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戏台
“陌生的天花板...” 这次真的有天花板了,是杉木做的木板。 面前是搭起来的戏台,戏台正对面,坐着三个老师傅,庄兴站在戏台上,和他们面面相觑。 这地方似乎是一个戏院,戏台下边,有零散分布的茶桌和茶椅子,戏台两边很多扇窗户打开,明亮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洒在戏台上,照的庄兴暖洋洋的。 和刚才的气氛截然不同,压抑的氛围消失了,身体变得轻盈,有种想跳一跳,动一动的欲望。 下面的老师傅正在说些什么,庄兴离他们就三四米的距离,能听见他们的谈话。 “这女娃子几岁了?” “十三岁了,黄腊子送来的,说是出师了。” “学了几年?” “六年。” “天生的好嗓子,面若桃花扇,就算是野路子也不用愁,若是有功课落下了,就在园里练,我押她一签。” “拿二十两银子,去找黄腊子拿生死契,先看看她的功课扎不扎实,再说选角儿的事。” 说罢,三个老师傅,又看向台上的庄兴。 “今儿个起,你就是咱梨园新园的人了,唱戏你是天生的角儿,再练练你的功课。” 老师傅说完,就那么直挺挺地盯着庄兴,但庄兴根本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功课是什么意思。 他差不多弄懂这个空间的规则了,他得按规矩办事。 戏院里,要展示的自然是唱戏的功课,可庄兴又不听戏。 这年头,唱戏的本就很少了,戏园子里要做什么功课,他哪里知道? 他唯一看过的,算得上的戏的东西,就是小时候在农村看的“闹大夜”了。 所谓“闹大夜”,是他们那儿葬礼的习俗,下葬那天,从中午开始就搭戏台子,中间吹唢呐放炮,吃过晚饭,天一黑,就有戏班上台表演。 奶奶告诉他,这是喜葬,只有寿终正寝的老人,才这样办,年轻人出意外死了,是不请戏班子的。 可与其说“闹大夜”是戏,倒不如说是杂耍,上台表演的人,唱的是现代歌,下面的人点什么唱什么。 一会儿要来个胸口碎大石,一会是空腹吞剑,脖子抵钢筋,到了后面还有魔术,从帽子里变出一堆糖,扔给台下边的小孩子。 庄兴小时候很喜欢去看“闹大夜”,但到了2023年,很少再有机会看到了,他都忘记了自己上一次看是哪一年。 他在想,“闹大夜”的那些杂耍,算不算老师傅口中的功课。 要不然还是算了,他本就没学过戏,这些老师傅看起来慈眉善目,全然没有上一个师父的压迫感,或许能糊弄过去。 似乎见他迟迟不做动作,下面的老师傅皱起眉,又说起话来。 “这女娃子该不是丢了魂吧?痴痴傻傻的?” “那黄腊子精的很,指不定有什么勾当。” “街上的戏院也就算了,咱是给官家唱戏,马虎不得。” “再看看,要是有什么痴缺,就给黄腊子退回去。” 听到他们的话,庄兴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一种焦急烦躁的心情在内心迸发。 那句“退回去”,听起来格外刺耳。 他没忘了自己的身份,他在这些老师傅眼里,可不是庄兴,是“阿紫”。 一下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觉得身体轻盈,好像脱笼的小鸟一样,满身都想蹦蹦跳跳。 “阿紫”是个被卖到戏班里的小女孩啊,按那些老师傅的说法,她今年才十三岁,在戏班里待了六年,从七岁起就学唱戏。 想想小笋子和小竹子,就知道这些孩子会有什么待遇了,那就是他们平时要练的基本功课。 代入到“阿紫”这个角色,那个戏班,对她来说,就等于一个囚笼,今天是她离开囚笼重见光明的日子,她怎么能不高兴? 若是再被“退回去”,一定是难以想象的灾难和苦痛。 灾难和苦痛好似化为实质,照射到庄兴身上的阳光渐渐黯淡下来了,温暖轻松的氛围正在逐渐消失,窗外碧蓝色的天空颜色变深,不再是碧蓝色,而是昏黄。 天空的颜色还在持续加深,由黄到红,当弓着背的“师父”出现在大门那里时,刹那间变成了深红色,红的发黑,好像要滴下血来。 连带着戏台里的光线也黑暗下来,深红色的阳光压在庄兴的肩膀上,那种轻快愉悦的“buff”消失了,转而像是在他的手脚上绑上了厚重的铁块,身体沉重的像是灌了铅。 已经听不清下面的老师傅在说些什么,只有无法理解的无名呓语贯穿耳膜,不断地干扰他的思维。 相比第一关,第二关绝没有他刚才想的那么轻松,反倒是更加危险。 他还是太年轻,在这个诡异的空间内,绝不能有一刻掉以轻心。 想想,第一关看起来到处是凶险,危机重重,实则很好应对。 一开始就给了很多的时间,大概有五六分钟供他在那个破庙里闲逛。 只要在五分钟里找到那个小孩梨木雕,乖乖跟着旁边的人照做,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最多是挨几鞭子去墙边练功。
第二关则恰恰相反,打个比方就是温水煮青蛙,青蛙在水里游泳,殊不知,马上水温就要上升到把它给煮熟的程度。 庄兴就是那只马上要被煮熟的青蛙,他想做些什么来补救,可能做什么? 俯卧撑?仰卧起坐?引体向上?还是立定跳远? 算了,不管了!给小老头们翻个跟头瞧瞧! 再次感谢“水精灵的祝福”,若不是他的力量得到了增强,恐怕连跳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身体沉的像是块铁,这种状态下,普通人光是走几步,一定都吃力,但他还能跳起来,在台上做了个360度后空翻。 有效果!老师傅们的目光被吸引过来了! 身上的沉重感稍微消失一些,庄兴又翻了一个跟头,老师傅们反而皱起眉,似乎对他不太满意。 更加压抑的气将庄兴包围,四周的空气被某种力量抽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几乎呼吸不到氧气了,这次不是有种窒息感,是真的就要窒息! 再这么下去,他会被活活憋死! 这时,又有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左手、右手先后着地,侧着身子翻。” 没有选择的余地,庄兴跟着声音做动作。 “往后腾空翻,翻过以后记得脊背着地。” “还是腾空翻,这次肩膀着地。” ... 庄兴在这个声音的指示下,挨个做动作,换着花样翻跟头。 不只是翻跟头,还有蹲马步、倒立、劈叉等诸多名目,有时还要两两组合,比如倒立劈出“一”字来。 这当中有很多困难的招式,按理说庄兴这个没经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是做不出来的。 他只是力气大而已,身子骨没那么柔软。 但越是蹦蹦跳跳,身体就越是轻盈,这些繁复的动作,竟然都很标准地做了出来,一次没有失误。 黑暗退潮,阳光再一次变得明媚。 他默默在心中计数,当他做完口述的最后一个动作,堪堪过去了80个数。 如此大的运动量,让他额头渗出汗珠,微喘着气。 他看向台下,三位老师傅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满意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