缓缓走去。 …… “究竟是谁下达的命令？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团长恰克很严厉的训斥了所有听从汉森指挥行事的人，但他的脸上并没有携带一丝一毫的怒容，毕竟雷欧刚从内谷返程，将来自梅杰波尔坦的白山一行接待到了辰星的驻扎地，就这一点而言，恰克并不想在新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他没有想到汉森这个家伙居然再一次擅自行动了，还是以“代理团长”的名义。 “呃……各位，虽然打断你们的训话很不礼貌，但我必须知道，有没有一个名叫白金的新晋猎人曾经来过这里。” “白金？” 雷欧摇了摇头:“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这样啊……” 白山看上去很失望，但他仍然抱有一丝念想，也许白金与自己走了相反的方向，只要自己来到了极地，找到白金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不能再耽搁了。 “对了。” 恰克突然扭过头来盯着白山一行。 “听说你们是受了山岳先生照顾，是有推荐信的新晋猎人，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团长。” 斥候递出那张被揉捏过的信纸，由于已经被汉森提前看过，所以并没有放在信封里。 “这些家伙……说什么叫汉森好生照顾他们，难道都忘了，这里究竟是谁做主吗？” “当然是您了，恰克先生！” 斥候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少拍马屁了，你这家伙，我知道是你怂恿汉森只身前往大裂谷调查的！就算那家伙真有三头六臂，也不代表可以无视纪律！” 一个身着翠绿色猎具的编纂者拍了拍白山的肩膀，示意他们跟着自己离开这里。莫桑扭头看了看正在气头上的恰克，这家伙，虽然看着和蔼可亲，但脾气可真不小。 真是个充满活力的期团。 “咳！咳咳……咳！” 白金一下子从一张熊皮上坐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团灼热的篝火，火旁还插着一根串有青鱼的烤串，看上去已经炙烤有一段时间了，灰黑的皮肤下能够看到滚热的rou汁，还有浓厚的香味从中飘散出来。 “你醒了。” 汉森抱着白金的猎具坐在一旁，看到惊醒的白金，也不忙着招呼，而是冷冷的将猎具扔给白金让他赶紧穿上。白金这才发现自己上半身赤裸着，胸口的膏药有被更换过的痕迹。 “你救了我？” “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汉森掏出一壶酒，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非常感谢……我是……” “白金，梅杰波尔坦新晋猎人，因大海龙的袭击和船队失散了，还有什么新鲜的讲给我听？” 白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汉森却将白金的资料抖得一干二净。 “你为什么会知道！” “你的身份牌上都写着呢，而且我认得你的勋章，上边有梅杰波尔坦的城徽。” “前往梅杰波尔坦的新晋猎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的期团之前收到过大海龙作祟的通告，你还真是不走运，不过相比那些死掉的家伙，你又算是幸运的了。” “是……也许我该为此感谢上苍……等等！你的期团？你是第五期团的人？” “……” 汉森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眼睛一直盯着那条烤到一半的鱼，直到它外酥里内，洁白的rou星子翻滚出皮肤表面，这才将木棍从地上拔了出来。 “谢……” 半个谢谢刚刚脱口，白金便眼睁睁的看到烤鱼掠过自己面前，直直进了汉森的嘴里。 “为什么你这么不要脸？” 看着一脸呆滞的白金，汉森面无表情的问了这样一句。 “想吃自己去钓，我可没义务照顾你，救你一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还想赖着我不成？” 这话说的，虚弱的白金发不出半点脾气，只能一边咽着唾沫，一边直勾勾的看着那条鱼在汉森的手上一点点变少。然而就在这时，汉森似乎是被烫着了，下意识的弯下腰咳嗽了两下，一枚象征着第五期团成员的项链从他的怀里掉了出来，晃荡在猎人胸前。 “请问……” 白金皱了皱眉头。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你能不能再扯一点？” 白金的话让汉森有些发笑。 “少跟我来这套，没用，这鱼我是不会给你的。” 然而此时的白金并不在乎他嘴里的鱼了，只是汉森低头的模样，那枚项链晃荡的样子，总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是自己的错觉吗？ “你们看！这里就是陈列室了。” 编纂者领着白金一行人走进了辰星最大的一个房间，里边摆放着第五期团所有成员的物件，大多都是值得纪念的，有活着的人的，也有死去的人的。 每一件，都透露着一段历史，特别是悬挂在墙上的那些油纸画，每一个都画得栩栩如生。 “恰克团长非常注重成员之间的羁绊，所以设立了这间陈列室，希望能够记住每一个人对第五期团的贡献。” 白山站在一块古铜色的滑石面前，上边沾有两张有些泛黄的油纸画。 “这是谁？” 白山指着左边的一张画问到。 “那是我们第五期团的招牌猎人，汉森先生，他的实力可是得到整个公会的认可的。” “那这个……” “好了好了！” 没等白山问完，编纂者小姐突然打断他的问题，拍着手催促莫桑和罗兰赶紧跟上。 只有白山依旧站在石头面前，仔细打量着这两张泛黄的油纸画。他总觉得，画中的两个人出奇的相似，而且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