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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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年回到长公主府的第二天,宫里就来了人。 周嬷嬷敲门进入堂内,屈身说道:“殿下,太后懿旨,请嘉年公子进宫。” 皇甫梧桐问道:“传旨的人呢?” 周嬷嬷笑着回答:“老身让她在外面候着呢。” 这长公主府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别说你一个太后身边的女官,就是太后亲临,没得到允许,也得在外面等着。 皇甫梧桐看向嘉年:“怎么样?” 嘉年起身道:“去看看。” 皇甫梧桐问道:“用不用我跟你一起?” 嘉年道:“不用。” 皇甫梧桐明面上还是支持皇帝的人,如果她跟着一起去,即便真是太后抓走了元猎他们,恐怕也不会承认。 “这个你拿着。”皇甫梧桐递给嘉年一片梧桐叶,“要是遇到危险,就将灵气注入里面,里面有我一道分身。” 嘉年收下梧桐叶,朝门外走去,背对着她摇了摇手。 “谢谢了。” 与周嬷嬷来到门外,又是一辆明黄色的车辇,从车顶放下的黄色帘布上用红线绣着一只腾飞的凤凰,凤凰的羽毛用金线描过,闪着生动的光。 车辇旁有一位身着鹅黄色长裙,眉清目秀的女官,与周嬷嬷施完礼后,屈身娇声道:“请嘉年公子登辇。” 嘉年一看到这玩意儿就有些头疼,他问女官,“咱走着去行不?反正也没多远。” 女官笑道:“一切听凭公子喜好。” 嘉年有点意外,还以为她会拒绝。 不过既然人家已经同意了,嘉年也不再犹豫,与周嬷嬷道了个别,转身朝皇宫走去。 女官向周嬷嬷欠了欠身,快走两步追上嘉年,落后他半个身位,辇车就行在他们身旁。 长公主府到玄武门会穿过一条热闹的大街,街上百姓见到太后的车辇纷纷主动让开一条路,站在路的两边,小声议论。 嘉年道:“能不能让他们驾车先走,要是担心太后怪罪,就让他们在玄武门前等我们也行。” 女官笑道:“公子多虑了,娘娘从不会为这点小事怪罪于人,不过既然公子开口,婢子就让他们去前面等着。” 她挥挥手,辇车迅速远去。 打发走了多余的人,嘉年问道:“太后找我有什么事?” 女官道:“柱国之子身死一案闹得京城沸沸扬扬,娘娘心忧社稷,寝食难安,忽闻公子洞若观火,断案如神,短短两日之内,便已侦破此案,心下甚是欢喜。又听闻公子是长公主的贵客,山上的年轻俊杰,喜爱之情更盛,所以特意派奴婢前来邀请您入宫,予以嘉奖。” 嘉年点头道:“原来如此,娘娘太客气了。” 女官笑道:“娘娘一向愿意礼待对我南齐有功之人。” 嘉年问道:“给钱吗?” 女官一愣,说道:“奴婢不知,不过,不论娘娘嘉奖何物,都定然能让公子满意。” 嘉年微笑道:“那我就期待一下了。” 两人走到皇宫玄武门,见门前的两名侍卫,打了声招呼。 “哟,我又来了。” 两名侍卫抱拳道:“大人好。” 这几天嘉年来来回回好几趟,门口的人都已经记住他了。 女官道:“奉太后懿旨,邀嘉年公子进宫。” 侍卫抱拳放行。 “大人请,赵尚宫请。” 赵灵韵引着嘉年去往东边的长春花园,再往上就是太后的寝宫——长春宫。 长春花园有一座水榭,水榭里有一群人。 有几个看打扮是宫里的宫女太监,分列在一张椅子左右两侧。 椅子上坐着一名衣着华美,头戴凤冠的宫装妇人。 妇人对面有五六名女子,只有两人有座位。 她抬了下眼,见水榭外曲桥上走来的两人,微笑道:“今日就到这里,你们先下去吧。” 几名女子屈膝行礼,被太监领出水榭。 在那群女子中,嘉年还看到了一个熟人,陆承焉。 她的气质容貌实在是太出挑了。 即便她旁边的几名女子也称得上是一代佳人,可跟她一比完全成了陪衬,所以前后几名女子都与她稍微拉开了点距离,免得被她的美貌误伤。 这是公开处刑么?嘉年心想。 双方擦肩而过,陆承焉向嘉年微微一笑,嘉年点了下头。 走在队伍最后的一名精致女子眼神微动,将二人动作收入眼底。 赵灵韵领嘉年进入水榭,屈身行礼道:“回禀太后,嘉年公子请到了。” “好。”太后荣阳微微一笑,转眼看向嘉年。 嘉年打了个稽首,俯身道:“山野闲人嘉年,参见太后。” 荣阳笑道:“道长无需多礼,请坐。” 有太监搬来一张凳子,放到嘉年身后。 嘉年抱拳道:“多谢。” 他坐下后,一直垂着目光。 