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道路

    “你，你胡说，我们才没有要跟燕国大战！”莉莉很快反应过来，立马态度坚决地大声否认。

    苏安轻蔑地瞥了她一眼：“都被踩到猫尾巴了，还死鸭子嘴硬，果然是可笑的小屁孩。”

    莉莉噌的一下拔出寒光闪闪的匕首：“我劝你好好说话。”

    苏安毫不畏惧：“我甚至可以不说话。”

    莉莉想了想，收起匕首，“那你还是说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说话太闷了。”

    她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摆出一副不甚关心只是听八卦的模样，“傻大个，你继续。”

    苏安眉眼都懒得抬：“继续什么？”

    莉莉道：“你怎么会觉得我们要跟燕国开战？之前我们是在混沌之地掀起了战争，但那不过是迷惑燕国当局，为进入山脉遗迹打掩护罢了，也有封锁道路，限制燕国超凡者进入长岭山脉的意图。

    “现在我们得到了遗迹中的诸多宝物，事情就完成了，哪里还会打什么大战？”

    苏安嗤笑一声：“因为在遗迹里的收获，你们修士的实力更上一个台阶，各种武器完全可以装备边军，打破长久以来跟燕国边军的实力均衡。

    “探索遗迹是为了什么？得到宝物。得到宝物是为了什么？提升实力。提升实力是为了什么？当然是打败敌人，夺回妖族地盘，重铸妖族荣光。

    “双方敌对两千年，也厮杀了两千年，没实力的时候你们姑且不时发动战争，如今有了更强的力量，你们有什么理由不攻打燕国？”

    莉莉还在嘴硬：“就算我们得到了遗迹宝物，但总需要时间消化收获，而且遗迹之行我们的修士伤亡不小，应该休整一下。

    “我们有什么理由仓促开启大战？

    “等到我们完成准备，养精蓄锐了，再以绝对的实力优势，排山倒海般越过长岭山脉，燕国还能挡住我们不成？”

    苏安信心十足地道：“当然是因为你们等不起。

    “此次遗迹之行，因为你们事先准备得妥当，各国察觉太晚，派遣修士太仓促，宝物基本都被你们所得，北境实力的提升无法逆转。

    “百年战争后，人类各国陷入内部战争，彼此争霸，跟妖族进入战略相持阶段，这一僵持就是两千余年，你们趁机恢复了元气。

    “两千年来，人类不打你们，固然是忙于内部利益争斗，但基础是你们实力有限，没有多大威胁。

    “两千年过去，你们恢复了实力不说，现在还谋划了遗迹之事，得到难以计量的好处，人类各国再是迟钝，也该意识到你们的危险性。

    “两族相争是大局，彼此间不死不休，几乎不存在缓和余地，此事之后，人类各国一定会联合起来，或者攻打北境，或者严守边境，你们想要休整之后再南下？痴人说梦而已。

    “所以，你们只能尽快行动，也必须尽快行动。

    “快有快的好处，燕国也好其它国度也罢，很难想到你们会立即开启国战，突然袭击之下，你们仍旧能打燕国一个措手不及！

    “靠着遗迹所得，集中北境之力，燕国拿什么抵挡？

    “别的不说，就说岭东行省，你们有之前的战争基础，只要大军越过长岭山脉，直接就能越过混沌之地，兵临各大城市！

    “而燕国呢，还以为你们布置在混沌之地前线的军队，只是为了封锁超凡者而已，根本想不到你们接下来的行动。

    “误判了战略意图，战备松懈，失掉先机，燕国拿什么阻止你们？

    “一旦国战突然开打，你们至少有机会在各国反应过来，组建联军展开行动之前，拿下整个燕国！”

    一口气说完这些，苏安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莉莉。

    果不其然，他从对方的微表情变化中，确认自己这番话击中了对方的内心。

    莉莉抿住嘴唇，并不接茬。

    她当然不会接茬，只有不说话才能避免暴露更多想法与信息。此时此刻，莉莉看苏安的目中饱含戒备。

    戒备中有着再明显不过惊恐之意。

    苏安这番鞭辟入里的分析，让她不得不心生恐惧，眼前这个傻大个着实可怕，就凭那点信息就能洞悉一切，绝对称得上是大智近妖。

    如果让对方回到人类国度，那一定是精灵的强大威胁！

    苏安叹了口气：“两千年过去，妖族终于要展开全面反扑了啊！

    “而你，小屁孩，作为北境圣使，你有太多理由不能错过这场大战，所以你比我着急出去，还装什么淡然从容？”

    莉莉沉默良久。

    末了，她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看苏安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傻大个，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跟不跟我回北境？”

    苏安摇摇头。

    莉莉眼帘沉下来。

    苏安道：“大家都是人类，同宗同源。

    “虽然我现在没实力改变现实，无法让两族化干戈为玉帛，更无法让所有的国家与势力团结在同一个旗帜下，像一家人一样为了所有人的福祉而奋战，把文明推向新的高峰，重新打开进入宇宙时代的大门，但......

