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李建昆,你性格豪爽,朋友多,人高马大,干活勤,样子也…很好看……” 你再说我可就上天了,不过也都是实情就是。 李建昆不为所动,满脸愤懑。 这不是要搞事情吗? “学校其实有不少女生心仪你……你,放了我行吗,我知道是我的错,不该招惹你,可我现在必须要考大学,必须!” 钟灵粉拳紧攥,娇柔身躯上,充斥着一股天地难改的坚定。 曾几何时,她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头—— 在穷苦和磨难中长大,等到适婚年纪,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相夫教子,同他一起面对贫穷,努力生活,尽量把日子过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至少要争取下,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李建昆,就是她相中的对象。 只是后来,高考恢复了。 她不止一次找老师、学校领导和公社干部确认过,这是一场开先河的改革,政审条件会最大程度放宽。 她也有机会。 她欢忻鼓舞,脑子里催生出了一条决然不同的人生之路。 她要上大学! 她要改变与生俱来的宿命。 凭什么她生来就要被人冷眼相加? 凭什么谁都可以欺负她? 凭什么祖辈的过错,要附加在她身上? 不讲理! 李建昆瞥了眼徐庆有,问:“你跟他走近,只是为了考大学?” 钟灵自嘲一笑,“不然呢,你以为他的家庭,能接纳我这种人?” 还真是心如明镜啊。 李建昆只能感慨,这姑娘思想过于超前,简直就是这个纯真年代的异端。 事情发展超乎预料,本来他是打算用强硬态度,敲走徐庆有的复习资料的。 但这事得讲究技巧,否则很容易搞出大麻烦。 这不正实施着么? 一,占据道德高地。 二,一棒子打出对潘西组合。 这回大郎不能挂,还足以完成反杀,不献上点补偿,这事好过的? 谁承想,钟灵一点不逼逼,突然打起感情牌…… 你猜怎么着? 他还就吃这套。 看来只能退而求次了。 “那你为什么不明说?为什么让我放了你?为什么不能一起?” 李建昆转变套路,从一气三连开始。 “哈?” 钟灵直接给问懵了,道:“啥啥意思?” 尤其是最后这个“一起”,她属实没听懂。 李建昆摆出愣头青该有的模样,道:“反正你要让我相信也行,那这事咱们得一起,我见不得你跟别的男生走这么近……” 这话听起来有点舔,实则他有所权衡,不会存在后遗症。 钟灵后来确实如愿考上大学,是哪所学校已经不太有印象,但不大可能和他是同一目的地。 等离开这个小县城,各奔东西后,时间和空间自然能消磨一切。 一向如此。 听了半会,钟灵总算琢磨过劲来,不敢置信望着他,惊呼道:“伱也要考大学?!” 人言乎? 我后娘养的呗。 我就不能考大学了? 李建昆没好气白她一眼。 钟灵一副你疯了的表情,道:“李建昆,别闹,你不可能考上大学的。” 记得上回他写给自己的信,拢共417個字,错别字有39个,让人哭笑不得。 李建昆心头好笑,嘴上还是哼哼道:“我告诉你,别瞧不起人,说不定我考得比你还好。” 钟灵摇头,正色说:“这不是瞧不瞧得起的问题,你……” “我不管,就这样啦!” 李建昆一锤定音。 哥们不要脸起来,自己都怕。 伊俩后面的对话,随着钟灵一声惊呼,没再压低声音,王山河和徐庆有全听在耳里。 徐庆有满脸鄙夷。 李建昆这家伙要能考上大学,那母猪都能上树。 未免也太瞧不起大学了吧,没睡醒样…… 但当李建昆走过来时,这份鄙夷他立马收起,意识到情况有点诡异。 这眼神不对啊,咋就突然和善了呢? 李建昆似笑非笑问:“班长,你跟钟灵这是准备去哪啊?” 