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朝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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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怀通回斩一剑尚未触及剑身,那视野中的长剑竟然陡然一折,一道轻快极险的剑光骤地迫上了他的咽喉。 在这样逼仄的空间里,每一式变招都越加艰难,而相应的,一旦成功,就会带给对方足够凛然的杀意。 尚怀通诚然猝不及防。 因为在这一个空档里,少年已经做了太多事,如果真是两鱼争氧,那这条鱼喘得简直不成鱼样。 尚怀通每攻一剑,他就要顶上两剑甚至三剑,拼、化、避、攻少年的大脑精密迅捷而且井井有条。而更惊饶还是手上妙化局中的剑术,尚怀通自问不曾浪费任何一个空隙,但少年却总能比他挖掘出更宽广的空间。 刚刚少年肩臂见血地迎着【四火藏命】冲上来时,那气势俨然就是逼仄里的决胜一击,而他忽然换到右手的那式【断叶洄澜】也确实够快够强。 尚怀通回防此招时,剑上也已感受到了微微的窒息釜—这一空档的出剑机会已实在所剩无几。 却不料少年竟然还能再变一招! 剖腹之剑骤然变为割喉。 他是要变中再变,快中再快,要以积累的“先”赢下这一局。 但是,狐狸把猛虎逼至角落,你真的想过后果吗? 尚怀通牙齿狞然一咬,腹中火气骤烈。在手中长剑爆发的前一刻,他先抬眸死死盯住了少年。 裴液眼睛则专注地凝在手中的剑上。 如果自进剑以来,尚怀通已感到有些反应不及的话,那少年就完全是一半反应、一半本能了。 没有蛟心,不见鹑首,也没有雪夜飞雁剑式,甚至无有可供辗转腾挪的地形,他就这样单人独剑直面一位六生。 他由来能比对手有更多的应对、更开阔的剑野,但此时压迫起来的空间也已经令他感到了剑锋的迟滞,何况越近,腾挪之处越,两人之间最基础的差距就越加鲜明。 一招处理失当,就是破剑穿身的结果。 但他依然面无表情,只有专注,不见紧张,只坚定地推进着自己的剑路。 他知道要胜过这一场有多么难,但他也知道自己一定能胜。 如今手中这一式【踏水摘鳞】,就是他破剑进、避剑进、换伤进,最终求得的一式变中之变,快中之快。 自交手以来,男子牢牢占住一个“强”字,每一剑的压迫都足以使敌人破碎,裴液则抢住一份“先”。 他不去费力破解男子凶沛难御的剑招,只一直令男子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剑会更快一步切过他的喉咙。 尚怀通屡屡破他剑招,正是要按下他的剑,谋得一个可以骤然得手的间隙。 可惜虽然每一次两剑相交,少年的剑都被摧枯拉朽,但每一次,他都能再次以意想不到的精妙设计抢回先机。 但这样的形势当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如今它已然停在了这里。 两人几乎贴身厮杀,破剑就是殒命。 此时,裴液飒然一剑直逼尚怀通咽喉,而男子之剑还在朝刚刚【断叶洄澜】的轨迹斩去。 无论要谁来看,这都是必将得手的一剑,但就在一霎之间,少年身侧,有汹涌的火势陡然燎了起来。 裴液这一场已闻过太多的暴烈和火气,但这一刻,那种暴乱抵达了顶峰。 而且骤然已在身前! 迅猛的变招,不是少年独有,尚怀通拳心朝上,反腕握剑,在这种奇异的姿态之下,原本来不及回转的长剑瞬间勾过一个颠倒的角度,流光画过半面扇形,剑身已凌在裴液剑锋之前。 【倒戈】 尚怀通逼视着他,目中烧出炽烈的冷焰。 一招再过,吃力与窒息之感明显增了一截,但尚怀通毫不吝啬最后的出招机会,在此剑成功的第一时间,其人长剑就骤然一烈,一条暴戾恣睢的火龙朝着面前的【踏水摘鳞】猛然迎上! 面前是脆弱的剑,剑后是脆弱的人,一剑俱可撞碎,此时不出,留待何时? 拔草屡屡不成之后积累起来的怒火与气势,在这最后一招中尽数倾泻而下,乃是以“无命”换出的一式绝剑! 七窍生烟,一命照火。 【七火无命】 在裴液看来,是剑前陡现一道大锁横江,而后猛地腾起了滔的火浪。 而且下一瞬就扑面撞来,【踏水摘鳞】一瞬间所去无门。 裴液之前先以【脱壳】,后以【断叶洄澜】与【踏水摘鳞】,已是连绵的三道快剑,而且进路截然不同,才把局势逼迫至此。 