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你敢吗？

    店门外，李浩波将柯珂放下后又转身进去，两分钟后出来，他手里多了一盒雪糕，就是之前放回冰柜的那盒。

    柯珂看着递到眼前的美食，正值气头上，食欲也跟着减了半。

    “今天允许你再多吃一个，吃了再继续生气。”他说。

    柯珂没心情搭理，可不吃又看不过去，赌气似的拿过雪糕，三两下撕开纸盖，舀起一大勺，报复性地放进嘴里。

    见她肯吃，他就放心了，也不多问，打开折叠伞全撑给了她：“接下来去哪里？”

    柯珂闷不作声地又连吃两口，看着对面的大片树荫，径直走去。

    李浩波跟上。

    树荫下有一块台阶，她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一张叠着一张地铺在上面。

    李浩波就在一旁静静看着，目中笑意微漾，温润暖蔼。

    她的小洁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总能莫名戳中他。

    她正要坐下，他却让她先等等，然后把伞递给她，又跑回对面的小店，出来时，左手握着几条毛巾，右手则拿着几张纸板。

    柯珂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见他先把毛巾铺在她原本的纸巾上，最后盖上纸板。

    “几张纸隔不住地面的高温，现在这样会好一点，况且你今天穿着裙子，这样也更卫生。”

    柯珂看着他，被他出其不意的照顾点了心，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坐上去，有点软软的，果真不烫。

    “这些都是你找老板娘要的吗？”

    “买毛巾送纸板。”他也在她旁边坐下，又从她手里拿回伞举着。

    “多少钱？”

    李浩波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旋即明白，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先加好友后还钱，二十。”

    柯珂直接从包里拿出三张十元的纸币。“我有零钱，多出来的是雪糕的钱。”

    “我不收现金。”他回绝得很干脆。

    “你不是一直现金支付吗？”上次在小区的小卖部里看他也是拿的现金。

    “反正必须先加好友，否则你就欠着。”

    柯珂才不理他的无赖，将钱放在他身边，继续吃自己的。

    李浩波垂目看一眼零钱，再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她，温柔道。“以后你想发火都冲我来吧，还跟小时候一样，不要跟外人较劲，容易吃亏。”

    “你也是外人。”

    她脱口而出。

    他无言以对。

    缓了半天，他问。“可以跟我说说为什么跟那小孩吵吗？”

    “你不懂。”她淡淡一句，将他的欲进一步拒之门外。

    他的确不懂，他大概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认为她为了一部动漫和一个小孩争得脸红脖子粗，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宇智波鼬之于佐助，是兄弟情；他之于她，是爱情。

    不告而别的离开，漩涡不止的思念，她能共情，共情别人的久别重逢，生离死别。

    “好，你愿意说，我再听。”

    气氛沉寂。

    她伸手进包里摸出耳机，连上手机，只戴一只耳，一边吃着雪糕，一边听歌，身边没有三姑六婆的七嘴八舌，这种惬意才是她的岁月静好。

    看着她近在眼前，李浩波内心的空旷也被瞬间填满。

    “姥姥说……”

    “我姥姥。”她介意提醒。

    “好，你姥姥。”他失笑，顺着她的孩子气。“你姥姥说你喜欢军人，是因为我吗？”

    “不是。”

    她的干脆否认让他不知欣喜，还是悲伤。郭皓说，每次走在大街上不管是解放军、消防员、警察……她都要停下一直看着。

    许多年，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好像他们都能懂她，却又不完全懂。

    但是他懂，他知道那是她对自己一次次的期盼之后的一次次失望。

    “你今天特意打扮，就是为了见他吧？”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却看着她一身白裙吃了味，以前除了校服配套的半身裙，平常她几乎不穿裙装，说是不方便。

    能让她特别穿上的，一定是重要的人和事。

    “我姥姥让穿的，说是我妈的生日要好好打扮，我也没想到会被老太太诓。”她说，眼神是温和的。

    听闻，李浩波心里悬着的尺才落下半分。

    “你们小时候见过，那在你心里，他是不是也算青梅竹马？”

    话已至此，柯珂再不清楚他的心思，就是傻了。

    “小时候我跟他只见过一面，这么多年对他早就没有印象，现在对他自然也没有你们所谓的好感。”她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时境扭转，刚才在里面处处被他占的上风，这会儿被她捡着了。

    “李浩波，你也别再和我浪费时间了，我是不会结婚的。”

    李浩波心脏被蛰了一下，虽然已经不意外，但是亲耳听她说起，和在李欣冉那里听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他无法像上次一样还能维持表面的镇定。

    “是因为我吗？”他小心试探地问着原因，看着她淡漠的侧脸。

    “你只是其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我是一个极其害怕麻烦的人，从小就这样，所以我不喜欢数学，我讨厌那些繁杂的解题步骤，除了写小说，其他能以粗暴简单方式解决的事我都不太愿意花时间和心思，我喜欢并享受当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一个人随心所欲，自由自在，想干嘛干嘛，想宅家就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都不用出门，没有公婆矛盾，没有永远应付不完的两家关系，想通了这些，自然就不愿意结婚了。”

    “和我在一起，你照样可以随心所欲，从小到大，除了学习，我没有干涉过你任何事。”

    “李浩波，我们已经分开七年了，你对我的执念，大概就是得不到永远是最好的。”

    “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一直都是最好的。”李浩波快速捋了捋被她搅乱的思绪。“我不是想忘你忘不掉，而是一直没有想过要忘记你，你是我身处逆境时的唯一希望，最苦最难的那些日子，我就是靠着记忆里的你，支撑到现在。”

    他起身蹲在她的面前，无比虔诚的祈求。“柯珂，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七年前食言的事，让我一点一点补偿，我不会再不告而别，不会再离开了。”

    柯珂最是害怕这样与他面对面，会扰乱她的心智，她的印象深处，还停留着七八年前那个清朗高冷，但熟悉的少年，而不是现在这张脸。

    “李浩波，你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细数了我的习惯，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虽然可能比不上你的好记性，我表妹说你今天这身行头价值本市小半套房了，看得出来，你现在过得确实不错，如果有一天，你再次一无所有，你还会跟我说这番话吗？”

    “抑或说你没有当初你没有从逆境里逃离出来，你还会出现在我面前吗？”

    “你敢，让我和身无分文的你在一起，让我陪你一起吃苦吗？”

    她的声音平静细腻，眼神却清澈坚毅，李浩波只是接受着她的视线，没有立即给出答案，明显，他又迟疑了。

    这些迟了七年的问题，在她心里落了七年的尘，以为尘飞土扬，就会如凤凰涅槃，重塑新生。

    可她还是一样的难受。

    “你这伞，不会也价值几个千几个万吧？这样撑一下，会不会就瞬间掉了好多钞票？”抬头望，是为了不让心里的难受溢出来，不让他看见自己的悲楚，看着漆黑的伞面，她玩笑似的转移了话题。

    “不是，是有一次我陪妈去超市，突降暴雨，临时随便买的，就一直放在车里备用。”

    “哦。”这时，她手机响了。

    “我马上回来。”

    接完电话她就跳下了台阶。

    “我姥姥找我，回去了。”

    李浩波追上去。“柯珂，我明白你的心意……”他想解释刚才不回答她的问题不是想二次逃避，他只是震惊于自己终究是小看了陪自己一起长大的她。

    她怕痛，偶尔也会喊苦，叫累，甚至临阵脱逃，可这一点都不影响她骨子里的勇气。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勇敢。

    可是柯珂却几乎用吼地，打断他的话。“你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