徐庆有暗吸口气,打着哈哈道:“噢,这不是学校人太多,乱哄哄的吗,我们打算找个安静地方复习。” “你家?” “呃……对对啊。” “我跟山河也是这个想法,在县里没地方去,要不一起?” 王山河双目圆睁,木了:“……建昆。” “你别说话!” 李建昆biu一下回来了,自然有些行为举止不妥当,早跟小王打过一剂预防针,说自己洗澡时摔了一跤,后脑勺先着的地。 徐庆有心头苦涩,就说不对劲吧。 他倒是想说“不要啊~” 可又明白,真这么干,眼前这个坎儿过不了。 但如果带这俩货回去,那还怎么给钟灵抚导? 他自己的复习也会被耽误。 在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中,徐庆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望,忽生一计,忙说: “你俩,是不是没复习资料?” 李建昆耸耸肩,是哥们穷得不够明显吗? 要有的话,我乐意往你家凑啊? 这个年代的复习资料,有多难搞,往后的人很难想象。 眼下高考是恢复了,如九天惊雷,海沸山摇,令万千青年激动不已,欢喜若狂。 但冷静下来后,大家很快意识到一个严峻问题: 复习迎考的时间短暂而紧迫,可,复习资料在哪里? 要知道,这年头的教科书少而偏门。 就拿中学来说,专业性最强的数理化教材,也不过是两本很薄的课本。 一本叫《工业基础知识》,简称“工基”。
一本叫《农业基础知识》,简称“农基”。 在这个特殊年代里,提倡的是教育和生产劳动相结合,中学生走出学校后,要去做工人和农民。 《工基》涉及一些简单物理,主要是机器的构造和运作。 《农基》全是化肥、农药等内容。 这样的课本,想要拿来复习迎考,简直是侮辱出卷老师的智商。 大家只能竭尽所能,去搜集以往的老教材。 十多年的时光啊,即便是妥善保管的书纸都该泛黄了,更何况,是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里呢? 有些备考生,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一把被老鼠啃噬过的残页,都会捧在手心视若珍宝,恨不得将那每一个字,拿烧红的烙铁烙进心间。 而更多人,则是由于实在弄不到复习资料,焦急病倒。 渴望。 对知识的渴望,对改变命运的渴望,这是后来的孩子们,很难感同身受的。 在这个年代,并没有那么多路可走,或者说,读书,就是那些在田间地头、工厂车间、牧场矿山劳作的青年们,有且仅有的,唯一出路。 “这事好办啊,我能帮你们搞一套!” 话虽这样说。 但徐庆有心里有苦说不出。 李建昆和钟灵的关系,再地下,班里谁也不是傻子。 这事是他理亏在先,人家就算打他一顿,也是白打。 打完还不敢让学校和家里知道,不然天知道老师和家人怎么看他,他可向来都是先进。 同理,事情闹大也一样。 此刻打的就是“破财消灾”的心思。 “当真?” 李建昆虎躯一震。 你猜怎么着,意外之喜! 果然有时善还是有善报的,人不能变成一个么得感情的rou球。 徐庆有道:“当当真啊,不过……” “不过啥?” “得花钱,有点贵。你们也知道,现在复习资料紧俏得很,盛海那边连二道贩子都有了,好在我有个阿姨是盛海人,有门路。” 这是徐庆有能做到的极限。 关系是父母的,他已经有复习资料,再搞,只能是帮别人买,又怎么可能不收钱呢? 总不能跟父母说,我撬一个同学墙角,让人给堵了,慌得一批,呈上贡品吧? 谈到钱,王山河准备开口,不过话到嘴边,被两眼泛光的李建昆抢了先: “盛海搞过来的复习资料,你说的,该不会是《数理化自学丛书》吧?” 哟,还挺懂行。 徐庆有自觉抓住对方痛脚,找回些许排面,微昂下巴,“没错。” 王山河云山雾罩,碰了下李建昆,打听这书有什么与众不同。 李建昆倒是想解释啊,又不好说太多。 这是一套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