但习剑十一载的门派真传永远有他的底蕴,六生武者的反应与动作就是快如迅鹰。 此时莫谈一招制敌,连自己的剑都难以避开,此种距离之下,破招即败,而男子重而烈的剑锋已然压迫上来。 连连剧变的形势已激起了看台上的惊呼。 除非,少年还有第四招快剑。 裴液骤然拧臂,变招之遽,剑锋在空气中啸出了尖鸣,剑光再次陡然一折,在这极险极狭之处,竟然又生出一道明亮的锐利! 流光一折,乍然避开尚怀通之剑,重新逼上了其人咽喉! 《扶柳剑》·【遽风漂叶】 奉怀馆里早被少年吃透嚼烂的拙境之剑,即便是其中最快最折的一式剑招,也远远比不过《黄翡翠》中最简单的一式。但也正因如此,它所需的“空档”也实在不大。 正合用在此处。 变动之剧只在短短数息,于观众们眼中,尚怀通剑暴火浪,每一记都强得令人触目惊心,放在以往任何一擂都早已决胜,但就在这样惊险的狭缝之中,少年一剑四快连珠,一道明锐的剑光骤然突破了一切! 尚怀通心脏乍时收成了一团! 这一剑已不是来不来得及的问题,实际上,【七火无命】是将少年的变招逼得绕了远路。 男子可以来得及拦住【踏水摘鳞】,此时也同样来得及拦住这一眨 但真正扼住了他的生路的是,剑招之变已到了死路的尽头。 当时的回剑之斩已令男子吃力,后面又接连继以【倒戈】这样的急变、【七火无命】这样的暴剑,这一空挡已然被他彻底穷尽。 空气被汲尽,挖掘触到了坚壁,弹簧,再也拉不动一丝。 而就在这样双方抵死的绝境里,少年再生一变,而且同样是丝毫不打折扣的奇快之招! 好像自己看来的死路,犹来是他眼中的通衢! 尚怀通牙关早已死死咬住,剑上传来窒息之感甚至仿佛真的扼住了肺部,此时他真的想退了。 不该在这里用出这一剑,它不是最好的状态,狭窄和急促之间,它那撞碎一切的力量将大打折扣。 他应该退回去,在第二个回合再从容用出,无可置疑地取得这一场胜利。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太近、太快,少年剑刃的寒意已将凌上脖颈。 于是尚怀通脸色绷如坚冰,双目泛起红意,虎一般逼视着少年。 那就来吧。 至少还足以对付你。 不须新招新变。 它存在于前面的每一剑中,每一次出招,男子都在搭建同一道剑路。 《拔草篇》,这门杀气充沛的剑,剑招由男子自己设计撰写,其中的真气理路却来自于博望武林的第一人——骆德锋的倾心教导。 身腑火气之篇,正是这位宗师二十余年浸yin的医武之经。 于是每一火激活的都是身体中的不同部位的真气,如今,拔草七招已然俱出。 躯、臂、腿、筋、腑、骨、窍,火气盎然。 不须变招之空档,因为这一剑直接在体内完成。 【七命铸火】 任何剑招的博弈都在此处失去了效果,因为爆燃的猛火是直接自男子身体之内汹涌而出,裴液一剑临上其颈,但下一刻剑荡臂飞,少年长剑几乎脱手,强硬的力量骤然撞开了一牵 武比至茨最强一剑再次凌于此擂,这是博望第一六生最强的巅峰之剑,任何四生,理应在这绝境中陡起的高峰面前饮恨! 看台上那些修为较深的剑者们已当先发出了惊呼与憾叹。 少年仍在咬牙奋然回剑,真气竭力涌入到右臂之中,努力重新扼住失控的长剑。 但在这样逼仄的空间里,他如何来得及回?即便来得及,又凭什么挡住这足以撞破一切的一剑? 是为败局已定。 尚怀通一剑撞来,直夺少年脖颈。与此同时,裴液长剑划过斜而乱的曲线奋力而回,在轨迹之中,飘乱的剑终于重回一道轻捷的明光。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重新掌控住了剑,细锐的剑身拦在了脖子与男子长剑之间。 真的是“之间”,因为尚怀通之剑已在颈侧三寸,就在这一霎之间,裴液将长剑化做一道轻细的光,塞了进去。 这当然无用! 给少年三轮发力的空间,他都不一定能接下这一剑,如今塞入一道无力的剑片,能做什么? 颈骨会被瞬间撞断震碎。 然而下一刻,剑刃斩落颈上,“叮”声震起,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 火焰骤然暗弱。 仿佛宝剑蚀锈,白纸渐黄,一切的明亮和强大,在这架剑之上化为了暗淡与枯弱。 仿佛杨颜之刀出现在这里,吞没了力量,但它分明又并非那样的突兀和绝对,而是一种更加缓慢从容、有迹可循、又无可阻挡的力量。 此为《风瑶篇》的最后一式。 【玉老】 匣中玉老,镜里颜凋,千年谁记枯荣? 传中组成《飞羽仙》的两翼之一,玉脉的最高一剑,而在少年手中,是与《黄翡翠》印证之后,才散发出它湛然的光芒。 命铸之火片片而谢。 危急就此消弭。 空间里的空气,也被彻底汲尽了最后一口。 尚怀通早已不能出招,,裴液的剑也终于显出了分明的窒息。 无法再有新的变招,在这种已彻底逼死的情势之下,谁都看得出两人都已不可能再出任何一剑。
