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姐”，暮雪急匆匆地跑进书房，叫嚷着，“小姐，我们回来了。” 梧桐停下手中之笔，看向来人，起身问道：“可都回来了？” “今日，锦隆粮行果然来取货。我和关十三、关十九跟着粮车进城”，暮雪回答道，“廿一他们还在原处守着。关管事让我请您议事。” 梧桐带着暮雪走进议事厅。厅里有关文辉等人已在等待。 梧桐坐于正中之位，问道：“鬼仓出货了？” 关十三禀道：“正是。今日清晨就有车队到了鬼仓，已提走五车货。我们跟在其后，已探明粮货去处，为锦隆粮行、丰汇粮行。” 暮雪也说道：“清晨时分，从鬼仓里出来几人，守在门口，穿得一身白，皆不言语，不像活人。锦隆的车队进去后，里面有些动静，却不如夜里的声音大，一会儿就载粮出来了。” “锦隆去了多少人？什么样的打扮？”梧桐问道。 “婢子看得分明”，暮雪很快答道，“锦隆每车遣了两人，共十人，皆穿着青色细麻短褐。” “青色？”梧桐拿出一截布条，置于案上，对众人说道，“这是我探鬼仓时，在里面发现的，白色和黑色的细麻布条。想必是搬仓之人不小心留下的。我记得我们在锦隆粮行后巷看到的车队之人，也是着青色短褐。那还有什么人也进过鬼仓？或者，鬼仓里还藏着其它人？” 关十三点头赞同：“送粮时，里面的动静可能就是藏身于鬼仓之人搬卸粮货的声音。他们躲在鬼仓何处呢？” 关文辉捋着胡子说道：“矮屋。” 梧桐颔首，对众人道：“我已派十二去码头摸清来货动向。我们已知漕粮入洛，到南市码头下货。然后去向何处，暂时不明。其后，由囤粮处运粮至鬼仓，再分至洛都商行。现在，我们需要找到真正的囤粮之处。之前，我和千山、关二已追到城外的化人庄。目前，千山和关二在那里蹲守。诸位，还有何见解？” 关文辉思索了一阵，说道：“鬼仓是十年前建成的。说明漕粮偷转已有至少十年。这么多粮囤在何处？这么多粮就是用来填护城河，怕都把河填满了。况粮草不易久存，需时时翻晒。一年内度支转漕多在春秋两季，除非遇到危急之时，也可调转。我观之，锦隆、丰汇所取之粮，远不如偷转之粮。这么多粮，若只是囤积，需要多少仓窖，多少人力。不可能不被我们的人探得。” “是啊”，梧桐听言，陷入了沉思，手指习惯地点着案面。 众人看着梧桐思索，也不打扰她。 暮雪悄悄地为众人布上茶。 突然，梧桐笑出了声，众人皆看向她。 梧桐看着众人，笑着问：“什么行当最需要粮草银钱？” 关文辉眼放金光：“家主是说……” “不错”，梧桐洒脱地一笑，“之前我们总是陷于寻找囤粮之地。正如关叔所说，我们的人从来没有探得过洛都有储粮如此的私仓，说明本就没有。” 暮雪脱口问出：“那粮呢？” “建太多大仓，过于扎眼，毕竟这粮来路不正。不然他们也不会装神弄鬼地建些中转用的私仓了”，梧桐拿起茶盏，一口饮尽，接着说道，“我们的目的是寻粮去处，由上至下，不好找，容易打草惊蛇。不如由下而上寻过去。” 关文辉等人起身道：“听候家主吩咐！” 邙山深处，人迹杳至，却有一座简朴的大院，贴着山壁而建。院内堆着许多干柴、焦炭，四周厢房房门紧闭。厢房门外皆有着黑色制服之人值守。从厢房内时不时地传出“砰砰砰”的声音，像火炉要爆裂一样。这个声音从白日持续到了夜里。 院内走进一群人，为首之人身穿缂丝宽袍，看了看四周的院门，问道：“还有多久？” 一旁一个中年男子走到其身侧，恭敬地回答：“禀三公子，最多一个时辰便可得。” 缂丝公子点点头，打出哈欠，没甚精神地吩咐：“成了就安排人送去。别耽误了大事！” 随从在一旁点头哈腰地应承。 这一切被伏在黑暗房顶之上的黑衣人看在眼里。 深夜，一辆马车极速驶出邙山。一个黑影策马跟在其后，直追而去。 今夜的化人庄似乎与以往不同。白日里看起来破败不堪的矮房外挂起了盏盏白色的孔明灯，通往庄口的道路两边点起了堆堆火堆。无数个穿着白色麻衣的人从矮房里飘出来，披散着头发，在庄里四处游荡。火光照在他们的脸上，给惨白的脸色增添了一抹诡色，似要迎接幽冥来客，来一场百鬼夜宴一般，透着股股瘆人的凉意。 一群身着黑色麻衣的人从庄内走出，有二十来人左右，为首的是一个独眼男人。其中一人看着游荡的麻木之人，笑着说：“哈哈哈，尸人也会饿吗？” 另一人将游荡到身边的尸人一脚踹开。只见那尸人被踢倒在地，没有痛感一般，在地上慢慢匍匐起来。 一众人走向庄口，看着远处黑洞洞的树林，像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从树林里传来一阵马蹄声。庄口众人脸色一变，迅速排成扇形，接引来人。 一架马车穿过树林，来到庄口。从车内跳下四人，其中一人手抱漆盒，另三人手持大刀跟在其后。 独眼汉子笑着走上前，招呼道：“可来了。饵食就要用尽了。” 抱着漆盒的人回道：“三公子料着所剩不多了，催着丹人昼夜不歇。瞧！都在这里呢。” 独眼汉子盯着漆盒，笑道：“请！” 四人跟在独眼汉子身后走进庄子。其余人依旧围守在庄外。 抱着漆盒的人看着庄内的游魂，满意地点头说道：“看好这些尸人。三公子说了，以后会有大用处。” 独眼大汉谨慎地回道：“请三公子放心。” 一群人走向庄里一个破败的小院里，密谈了一个多时辰。 目送马车驶离化人庄，独眼大汉对身后手下吩咐道：“去把饵食喂了！” 身后手下嘴边噙着冷笑，回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