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依靠
是一个,她以为可以依靠了的人的声音,却也是一个,让她失望,变得更加无助的声音。 “哎呀,少爷,你看那是什么?” 她听到了柳婶惊恐的尖叫声,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有人抱着她颠颠的拼命的跑,好像要带她逃离冰冷黑暗的深海。 可是,她觉得已经晚了,深海里好像伸出了无数只手拼命把她往下拽,硬是要把她拖到最深处。 黑暗、冰冷和痛疼,彻底席卷了她所有的思维,她终究还是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有人说,来晚了一步。 她听到一个男人在痛苦的嘶吼……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在病房里了。刺眼的白色,刺鼻的味道,竟然都让她觉得格外熟悉。 与韩民重逢的这么久以来,她到底受到了多少伤害? 五年前,已经被他伤得体无完肤,没想到,五年后,还要再来一次。 这是命运的轮回吗?她上辈子是多么凶狠歹毒的人啊,才有了这样的轮回。 她坚硬的赚了一下头,视线里顿时映入了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很憔悴,黑眼圈很重的一张脸。 却也让帅得逆天的男人,看起来很沧桑。 她不敢相信,这竟然是韩民。他什么时候这般狼狈过。 “怎……”她想问他她是怎么了,但张开嘴,嗓子沙哑的不像话,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韩民缓缓的拿过桌子上的杯子,一手扶起她,喂她喝了一些水。 这水是温的,喝入喉咙里,带来一阵暖流。 她终于感觉好多了,但是回过神来,也发现,自己身下好痛。 “我怎么了?”她莫名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韩民小心翼翼的放下她,帮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淡淡的说了一句:“没事,你只是病了而已,好好休息,很快就能好了。” 是这样吗? 周慧敏猛然响起什么,作势要起身,却被他给按住。 他暴怒的低吼她:“你做什么!病了还乱动。” “瑾儿……” “没有我的允许,傅斯年不敢随便带走她。” 担忧还是未从她脸上散去,她又问了一遍:“真的吗?” “嗯。” 得到他的保证,一颗不安的心这才稍微静了点。她这才觉察到,自己这次可能真的病得很重,只不过是稍微动了下,就开始头昏脑胀的。 她闭上眼睛,缓缓的又睡了过去,只是这次睡的不是很安稳,好像听到了男人压抑的哭声。 很低沉的哭声,若不仔细听,应该不会听到。 她用尽全力,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再苦,却怎么也睁不开。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真的快陷入彻底的昏沉中时,一个道歉声在不远处响起。<> “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韩民的声音吗?他为何要跟她说对不起,他做错了什么事? 当她再次醒来时,是被啾啾的鸟叫声吵醒的。 此时天已经亮了,韩民就趴在她的床边睡着。 她稍微一动,他就猛然惊醒过来,抬头间,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有些红肿,白色的眼仁上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见他这样憔悴,周慧敏脱口而出:“你不用管我,去休息吧。” 韩民却不言不语的站起身,洗了一条温暖的湿手巾来,温柔的般她擦了脸,又帮她擦干手。‘ 他的动作很小心翼翼,又很温柔,让她觉得很不习惯。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没忍住,小声的问道:“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他才变得跟往常这么不同。 周慧敏盯着面色憔悴的男人,他如此不同的温柔,让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事。”男人淡淡的说了这二个字,就不作声了,继续帮她擦洗,完事后,把盆子端走了。 