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月下城

    月下城位于月上宫所在的山谷中，因高山耸于云端，故山谷内长年阴暗。城门大开时，栩落见到了月下城的新任城主。他是个白面瘦削的男人，声音略显尖锐，看上去格外刻薄。方允师兄像是塞给了他什么东西，男人皮笑rou不笑地点了点头，打量了栩落一眼，让手下拿出一个手环给栩落戴上。那手环戴上后竟与胳膊上的骨rou长在一起，脱也脱不下来。这手环应该是月下城的缚灵镯，缚灵镯有三种：妖，魔，仙，而栩落戴的应是缚仙镯。栩落走进城门，只听见身后关门时沉重的声响。

    这里没有仙妖魔，只有囚犯与城役，更没人会在意一个囚犯的死活。每个犯人都会被缚灵镯锁住法力，终日在此做着苦力。比暗无天日更让人痛苦地是日渐消磨。城管的鞭子狠狠地抽在劳作中略有迟缓的人身上，皮rou翻飞，留下触目惊心的印记。被抽的人有的面无表情，似行尸走rou般；有的毫无尊严，跪地求饶，却没有人为不公而反抗。栩落如蝼蚁般运着一筐又一筐的矿石，累极，却不能停下，不是怕被鞭笞，是不愿师父看到自己的狼狈。

    栩落的处境被蝶妖说中了，吸食他人灵力有违天道，仙门容不下她。轻尘至今昏迷，楚秋吟代管北域，本要受雷刑，再将栩落逐出师门。栩落不服，只有师父才能让他离开，别人谁都不行。最后在遥知的劝说下，楚秋吟让栩落在月下城受罚，等候处理。

    每当夜尾草卷曲的叶子舒展开来，休息的时间便到了。在这暗无天日的月下城，只能数着夜尾草度日。栩落没有回房间休息，那刮风漏风，下雨漏雨的屋子，充斥着腐臭。这里的女人也顾不上仪态，能活着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半倚在门口的树上，两个女人从树下经过，走了出去。栩落并无心思多管闲事，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脚步声，栩落睁眼看去，二人衣衫都有些破损，到树下便停下脚步，一女子小声哽咽，“小弟真的没事了吗？”

    另一女子抬手帮她拭去眼泪，露出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他们不会再为难他，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活下去，毕竟活下去才有希望。”栩落无心偷听，却也知道在这种鬼地方为了生存，做出什么事也不奇怪。亲人，像一道光，互相照亮，互相取暖，慰藉他人。

    月下城盛产矿石，一筐筐的美玉，从矿井底部运到山腰处，那有专门的人查验，分拨。栩落走过去正欲放下竹筐，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人黑面黑衣，一双眼睛在这黯淡无光的日子里，显得格外明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人自从栩落取回莲花香后，态度转变迅速，不似从前轻慢，竟能看出一分担忧，三分不解。栩落只是淡淡地道：“一眼难尽。”

    “用不用他帮你。”

    “你不必告诉他，以免横生枝节。”

    栩落把竹筐放下，便走了。若她离了这，或有任何优待，楚秋吟知道后，想必会抓住不放，不如实实在在受了罚，不让师父为难。

    西风在栩落进城后，就看到了呈简。他核实后，便禀明了风王。凤王也只是说了句：“由她吧，别伤了性命就行。”西风不明白，明明他心里很是在意她，为何又这般的冷漠。只能到月下城亲自问问栩落，只要栩落表现出一丝求助，他定会管到底。西风见了栩落，不明白二人为何皆是一副“勿多事”的态度，心里骂了一句：“皇帝不急，太监急。”骂完了，就跟城主交待，“切不可伤了她性命！”便走了。

    城主本想借机会讨好凤王一二，没想到也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主。交代了只要不死，便算全了西风大人的颜面，何况北云那边也说了，让她吃些苦头，不必徇私。这些天看她老实，便也懒得理睬。内狱里那群“贵族”囚犯，早就要求换个新鲜的乐子，还点名让她去，既是如此，那便杀杀她的威风。

    月下城有“杀威棒”，所谓“杀威棒”类似人间管家为压制犯人气焰所用的杖刑，也是让那些有后台，平日闲的发慌的犯人找乐子的手段。几人手执棍棒，让入阵之人与之对打，不过对方人多势众，又不乏有嗜杀之人，入阵者往往生还几率不大，不过这次城主特意吩咐，留口气。

    休息时分，同舍的两个女人又出去了。不过这次只回来了一个人，那人在树下哭了好久。栩落于心不忍，递上一条手帕。这是上次哽咽的女子，细看下，年纪不大，十几岁的模样，脸上有污迹，却难掩清丽稚气。眼睛虽然红肿，却清澈动人。许是心中委屈苦闷，竟如竹筒倒豆子般倒了个干净。他们是某小户的仙门，被族人陷害吞没，还将姐弟三人送入月下城，永世不得出城。

    前几日有人来告知，要对弟弟执“杀威棒”，要二人过去。姐妹俩为了不让弟弟受苦，便答应每日休息时去服侍执刑之人。那根本就是虎狼窝，那群畜生拿二人肆意凌辱，取乐。今日便只放她一人回来，不知道jiejie会怎么样。

    越说越担心，栩落见她泣不成声，心里气愤：“城主不管吗？”

    女孩哭哭哒哒的说：“不管，外面城役还与他们吃酒，他们是一伙的。”

    栩落怒不可及，一名城役走至近前，面带不耐之色，“月下城囚犯，都要伏杀威之刑，仙子请吧。”

    女孩拽着栩落的衣角，怯怯道：“jiejie，别去······”

    栩落轻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便跟着城役去了。

    不多时便走到一块开阔之地，石阶之上建着几个帐篷，帐篷内有喝酒，嬉闹之声，四面皆有一排明晃晃的灯笼，照的四周似白昼般，帐篷对面一棵千年古树上，隐隐透着亮光，上面建有高台，高台之上有人坐着饮酒，不过灯光昏暗，看不清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