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成长
村子里很忙碌，一副灾后重建的模样，凤凰城来的人不多不少，正好二百个，其中大部分则是匠师。这些匠师个个都有脱尘中期的实力，若论战斗力，他们甚至比不过石还，但是若说到建造房屋架设工事，脱尘后期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重新规划的村子很好的保留了原来的风格，家家门前流水，屋后古树参天，有自留地可以栽种一些药草，蔬菜或者果实，有牲畜棚可以喂养一些猪鹿之类。 迎面金旭带着一些人走来，每个人肩上都扛着一头肥硕的野畜，这是昨夜在三十里外下套套住的猎物，虽说都是一些未脱尘的凡物，没有荒兽rou吃起来有营养，但用来作为村里的口粮，已经绰绰有余。 “还少爷，早。”金旭远远的和石还打招呼。村子这么热闹的景象是兴旺的兆头，即使刚死去很多人，但大荒人命贱如韭，总是要向前看的。 “金大叔早。”石还回道。 金旭拍着肩膀上一头麋鹿的屁股，说道：“最近凤凰城的兄弟们把方圆上百里的荒兽杀了个遍，老虎不在山猴子称霸王，倒是让这些俗物冒出来不少，晚上下几十个套子，就没有一个落空的，这些都是上好的rou食，我先给凤凰城的兄弟们送过去填填肚子，回头就挑一只肥的给你家送去，听金桐说你也喜欢吃血豆腐，这回让你吃个够。” 凤凰城的兄弟，这就是大部分村民的心中所想，他们并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算计些什么，他们只看到了凰舞带着人救了他们，帮他们重建，帮他们打猎，帮他们熬过冬天，所以他们就有了兄弟的分量。 金桐脱尘初期的境界，算是村中主力，知道凤凰城的人是石还带回来的，在他想来，这个过程一定是深入大荒，九死一生，所以他很是认可了石还这个还少爷的身份。 石还笑道：“好，谢谢金大叔。” 金旭摆摆手，也不留步，边走边说道：“跟大叔客气什么，在家里等好吧。” 刚与金旭道别，还没走几步，金桐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冒了出来，他如今算是青云村的工头，忙的不见人影，从石还回来也只是见过一面，现在却出现在石还面前，让石还有些奇怪。 “金桐，你这是找我有事吗？” 一年前还一起掏鸟蛋的两个小鬼现在都已褪去了青涩，金桐左右看看，偷偷凑到石还耳边说道：“石还，石城那个石龙我还给偷偷扣着呢，就在村东头的小黑屋里，这几天大家伙没少替你出气，看你得闲，要不也去爽一把，弄死弄活都没关系。” 这倒是让石还小小吃惊了一下，不过一想也就对了，当日青云玄鸟救了自己，而白二不敌滚落山崖逃生，自然是顾不上石龙这条小命的，所以石龙就很不幸的成了俘虏，尤其是当时他转移仇恨对村民做的事，让每个人都咬牙切齿，这几日下来，没少对他暗中照顾。 本来因为村子和自己的事情，石还已经要忘了他了，却不想又被金桐提起。那就去看看吧，石还想到。 村东本来是瀑布所在，但凤凰城的匠师们在这里搭起了一大排窝棚用来屯放物料，所以这里自然就成了青云村领导人之一兼基地建设计划工头的金桐的地盘。别说囚禁一个人，金桐甚至把村子里的小兰都接过来了。 嘎吱—— 一扇快要掉下来的小木门被推开，石还弯腰走了进来，阳光拉长他的身影，也驱散着屋内的阴冷和阴影。为了防止石龙做出什么忍不住想让人杀了他的事情，这间小屋直接就在山壁上挖出，出口只有一个半人高的小门，时刻都保持着三个人值守，没有阳光，没有声音，只有阴暗和潮湿，石还昏迷了多久，石龙就在这里呆了多久。小小年纪，他却是一个刽子手，他做了事情却还能活下来，完全是石开山的授意。作为一个在石城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即便被驱逐出户，石开山仍然做不到让一个石家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何况还是一个石家主家的人。 此时的石龙就像一个乞丐，也像一只被人掀掉了狼皮的羊，孤独，恐惧，他蜷缩在一个角落，身上满是血迹，还有一些自己的排泄物。当石还进来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敢看一眼，浑身一个哆嗦，把头深深埋进双腿。 石还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石龙已经废了，他早就断了一只胳膊，如今整个心神都垮塌了，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不是求生的欲望，而是恐惧。 大概可以猜出一些情况，但石还还是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金桐先是朝石龙身上唾了一口才张嘴说道：“没什么，只是大家对他热情了一点，放心吧，开山爷爷说了，要留着他的性命。” “石还，要不要给你留点时间？”金桐问道。 亲热的方式不止一种，所以热情也可以致命，石还知道金桐给自己留点时间是什么意思，但他却此时没了心情。