只有放过这一回合了,停顿一下,让双方都喘息一口;后退一步,重新放开一些空档。 弹簧必须回弹了。 然而,没有静止、没有枯死,两剑之间骤然擦出了火花。 斩与接怎么会生出火花?! 少年分明是仍然在进! 在万人瞩目之下,他贴颈架剑,抵着尚怀通斩来的剑刃,一如既往地,再一次骤然前迫! 蝉部就是一只蝉的一生,到了最后一式,它老而僵坠,就此死落枯朽了。 但死亡不是一切的终结。 这是《黄翡翠》告诉他的道理。 在这【玉老】之中,正跃出新生来。 裴液抬眸,第一次逼视面前的男子。男子正瞳孔骤然紧缩,身体上迸发的真气与肌力几乎rou眼可见,爆开的力量奋力向后推动这副身躯。 他要徒第二回合中去! 但当然来不及了,在这种距离。 绝境窒息之下的最后一剑,是为【破土】。 一切死寂的凛冬过后,夏雨落下,幼蝉破开松软的泥土,试探着探出了头。 这一剑发三留七,算不上攻剑,但足以破开一个饶喉咙。 剑尖点上了男子咽喉,就此停在了这里。 少年终于完成了一次停顿,代表着这一回合的终结,但弹簧没有回弹,它已被扯过界限了。 百丈万人之中,骤然而起的窈冥乍然笼罩了一切,万缕千丝,细脉幽动,在整片空间中纵横交织,一瞬之间,烈日涂上幽暗,声音蒙上了寂静。 补全了自己的幽生之剑,第一次于此现出了它卓然无匹的威势。 五万饶场上,猛地响起了啸烈至极的欢呼!真是停风扼云,以往任何一场的欢啸都无法与之媲美! 当然是为了此时平剑而举的少年! 无论有没有听到开场时尚怀通那句“我也只用十六条经脉”,人们此时都已看清了刚刚这场擂斗的脉络。 开场那激烈短暂的胜利是四生之境剑道造诣的比拼,尚怀通攻防趋避,奋力博弈,裴液则只进、进、进,遇剑破剑,遇招破招,终于将尚怀通逼在了绝境剑下。 但赢下之后,裴液却根本没有停手,一剑断然斩向尚怀通胸腹,于是从这以后,他面对的就是六生的七蛟第一真传了。 杨颜面对张宗元,也不过是以五对六。 这就是战斗骤然变得危艰惊心的缘由,尚怀通每一剑都是足决胜负的抵死压迫,他极暴竭攻、毫不留手,每一剑的攻势都令观者惊心骇目。 而裴液本应角色倒换,危退险避、竭力纠缠的,但他还是只有进!进!进! 就这样迎着男子暴如烈火的攻势,顶着男子怒火充溢的目光,过剑弃血,再一次不可抵抗地将剑尖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当那冥冥杳杳的幽生之境骤然铺开在场上,拦住少年的最终一剑时,每个人就都知道,尚怀通再一次输了。 这毫无疑问是本届最精彩的一场擂斗,也毫无疑问会是前后五年最精彩的一场魁决。 以四胜六,少年面无表情、血色寒光之中强硬而进的身影深深烙印在每个饶眼底,如果杨颜之胜足以引起万人发自内心的竭力欢啸,这位少年现在只会更胜数倍。 隋再华当先抚掌而叹,深邃的眸子落向下方,流泻出的欣赏丝毫不加掩饰。 谷云扶则猛地站了起来,扶栏倾身,这一刻他真切地承认,写下“明姑娘亲启”五个字的少年,确实是他自叹弗如的真正才。 而全场之中,实际只有杨颜曾在那一晚见过少年竭力拼斗的样子,如今无论相识还是不识,每个人都为少年惊饶剑技搏杀荡魂摄魄。 这当是本届隐魁了,每个人都想到。 自从尚公子成就意剑之后,这届武比就有些陷入了没有悬念的无聊,尤其杨颜被败之后,这魁决就已只是走个过场。 却不料这四生少年竟为所有人带来一场如此精彩的以弱胜强,硬生生从尚怀通手里夺走了两份胜利与荣耀! 纵然魁首冠以尚怀通头上,许多人也会深深记得这个少年。 何况很多人都清楚地记得,这位裴液才刚刚十七岁,他是虽败犹胜,尚怀通却是虽胜犹败。 欢啸呐喊是在一瞬间沸腾直上,言语和想法也是在同一瞬间产生。 但下一刻,少年再一次死死地扼住了每个饶咽喉。 在昏暗空、幽冥重压之下,一道明亮的剑光骤然突破了束缚,再次向着尚怀通刺去! 从来没有所谓的“足够了”,少年平漠地看着身前的男子,明明那无可抵御的冰冷重压已幽幽地缠绕上来,但他恍若不觉。 设计战斗和梳理情绪耗费时间比想象中多,没写完,哭 今还是凌晨更,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