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知青
贵飞懒汉猜到是什么人,背着手走出去。 “我说你们这帮知青,还知识份子呢,来我们这儿也好些年了,话都没学会。” “叔,你也甭编排,就你们这儿的话,跟个摩斯密码样,我们能说个半夹生,已经很不错了。” “什么跟个……比摩斯密码还狠好不,战时就是当机要密语用的!” 贵飞懒汉挠挠脑壳,有这事? 他不知道,但自诩大队最有文化的人,他不能承认。 “做啥呢?” 这时,李建昆跨过门槛。 篱笆院门口站着俩青年,二十出头的模样,一个穿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一个穿对襟黑袄子。 附近果园场的知青。 叫啥名字忘了,但肯定打过交道,有点面熟,要不然人家也不会找上门。 对襟袄背着一条尿素袋,甩在身后,看样子有点沉。 “还真在,建昆来来,找你有点事。” “你们大队啊,进一趟可不容易,简直要冒生命危险!” 无他,狗多。 这年头,像清溪甸这种三面环山的犄角旮旯,农民都喜欢养狗。 啥?你说人都吃不饱,还养狗? 那你有所不知,狗可以吃屎啊。 此时山上是真有豺狗和狼的,凶性小点的还有野猪,再次点的黄鼠狼也敢溜下山来,祸祸鸡鸭。 不养不行。 李建昆走近,多少回忆起一点东西,这俩货好像都是大首都来的。 一個叫什么亚军,一个是彪子,哦不,叫什么彪。 当年跟他有点见不得人的勾当。 清溪甸往南走,半山腰上有个国营果园场,那座山也是他们的地盘,种些果树和茶叶啥的,附近知青全窝在那,天南海北的,总有几十个。 其中首都来的胆儿最肥。 盛海来的胆儿最小。 最野的要数川渝的。 男的。 女的不提,他也没怎么接触过。 川渝那帮爷们,敢进深山猎野猪。 首都这帮呢,心眼多,爱走歪道。 盛海的他揍过一个,后来再也没见过。 ----------------- 陈亚军和金彪为什么来找李建昆,很简单,清溪甸是这厮的地盘。 半大小子这一拨中,他说一,没人敢说二。 这种半大小子,往往能干点缺德事。 仨货在院外找了个隐蔽角落,蹲地上围成一个圈,这让有心听听响儿的贵飞懒汉,十分不爽。 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好凑过去跟仨小兔崽子蹲一块。 “建昆,喏。” 陈亚军把尿素袋拎到中间,扯开袋口。 里头黄橙橙一片,是半袋橘子,大概能有十来斤。 怎么来的不言而喻。 李建昆眼前一亮,好东西啊,水果……娘的,回来到现在就没吃过。 讲道理,橘子这玩意还能提神补脑。 他们这边橘子又格外好,后来有人敢把一斤橘子卖到几千块。 这里面虽然有江浙人一向擅长的营销成份,但消费者也不是傻子,本地橘子确实皮薄味美,有些老树上的橘子,带皮吃都没问题。 这货明白了。 这是要搞交易。 “你们想要啥?” 金彪嘿嘿道:“鸡,老母鸡!” “想吃鸡了?” “也不是想,必须得补补啊,成日见不到油水,马上要高考了,补好底子才有力气冲刺嘛。” 李建昆恍然。 这帮人如果不参加高考,那才叫奇了个怪。 基本十五六岁时过来的,在他们这边从少年熬到青年,但凡有个门路让他们回家,刀山火海那都得冲啊。 他们不晓得的是,其实再等两年,这事也就过了。 十几斤橘子换只老母鸡。 要说这买卖做得。 这年头他们这边,橘子四五毛一斤呢,这值六七块。 鸡rou呢,1块3一斤,4斤的老母鸡能美死他们,也就5块2毛钱。 但李建昆不能答应。 一切可能犯事的勾当,他现在都不会碰。 花钱买也不能干。 “搞不到,哥们从良了,二位打哪来的回哪去吧。” “我去!” 陈亚军和金彪相视而望。 “就你个土匪还从良?今年冬天怕是要下雪吧。” 这个梗一般人听不懂。 李建昆从小到大,只经历过三场雪。 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雪,还傻不拉几拿个罐头瓶,想装一瓶来着,这样以后想看就看。 次日早上哭鼻子了,怀疑家里遭了贼。 这货摸摸鼻尖,他年轻那会,真有这么熊? 多说无益,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俩货大眼瞪小眼。 他们要知道,这货正猫家里悬梁刺股,怕是要惊掉下巴。 在他们这些年的知青生涯中,附近只有一个人,敢冲他们果园场门口打人,还成功了。 完事后,带着一群半大小子,扬长而去。 他们场长知道后吹胡须瞪眼,最后却不了了之。 为啥? 谁叫你出去浪的,一帮贫农家的娃,揍你一顿怎么了,不是该吗,来这干嘛的?
“他们来做啥?” 贵飞懒汉拦住儿子,问:“袋子里装的橘子吧?” “不知道。” 这货留下仨字,继续回屋奋斗。 贵飞懒汉心说装什么清高,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想吃跟爹说啊,多大点事。 “诶,小伙子,伱们要回果园场是吧,我送你们一趟,别让狗给咬了。” 你有这么好心? 陈亚军和金彪一阵狐疑。 这位,他们也是听说过的。 懒得一批。 所幸是个毫无攻击性的渣渣。 管他呢,这样最好,来时的惊魂未消。 “叔,那谢啦。” “不客气不客气,我这人哪,就爱跟知识份子打交道。” 贵飞懒汉难得出趟门,领着俩货曲里拐弯,说是抄近路。 俩货也不懂啊,闷头跟着走。 到了一个岔路口时,贵飞懒汉停下脚,指着左侧只有一户人家的那条路,说: “我就送到这儿了,喏,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大路上你们就认识了。” “多谢叔。” “不客气不客气。” 这样确实近不少,俩货高高兴兴走了,但刚走到那户人家的土院墙时…… “汪汪汪汪汪汪!” 一阵剧烈而狂躁的犬吠传来。 陈亚军和金彪吓得一哆嗦,卧槽这不是一般狗啊,听声音就知道,本能反应下,撒丫子就跑。 噗通! 这年头农村哪有什么好路。 背袋子的金彪摔了个狗吃屎,尿素袋掉一旁,黄橙橙的橘子滚出几个。 “叔,这条道不对啊,你赶紧的,把这狗制住,好像要跳出来了!” 陈亚军忙扭头,扯着嗓子向后面求救。 “哦来了来了,你们快跑吧,我来弄它。个死畜生,好像没拴住!” 没拴住…… “还捡个毛啊彪子,跑呀!” 俩货使出吃奶的力气,疲于奔命,哧溜消失不见。 恶狗确实从土墙上跳出来了,棕毛黑背,隐隐能看见虎纹。 是条杂交的虎斑犬,如果是纯血的,那可就大有来头,过去被皇家当作狩猎犬。 有多凶猛自不用提。 “给我消停点!” “呜~” 想朝俩货追去的虎斑犬,呜咽一声,乖巧地趴在墙边。 贵飞懒汉敢行这招险棋,自然有所依仗。 喏,这户就是李贵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