如果放在之前，哪怕是在一刻钟之前，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给石龙一个难忘的教训。他无法忘记那个朝阳初上的早晨，他刚刚失去父亲就被人赶出了石城，老弱病残，妇女儿童，就这么被扔进了莽莽大荒，如果不是他的爷爷和父辈们还有点奇遇，他们早已经死了。 他也无法忘记那个自己一直称呼为哥哥的人给予自己的耻辱，下跪么，求饶么，一掌生死，更不要说他带给这个幼小的村子的苦难。这些本就是从大荒中抢回来一条命的人，没有死在大荒的天灾地劫中，却死在了人族的手上，父亲没有儿子，妻子没有了丈夫，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记得自己那个早晨自己说给石龙的那句话：人生还很漫长，指不定谁比谁强。 可是这个结局来的也太快了，这就是现世报吗？可是为什么自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兄弟反目，亲人举刀，这不是石还想要的。而且到了现在，他还真不在乎什么屈辱了，人各有命，如果不是被赶出石城，他现在也就是巨灵城手中拴着绳子的一条狗，比石还强不到哪里。 再想想，哪怕，哪怕是在来青云山的路上遇到得艰险都比那些屈辱要来的重要。 更何况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被吓傻了的人，他不只姓石叫石龙，他还是一个无助的人。 “不用了，我赶时间。既然爷爷说让他活着，那你们就让他活着吧。”石还说完，没有多看一眼，弯腰走出了小屋。 门外的空气很清新，这是在迎接新的一天，迎接新的生命，石还深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他和石龙的恩怨算是了结了，剩下的，就是和石城了。 村子中临时的议政大厅里，石开山，石敬地和几个老人早早就来了这里，村子如此大兴土木，还是假借别人之手，若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石还走进来得时候，石敬地正在说着一些事情。 “那件事之后村中的晨练就中断了，一方面没人组织，另一方面也是很多孩子都承担着事务，比如金桐……” “啊，还儿，你怎么来了？”石开山微笑着站起身来，拉着石还的手。 石敬地停下来，和其余的老人一起微笑着看着石还。 “你的伤全好了吗？”石敬地问道。 “全好了。”石还捶打着胸口，示意自己已经壮如牛了。他把带来的丹药一股脑全都塞进石敬地的怀里，说道：“这些是我吃剩下的丹药，二叔拿回去琢磨琢磨，兴许就治好了你的旧疾。” “凤凰城的？” “凤凰城的。” “这合适吗？” “合适合适，凰舞说了这些丹药由我全权处置。” “那就好，那就好。”石敬地眉开眼笑，两眼放光，将丹药往自己怀里一搂，感觉了一下丹药的分量，不由问道：“怎么会这么多？” “药效好啊。”石还咧咧嘴，笑道：“侄儿我吃了一颗就全好了，直接打破伤筋动骨一百天的神话。” 众人都笑了，只有石开山骂道：“泼猴一般。” 只是大包大揽之后，似乎又觉得不太合适，石敬地哂笑着将包裹打开，才说道：“各位大叔，小侄先拿回去试试药性，除了对自己伤势有用的，一定全拿出来作为村子的储备。” “贤侄不必客气，尽管拿回去，全吃了也没关系。” “是啊是啊，贤侄的伤若是能好了，村中又会多出一个脱尘后期的。” “贤侄的人品我们这些老头子自是信得过，何况，这些丹药本来就是还少爷所得。” “好了，大家都不比谦让了，区区丹药而已，让外人看见了笑话。”石开山依旧将丹药塞进石敬地怀里，说道：“敬地将丹药拿回去详细记录一下，也算是为村中留点典籍，对你说伤势有用的就用掉，余下的用来救助村民，再余下了就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石开山三言两语将事情处理了，所说之事都很恰当，不偏不倚。 “对了，爷爷，你准备怎么处置石龙？”石还问道。 石开山想了想，反问道：“你想杀了他吗？” “想，就算是为了村民，他也该死。”石还老实说道：“但我刚才是看了他一眼，老实说，他还活着，但已经死了，我下不去手。” 石开山叹口气，说道：“是啊，他虽然还活着，但已经死了。毕竟叫了我十几年的爷爷，若是死在我手上，愧对先祖，留着他交给石城，也算是对石城最后的交代吧。” 众人都能理解石开山的心情，一个老人，面对自己的孙辈，总是会于心不忍，这件事情也就这样吧。 “对了，爷爷，听说村子后山的宝地出事了？”石还想起今天来这里主要的事情。 “正要说这件事情，咱们还是一起到后山去看看吧。”村长金红说道，他们一些老人很是认同石还，连金桐都已经担当了村中事务，石还更是不能置身事外。 于是一行人又一起往后山走去，此时村中已经大热闹起来，宁鸾带着十几个妇女在溪边洗菜，稍远一点的空地上，金旭正在给几头麋鹿剥皮。石还走过去和母亲打了个招呼，然后在一群妇女的调笑中狼狈逃回老人们身边。 “石叔，要去后山吗？一会记得回来吃饭，今天有新鲜的鹿rou。”金旭远远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