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决心
“白泽先生的意思，还能再往深处走？那样就能让变成狐人的人恢复原状吗？” “别急，先听我说，狐人和这方地界的关系，就像是在同一个女人肚子里生产的胎儿，如果把地界比作骨架，那他们就是骨架上附着生长的血rou，用蛮力已经无法救下他们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地界消散，那样他们才能恢复原样。” “让地界消散？” “某种罕见的情况下，地界是会自然消散的。” “要怎么做？” “要到地界的最深处去，想办法化解‘因果’。” 庄兴做深呼吸：“去到最深处，就能化解‘因果’了么？” “这并不是绝对的事情，我说过了，地界消散很罕见，你要化解的，是一个能形成一方小世界的‘因’，用丝线比喻，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像是把揉在一起的丝线牵开理顺，但不知道线绕成了什么样子，有可能根本解不开，有可能当中的线断掉了，就算你渡过最后一层，白费功夫的可能性也不低，你好好考虑，再往深处，我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你可能会死在这里，即便这样，你仍要去么？。” 庄兴面对着屏风，心想死这个字，听起来，真是空虚寂寞冷。 怎么会不害怕呢？他才十八岁，十八岁死掉连英年早逝都算不得，那是夭折。 他的高考成绩还没下来，他还没有找到他的爸妈，没有去上大学，他有好多好多的事情都没做，如果死在这里，这些都成了永远完不成的事情。 冷静下来想，就这么离开似乎没什么不好的，不是有个秘密组织吗？他们才是专业的，该让专业人士来做专业的活。 离开之后，可以再登上那个论坛，私信管理员，告诉管理员在他身上经历了什么。 帖子里分明出现了“地界”两个字，显然他们是懂行的，他可以免费提供前两层的情报，让专业人士来化解因果。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矮个子躲在高个子下边乘凉就好了。 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在问他： “你以后，都要为了‘活下来’而活么？” 不是做好决定了么？不是下定决心要去那边的世界么？不是想好了，要勇敢地面对这个世界么？ 走这条路，一定会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他很清楚。 他想起了老爸老妈，爸妈过去也遇到过这种选择吧，他们那时候是怎么选的呢？ 把危险的事情交给其他人，让别人去面对死，还是，去做那个“高个子”？ 一下子，好像理解了什么... 爸妈在信里说：“我们应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 为什么？他们不想和儿子见面么？ 才不是，他们把儿子的生日记的清清楚楚，想尽办法寄了一封信回来，给儿子送了一份生日礼物，即便消失了六年，他们的牵挂一分不减。 他们不是不想打电话回来，是没办法打电话回来，没办法和儿子见面。 这么多年才寄一封信回来，他们一定有很多苦衷。 一家人本该生活在一起的，可有更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去做。 必须有人去做，如果没人去做，就会有巨大的灾难发生。 他忽然明白了，爸爸mama的决心。 “记住，生命永远是最重要的，一定要珍惜。” 那是他们给的嘱咐，但他们并没有说：“无论任何情况下，都要以自己的生命安危为重。” 一定要珍惜生命，生命很宝贵。 但是，有些东西，就算用生命去换，也值得。 比如，问心无愧。 他不想有一天会后悔自己做过的选择，不管将来活成什么样，他都绝不要后悔，不想将来有一天想，我本来有机会的，只是因为我害怕，所以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人，活这一辈子，就活一个念头通达。 “如果害怕就走吧，没有人会取笑你，他们本就和你无关，等你将来有拯救别人力量的时候，再去拯救。” “我想试试看。”庄兴一字一句地说，这一次不再有动摇。 “如果你是抱着我能像前面一样保你安危的想法，才决定去，我劝你最好还是放弃，我只是一缕残魂，破庙里我让你不要抓兵器，是因为我看出来那是戏班的道具，优伶取刀之前，都必须要祭拜，否则就是坏了规矩。” “那个小孩木雕多次在出现在你的视野里，我只是替你注意到了。” “至于台上教你的招式，我恰好都看过而已。” “再往深处走，我不一定能帮助你多少，驱邪除妖的神兽是白泽，不是白泽的一颗牙，一颗牙能做到的事情很少。” “谢谢你为我考虑这么多，白泽先生。”庄兴说：“但是我想试试，我觉得，我应该能救下他们。” “自信过头，便是蠢了。” “我认真考虑过了。”庄兴说：“就算是现在的我，也有机会化解因果。” 见义勇为要看自己几分斤两，一个啥都不会的高中毕业生，说要去枪炮鸣响的战场上救人，那不叫见义勇为，叫蠢蛋。 他不是盲目自信，如果机会渺茫，真是九死一生，他自是有底数的。 但“阿紫”给他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危险。 “先生，这方地界，是因为‘阿紫’诞生的吧？就是那个戴狐狸面具的女鬼。”庄兴问。 “就是她了，地界的诞生和消散一样，都是少见的事情，她一个人的怨念就衍化出了地界，她一定是个天生的灵种，不然死后不会有如此巨量的煞气。” “所以...阿紫就是‘因’，可以这么说吗？” “可以。” “那我要化解的果，就是阿紫的果了。”庄兴点头：“能行。” 他没乱说，他真的考虑了很多。 这是属于阿紫的地界，他已经经历了阿紫的前半生，阿紫是个从小学戏的小女孩，旧戏班里的生活很苦，师父很凶，经常打骂人，所以那里到处朦朦胧胧的，到处透着压抑和恐惧。 她不愿记得，所以朦胧，她觉得那里的生活满是苦难，所以压抑。 梨园就不一样了，梨园的每一处细节，都那么好，那么轻松。 她一定在这里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这一天是她快乐的开始，她喜欢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也记得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 所以这里才会有通向外界的门，因为她的门是在今天打开的。 庄兴不知道“阿紫”是怎么变成那副模样，但他能感知到“阿紫”的气场，那些煞气当中，并不饱含强烈的恨和怨。 他第一次与煞气接触，就体会到了，那里有的，只是要把人淹没窒息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