    “时代是在进步的，文明的发展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历史的潮流绝不是大家拼个同归于尽。

    “所以，未来一定是光明的，终有一天，我们会回到宇宙时代，甚至回归母星文明。

    “如果未来需要靠战斗来获得，如果没有流血牺牲就没有光明，那么我愿意为之流血奋战。

    “除此之外，我不会为别的什么目的贡献人生。

    “北境妖族也好，燕国也罢，现在的当局都不是能带给所有人光明未来的当局，至少我不相信。

    “所以我不会去北境，帮助妖族杀燕国的人；也不会以保存燕国为目的，去杀妖族的人。

    “这种为了一己之私而进行的战斗毫无意义，我的道路不在于此。虽然我渺小如尘埃，但我愿意走在正确的路上。

    “文明是一条大江大河，也是一条千里大道，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我的子弹打出去，只能有利于这条江河，绝不能污染了这片大海。

    “这就是我的道路，你可听明白了？”

    莉莉听没听明白不知道，但她的确听得一愣一愣的。

    苏安的话，理所当然地让她想起李长安与姬宁歌。

    苏安所追求的人生道路，不正是李长安与姬宁歌走的那条路吗？

    莉莉咬住嘴唇，脑中浮现出一丝明悟：或许，只有继承先贤遗志的人，才有资格继承先贤的遗产，而不是什么血缘、地缘上的后人。

    李圣王的东西，就该是苏安的。

    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莉莉正正经经地道：“虽然空口无凭，说出来的话未必就是心中所想，尤其这种大话，骗人的可能性不要太高。

    “但我愿意试着相信你一下。”

    苏安笑了笑，笑容温和清澈。

    人生在世，总要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活，现在他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树立了人生方向，心中敞亮，笑容自然也是干净的。

    莉莉掏出墨玉匣子，郑重其事地道：“李圣王的东西，我可以分你一半！”

    苏安哑然：“什么叫分我一半，明明就是你要强抢一半。”

    莉莉皱了皱精致小巧的鼻尖：“李圣王是精灵圣王，北境的山水与人民养育了他，他能有这些东西离不开点点滴滴的积累，于情于理都该有我们一份的！”

    苏安觉得这个说法很有道理，相比较而言，他好像没有独吞对方遗产的理由。

    苏安忽然开口：“你其实一直在拖延时间吧？”

    莉莉眨了眨清澈无辜的大眼睛。

    苏安接着道：“你的言行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但那都是表面现象，是为了迷惑我，方便你有时间恢复伤势。

    “你是八级，一旦身体的暗伤得到完全恢复，可以发挥出完整实力，以我六级的修为，想来不是你的对手。

    “届时无论李长安的东西还是核心，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你之前不伤我，愿意让我跟着进入保险库，且路上没有设法摆脱我，是因为你有绝对把握在时机到来后控制我。”

    莉莉笑嘻嘻地道：“你果然聪明。”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些算计，故而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苏安摇摇头，不再纠缠这茬：“物件稍后再说，先看看功法秘籍，这东西分享起来比较方便。”

    莉莉重重点头，双马尾一晃一晃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学了李圣王的功法，看了李圣王的秘籍，往后我们都能成为一代圣王啦，天下无敌也不是梦！”

    苏安：“......”

    他现在都有些不能确信，眼前这位小屁孩是真的傻乎乎的，还是只是用这副不着调的样子迷惑他。

    在分享李长安的遗产之前，苏安还有一个必须提前弄清楚的问题，他注视着莉莉问：“核心在哪儿？”

    莉莉笑容狡黠：“我们早就身处核心之中了。”

    ......

    七天后。

    面对山峦巍峨、群峰绕云的遗迹，朱峰默默长叹一口气，最后深深远眺一眼主峰方位，挥了挥手，下达全队撤离的命令。

    周围的反抗军战士们相继转身，疲惫地离开这处已经失去价值的战场，众人情绪谈不上特别低落，但士气确实也不怎么高昂。

    这趟遗迹之行，反抗军付出的代价不小，收获也不少，相较于大部分死于非命和空手而归的人类超凡者队伍，他们至少能带回很多遗迹武器。

    苏安与圣使进入保险库后，他们在石室里盘桓良久，始终没有找到进入其中的方法。

    之后，黑袍老者带着妖族修士通过传送阵主动撤离，他们没能及时阻止也不想阻止。

    与进入研究所的超凡者们瓜分完研究所宝物后，他们又在顶层石室探索一阵，最终只能接受苏安与圣使双双消失的现实，依照原定计划离开已经失去价值的遗迹。

    “苏安呢？”

    在遗迹外汇合南宫不器、宋娇等人，面对江白劈头盖脸的问题，朱峰满脸惭愧，将主峰秘境的事情如实告知。

    南宫不器摸着下巴寻思着道：“苏安未必遇到了什么危险，他们的消失很可能跟秘境核心有关。”

    宋娇微微颔首，对朱峰等人道：“江白掩护你们先行撤回，我跟师弟在此再等一段时间。”

    朱峰想了想：“圣使莉莉应该不会谋害苏安，如果他们的消失真跟秘境核心有关，出来也未必是走路，很可能通过传送阵离开，你们继续等在这里只怕无用。

    “遗迹之事结束，妖族收获颇丰，接下来北境大军应该会进攻燕国边军，越过长岭山脉攻打岭东行省，冀州市首当其冲，依照老苏的谋划，我们应该尽早回去，为这场国战做准备。”

    宋娇淡淡道：“所以我让你们立即动身。至于我跟师弟，在此等候苏安三天，三天之后他若是不出来，我们就离开。”

    朱峰点点头，不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