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声与好巧不巧
海祇岛的珊瑚神社，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四面珊贝环绕，紫林尽染，微翘的拱桥与海浪状的石雕，清清泉水兮兮流淌。山谷里时常回响着游浮灵的轻吟，与那空灵的娟娟鸟声一齐合唱，七彩色的泡泡们在半空中飘。 这里是历代现人神巫女们的住所与办公地，神社内部宽大而富丽堂皇，和所谓的皇宫其实很像。我的座位在这殿堂里的最顶上。 可我却不太喜欢这个地方。大概是感到有些压抑，有些无处安放。 每当坐上那个位置，向下看见的人很多很杂，有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无数的目光交汇于自己，疲惫总是悄无声息地到来。不得不和那么多的不同的人打交道，不得不去处理那么多的无聊事务，负担的重量日益累积...我其实也总是会想，会想找个人靠一靠。 五郎是不可多得的优秀将领，他的真诚、坚毅与果敢的性格是我所放心的，时常能提出许多出人意料的作战方案；内侍巫女和泉那希，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她察言观色，总是能察觉到我的不适，并及时给予我帮助，私底下我们的关系不错；巫女望月，很是重视珊瑚宫的历史传统，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同事，安排给她的事务会按时完成，绝不拖沓。 他们都是我所信任的人，按上下级关系来说，算是我的部下，也是我的同事。有他们在身边协助，是一份很宝贵的幸运。 但身为海祇岛的最高统领、传承血脉的现人神巫女，无论关系再怎么亲近，相处的时间有多久多长，我想我们之间，一定隔了一层无形的、不可突破的屏障。 “只要有珊瑚宫大人在就不会有事”，这是海祇岛民间流传很广的一句话，同样也适用于他们。他们眼里的我很厉害，赏罚分明，爱惜民力，又极富军事才能，是一份远远的高高的形象。 所以我不能，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去尝试着依靠、感受这份特殊的温暖。 来自高天之外的旅者，异乡的风与变革之人，现任的剑鱼二番队队长。 浅浅地撒撒娇，以及懒懒地一起赖床。 唯有你，是不一样。 —————————— “请不要一言不发，不然会让我很尴尬的。”心海眼眉间带着调戏的意味，然后懒懒地伸了个腰。 “你这不是一直在讲嘛。”空的语气略显无奈。 “现在的心海，是真正的你吗？”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了怀里的她，“或者说...是心海想要成为的自己？” “你猜。”女孩把脑袋埋进他的胸膛。 睡衣的吊带不小心滑落了一角，露出微微耸起的、白皙圆润的肩膀。 空用力把棉被拉扯开来一条较大的缝，让卡在外面的那只手臂终于得以缩回被窝，然后伸手帮心海挂好吊带。 是因为心海看上去没有半点整理的打算，绝对不是我的私心！男孩心想。 “话说，我现在居然还是剑鱼二番队的队长啊。” “那是当然。”心海笑了笑，“剑鱼二番队只是选出了代理队长，和他们并肩作战，一起抵抗幕府军与愚人众的人是你啊！在他们心里，你永远都是真正的队长。” “在我心里也是。”她补充说。 男孩也微笑，“心海就这么想留下我吗？”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女孩反问。 “如果你是说今天的话...我想多赖一会再走。”空的语气听起来就很慵懒，“如果是说离开海祇岛或者稻妻的话...我想大概，还有好长一阵子了。” “遗迹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是否和海祇岛历史上的渊下宫有关也还是未知数。如果有关系的话，调查起来就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问题的了。就算没有关系，我还得去一趟遗迹那边呢。那个遗迹本身就是个复杂的古代机关，还不清楚那条龙在不在...” “所以，不必担心。走之前一定会来说一句的。”他顿了顿，“而且，这不是还有传送锚点嘛。回来很方便的。” “我一点不担心。”心海语气有些不满，大概是在嘴硬？ “你还会回来的，对吧？”片刻之后她又说。 “一定会的。”空认真地保证。 女孩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随时欢迎。海祇岛永远都有你的位置。” 空还想再说点什么，心海却竖起一只手指，封在他的嘴唇上。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她说，眼底含着几分期待与欢喜。 —————————— 湍流的瀑布在她的身旁哗啦作响，女孩向上走过最后的木桥，不远处的地方，一株苍天紫木矗立于山崖旁，茂密的枝叶仰天生长，好似挂上了一盏盏绒紫的花扇。 心海大人的秘密居所就在一旁。 其实和泉那希也不确定所谓的“重要的客人”是谁，但关于那位旅行者的名号，她自然有所耳闻。 听说那位旅行者不仅相貌不凡，武艺高强，曾经作为反抗军的中流砥柱，还是当初解决邪眼事件的关键人物。虽说身为巫女，好奇心依旧在所难免，此番前来，和泉小姐很希望能一睹那位的真容。 不过在女孩心底，还怀着一些其他的心情，或者说莫名的期待，大概还是特别粉色的那种。 一个是久负盛名的旅者，一个是少居高位的少女。所谓“门当户对”或许谈不上，但起码算得上是“男才女貌”吧？那位神机妙算的心海大人，居然愿意告诉旅行者这个地方，这可是极少人知晓的、属于大人自己的个人私密。 “那希，明早你来的时候，需要把两份早餐和这套衣物，放到居所旁的大岩石上即可。”这是昨晚珊瑚宫大人的原话，“放好就可以走了，千万别进来。我会锁门的。” 放置好盛着餐点的托盘，悄悄地躲进了洞口旁的角落，女孩罕见地犹豫了。 虽然违抗命令不太好，但是以心海大人的脾气，就算有惩罚，应该也不会是特别过分的那种吧... 而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大不了偷瞄一眼就走，心海大人应该没那么容易发现。 耳旁仿佛听见了细微的声响，混杂着男声和女声。 “心海，你慢一点！我有点晕...” “这才玩一半...” “唉唉唉，心海，你看一下啊！前面前面！” “哪里啊...哦没问题的，还有一段距离，能刹住...” “不是，要撞上了要撞上了！” 巫女小姐此刻心底的惊讶难以言语，她止不住地咽了一口唾沫，怀着一探究竟的粉心，从洞口的一旁探出半边脑袋。 他们刚好滚到了自己的脚底，裹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像只巨大化的寿司卷。 有人低头的瞬间有人抬头，视线相对，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