没多久,柳婶拿着一个保温杯出现在病房里,她看向周慧敏眼神也很古怪。 “少爷,这里是老鸡汤,很补身子的。”她还想说什么,韩民用眼神阻止了她,她就没再作声,放下东西离开了。<> 韩民打开保温杯,盛出一碗汤,作势要喂周慧敏。 周慧敏却死死的盯着那烫,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她有些激动,声音也不禁大了起来:“我到底怎么了?” 她不是傻瓜,老鸡汤给什么人喝的,心里有底,可她实在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韩民看着她执着的目光,她不敢去想,所以要让他亲口告诉她。 他知道,他不说,她就不会喝了,所以,他只好放下碗,轻声安抚道:“你先不要激动,听我慢慢说。你……我……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周慧敏浑身一颤,不敢想的事实竟然是真的。 她什么时候怀孕的,她都不知道,可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孩子竟然就这样没有了。 一颗小小的生命,来的如此突然,消失的如此快速,好吓人…… “慧敏,你不要太伤心……” “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突然的,她好像以为一切都是场梦,仅此而已,她甚至没有任何真实的感觉。 韩民没在她脸上看到大悲之色,若从没有爱过,消失的东西,又怎会被人留念。 他站起了身,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卫生间。 周慧敏呆愣了好久,回过神的时候发现,他还没出来。 她缓缓的移动着自己还作痛的身体,穿上鞋,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向卫生间。因为步履很小,所以脚步声也就很轻。 推开卫生间的门,突然,一阵压抑的哭声传了过来。 周慧敏傻在了门口,她的脑海里,只有那背对着她,跪在地上轻轻颤抖的身影。 他竟然哭了?而且哭的很伤心,使劲压抑着,却依然无法阻止那哭声从喉咙深处溢出来。 她应该离开的,一个大男人的狼狈,也许很不希望别人看到。 但她就是莫名其妙的抬脚走了上前,最后,小手落在了他的肩头。 “民……” 她轻轻的唤了他一声,他的身子一抖,声音止住了。 她缓缓的蹲下来,转到他前面,固执的抬起了他的头。 他的脸上,满是泪水,眼睛红红的,让本就憔悴的男人,看起来更是狼狈不堪。 “你……很伤心吗?”她犹豫了下,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你不会伤心,对吗?”韩民压抑着哽咽的声音,嗓音嘶哑的问道。 “我……” “我很伤心,真的很伤心。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还来不及爱他,他就走了!” 韩民近乎低吼的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周慧敏从未见过他这一面,也从未想过,他这般冷酷无情又变态的男人,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还称不上生命的东西的逝去,会伤心成这个样子。 “你很喜欢小孩?” “不!我不喜欢小孩,我讨厌小孩!”他吼完,愣了半晌,眼泪又不自觉的掉了下来。 他低下头,大掌粗暴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我明明讨厌小孩,可我,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给周慧敏带来莫大的震惊。她不由的抓住他挠自己的手,颤声问道:“为什么……” “我哪里知道为什么,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也许我天生菩萨心肠,就见不到生命的逝去,哪里像你这般绝情。你是不是在心底偷偷乐呢,正高兴我们的孩子没了!” 他有些发狂,眉头一抽一抽的,周慧敏一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这是他头疼症要发作的前兆。 她不想他发狂,搂过他的胳膊,靠近了他的怀里:“民,我不是不伤心,只是因为没感知过他,从来不知道他来过,所以,对于他的离开,我没有实质性的感觉。” 