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煌经》
一步踏出，眼前的场景陡然变换。 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真有如此伟力，让他在瞬息之间进入这一方天地，卫楠难以分辨。 一望无垠的荒漠，没有山川草木，也没有日月星辰。昏暗的天空下，仅有一位英武的男子站在前方，不过百步之遥。 男子自然就是大成圣体了。他就那般静止在原地不动，却仿佛是整个宇宙的中心，星辰在他眼中生灭，众生在他脚下膜拜，天地道则也因他垂落。 “到吾近前，可得传承。” 男子开口，似是口含天宪，大道与之共鸣，像是在主动应和他的话语。 这就是帝级人物吗，卫楠心中感慨，同时也生出一丝压力。 没有犹豫，他继续朝前迈步。本就是为此处传承而来，又怎会驻足不前？ 脚步落下，他身上像是多了一座小山，但他只是微微一晃，便稳住了身形。这点重量，对他如今的rou身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 第十步，像是身上压着一座太古山岳，他的膝盖微微弯曲。但他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很快站直。 第三十步，像是有一颗域外星辰镇压而下。他已经难以直起身，浑身血气像是蒸汽一样扶摇直上。 第五十步，他感觉自己像是背负着整片青天在前行，只能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额头上根根青筋迸起，胸口像是像是拉风箱般粗重的喘息。每一个细胞每一处血管都在拼命压榨气力，他已经无暇看前方剩下的路程，只是机械地向前挪动。不过百步的距离，他从未感觉过如此遥远，宛若天堑。 从西王母的视角来看，可以看见卫楠仍身处大殿之中，只是前进的身形一步步凭空佝偻了下去。但她并没有觉得滑稽，因为她自己也入内尝试过，不过三十余步就已经承受不住。她清楚这处禁制是何等的恐怖。 能前行五十步，已经超越了她和诸多瑶池先贤。 第五十一步踏出，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身上压着的重量不再增加，可大成圣体的一缕眸光落在了他身上。霎时间，他仿佛受到了这片天地大道的排斥，似乎天地间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将他向后推。 他身形踉跄了一下，但好歹还是稳住了。 可随着进度越来越深，他受到的阻力也越来越大。天地秩序的排斥，圣体大道的威压，让他只能匍匐在地上爬行。每一处筋rou都在颤栗，每一块骨骼都在哀鸣，原本充盈的神力源泉第一次有了快要干涸的感觉。他从修炼开始到现在，还从未有过这般狼狈，身躯濒临极限，前路依旧渺茫，无力得仿佛回到了还是一个凡人的时候。 在他的感官里，整片天地都是寂静的，只有自己沉重的脚步与粗重的喘息。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终于，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绷断了。 他不再去想如何能卸力让自己稍微轻松一些，如何才能更靠近终点一点，他只是不想再保持这样低头前行的姿势。 他不顾后果地挺直了腰，抬起了头。换来的，是骨骼不堪重负的破碎，森白的骨茬刺破皮rou，血雾从每一处毛孔喷出。原本坚实的身躯此刻像是被扯破的布娃娃，无一处不是伤痕。 同时，当他再次抬起左腿，却被那无处不在的阻力挤压得后撤了半步。脚掌一阵钻心的疼痛，那是碎裂的骨茬刺进了他的rou里。 再后撤的话，就会前功尽弃。 他张嘴想要怒吼，涌出喉咙的却只是一口逆血。 西王母张了张嘴，想要劝他不要如此硬来，可想到他此时应该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又把话咽了回去。 “连南道友这般人杰也不能获得传承吗？这后半程，当真就如此恐怖？”西王母失望地低声自语。 这部不输帝经的经文在瑶池这么多年却一直保持神秘，要说她没有一探究竟的念头那是假的。可所有在后半程的瑶池先辈出来都只是摇摇头，直言能获得传承的人一个时代也难出一个。 大成圣体的威压，哪怕只是一缕，又有几人经受得住？ 关键时刻，也许是金手指开始发挥作用，又或许是人体在极端情况下的潜力被激发，卫楠的骨骼在破碎的同时又开始缓慢重组。来自妖帝圣心的血气似乎完全融入了他自身的血脉，他自身的血液也开始按照那股奇特的节奏律动。青帝留下的道韵，在帮他对抗大成圣体留下的威压。 似是有一股暖流从人体最深的不可知之处流淌而出，在他周身游走。于是，原本近乎枯竭的神力源泉又挤出了一点力量，像是烧尽的柴火重新遇到了一点火星，微弱的火苗再次燃起，在肆虐的狂风中摇摆，渺小而坚定。 无暇去探究这份力量的来源究竟为何，他稳住身形，重新开始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迈进。 这一次，即使是帝级的威压也休想让他趴下。 在破败中崛起，在寂灭中复苏。 这副残破的身躯一度摇摇欲坠，浑身狰狞的伤痕像是被捶打过的瓷器，却始终没有再次倒下。 前方雄伟的身影像是一轮大日，每靠近一步就会被灼伤。可是，那又怎样？ 先前在青帝虚影面前的无力感让他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大成圣体留下的道痕又想让他知难而退吗？ 就算是真的有一轮太阳挂在眼前，也要跨过去。 八十......八十五......九十......九十五......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步。 最后一步踏出，眼前的情景再次变换，他从死寂窒息的绝地重新回到人间。 他越过了这百步的天堑。 恐怖的压力骤然消失，他一时还难以适应，身躯踉跄了几下。旁边的西王母及时用法力稳住了他。 晦涩难明的波动自大成圣体的雕像上传出，一段浩瀚的经文浮现在他心头，字里行间仿佛能看到一轮大日喷薄而出，耀眼的光芒，几乎能照破整片九天十地。 在彻底昏死过去前，他只来得及看清了经文的名字。 浩瀚如天威，煌煌如大日。 《天煌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