感觉到依靠的男人身体变得很僵硬,她又缓缓的道:“可是,我看你这么伤心,我也很伤心,我甚至不敢想象,他若没有离开,我们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会看着这个孩子一点点的在她肚子里成长吗,会在她生产时,紧张不安吗?会在见到抱抱那一刻欣喜若狂吗?会宠溺着宝宝,让他健康快乐的成长吗? 五年前,她怀有周与和周蕾的时候,就总情不自禁的问自己这些问题,可她却没有办法验证,自己的猜想,哪一条会是正确的。 可如今,当他真的在她身边,可以一一回答这些问题时,她却失去了机会。 韩民抱紧了她,下巴压在了她的下巴上,呜呜的哭声,再也克制不住的爆发出来。 她真的没有见他哭得如此伤心过!哭得她,甚至忍不住想告诉他,不要太难过,至少,他们之间,还有二个孩子。 可是,她说不出口。 “民……”她抬起身子,抱住了他,哪怕这一刻,只有这一刻,对他所有的怨所有的恨,都烟消云散了。 剩下的只有两人的伤心。 自从周慧敏流产后,韩民对她是从未有过的好,所有的照顾,细微入致。他甚至不允许傅斯年接近瑾儿一步。 傅斯年是那么的想把瑾儿接回家,那是他和真正的周慧敏的唯一骨血啊,可是碍于韩民,只好打消这个主意。 周慧敏康复的还不错,明明可以早点出院了,可韩民非逼着她住满一个月,像坐月子一样伺候她。他请了一个高级护工,他忙的时候,就让高级护工照顾她,不忙的时候,就会亲自照顾她。 直到她可以出院这天,韩民让梁玉明办好了一切出院手续,帮她整理好行李,等她换好衣服从浴室内出来时,眉头不自觉的拧在了一起。 周慧敏低头悄悄自己,穿着很正常啊,那他干嘛立即黑了脸? 韩民上前一步,扯过她的胳膊捏在掌心里,依然细得跟竹竿差不多。 本来,医院夸大的病号服,从上到下,把她遮的严严实实,所以他没注意到,可这会儿她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他立即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回到家,才中午,周慧敏看见摆满桌子的大鱼大rou,立即来到厨房,阻止依然做着菜的柳婶。 “柳婶,我不是说过了,咱们家没那么多人,没必要做这么多东西,吃不完你还受累。” 柳婶轻轻的推开她的手,小声的道:“慧敏,不是我告状啊,可我不得不做啊。刚才少爷来电话吼了我一顿,问我是怎么给你弄饭吃的,养了一个月都不见一点rou。” 周慧敏一愣,他刚才在医院黑着脸,难道只是为这事? 心里莫名的用上了一股难言的感动,再联想一个月来,他对她的照顾,嘴角也不禁的漾开了一抹淡笑。 “好了,好了,柳婶,我从小体质就不咋好,所以吃什么东西都跟白吃似的,跟你没关系。我稍后跟民说说就好了,你别再做了。”她淡笑着,推着柳婶往外走。 柳婶也呵呵的笑了,“慧敏,你终于笑了啊,你还是这样幸福的笑,看起来才好看。看来,有爱情的滋润就是不一样啊。” 幸福的笑吗?她吗?有吗? 还爱情的滋润呢! 周慧敏不知不自觉的红了脸,丢下一句去找韩民吃饭,就匆匆的走出了厨房。 柳婶笑着摇摇头:“这丫头,都老大不小了,说她两句爱情滋润,还不好意思了。” 韩民从医院把周慧敏接回来,让她先回屋,他则把车停到车库去,离开前,还说一会儿过来一起和她吃饭。 可这大半天了,他也没来。 她正准备推开门,却听门外传来二个人的争吵声。 韩民刻意压低了声音,“傅斯年,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来了吧?” 周慧敏的手落在门把上,没有拧开,她想走,却在听到傅斯年紧接着说出口的话时,不由的顿住了脚步。 “韩民,你这样很过分啊!你内疚是你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害得她失去孩子,就拿我的孩子做补偿吗!” 什么叫害她失去孩子?她抓紧衣角,这才忍住冲出去质问的冲动,依然静静的站在这。 “总之,我不许你再来找瑾儿,至少,近期不行。” “你应该知道,你不可能一辈子阻止我带走瑾儿,我才是她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你没有权利阻止我!而且,这事若让我妈知道后,倒霉的不仅是我,还有你!” “姑姑那里我自有交代,但是,你现在若敢私自带走瑾儿,就别怪我不讲兄弟情谊。” 韩民冰冷的话中,带着不容任何人反抗的意味。 “你自从认识这个妖女后,早就不讲兄弟情谊了!哼!”傅斯年冷冷的哼了一声,“总有一天,你会被这个妖女害死!” 门外是一阵沉静。片刻后,傅斯年又说了一句:“我暂时可以不带走瑾儿,但你不能阻止我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