太后上下打量了嘉年一番,道:“灵韵,给道长看茶。” “是。”赵灵韵娇声应了一声,端来茶水放到嘉年手边。 嘉年道:“多谢太后。” 他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茶水茶叶都不错,可没有皇甫梧桐泡得好喝。 太后红唇微弯,笑道:“道长是从长公主那里过来的,长公主又是我们南齐有名的茶道大家,喝惯了她的手艺,想来其他茶水都再难入口。” 嘉年道:“我对茶道一窍不通,昨天她请我喝茶,我还以为是要我漱口呢。” 太后笑道:“长公主茶道高,眼光更高,南齐尝过她手艺的人,寥寥无几,就连哀家都没这个福气。” 嘉年道:“各有各的缘法,说不定哪一天,只要您开口,她就给你尝了呢。” “那就先借道长吉言了。”太后笑道。 嘉年道:“不用客气。” 太后笑了笑,摆摆手让身边人都退下去,只留下赵灵韵在一旁侍奉。 太后说道:“方才道长说自己是山野闲人,但自打您进入韶康以来,可没闲着。” 嘉年感慨道:“是呀,谁让我交友不慎,上了贼船呢。” 太后道:“道长就不想换一条船,亦或者下船?” 嘉年道:“我这个人怕生,认床。好不容易适应下来,就算是贼船我也认了。至于什么时候下船,等到了对岸再下吧。” 太后道:“海上风急浪大,道长真能到得了对岸?” 嘉年道:“若是船翻,就下船游泳,我水性还不错。况且风雨雷电乃是天时,天道无私,不会因为我坐哪条船,就打翻哪条船,危险都是一样的。所以在我看来,害人的不是风浪,而是对面撞过来的船。” 太后淡淡道:“二者相撞,必有一伤。道长乘的船小,就不怕被大船碾压?” 嘉年道:“是小,但是结实。当然也有可能两败俱伤,渔翁得利。” “谁是渔翁?”太后问道。 嘉年道:“太后何必明知故问,当然是站在岸上那个。” 迄今为止只有怀疑,却没有丝毫证据能够证明谋反的泰安王。 太后眯起眼道:“本来我也该在岸上,却被某人拖下了水。” 嘉年无辜道:“这不能怨我啊,谁让我这是条贼船,您那儿还不点灯,误伤难免。” 太后盯着嘉年良久,忽然笑道:“不过好在人还在我手上。” 嘉年摇头道:“您手里的那几个人现在就是没封口的毒药,要是还继续在手里握着,会被毒伤到。” 太后道:“我可以换个瓶子,或者换个人来拿。” 嘉年笑道:“弃车保帅?这可有失天家颜面。” 太后淡笑道:“目的达到就行。” 她看了眼赵灵韵,女官心领神会,从腕上玉镯中取出一把剑。 见面的时候,嘉年就知道她是一名修士,她腕上的那个,还是件储物法宝? 至于那把剑,嘉年有点眼熟。 是元猎带走的那把。 当初嘉年洗劫他的时候,曾让他任意取走三样东西。 元猎分别取回了剑、篦子和竹笛。 太后笑问:“道长可认得这把剑?”
嘉年道:“认得,不值几个钱,所以就还给了他。” 太后摇头道:“道长不该还给他的。” 嘉年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主要是元猎拿走的三样东西又不值几个钱。 太后道:“道长还给他的东西不止这一把剑,还有几样,道长可以猜猜看去哪儿了。” 嘉年沉思片刻。 赵灵韵笑道:“太后接见选秀女子时,会赐下几样东西,以示恩宠。” 陆承焉! 嘉年抬眼道:“不觉得这个说法,太勉强了么,方晓田可还在我手上。” 太后说道:“可他也是我的人,荣凝与王定稍也在我手中,你找不到元猎,事情就没有结束,我还可以从头再来。” 嘉年道:“这些不一定能说服元兴,更无法使百官信服。” 太后笑道:“当初元兴下令追捕道长的时候,不也没有充足的证据,不然也不会让道长轻易洗清罪名。” “朝堂之上,重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立场。哪边的好处更大,他们就会站在哪边。我是先帝的正妻,南齐的太后,这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但是另一头的,却只是一名容貌尚可的女子。陆琅宣的出阙调令,依旧被吏部压着。孰轻孰重,大司寇自有公断。” 嘉年道:“皇帝不会同意。” 太后笑道:“我那皇儿一直想要提拔几个人来补朝上的几个缺,每一个都比吏部侍郎重要,我恰好能在这上面说些话。” 宋端祥想要重整朝廷尚武抑文的风气,坐稳皇位,吏部侍郎的位置的确重要,但又不是不可取代。 倘若太后把罪名栽赃到陆琅宣他们头上,元兴的矛头就会被转移。 一边是支持武将的太后,一边是皇帝想要制衡武将的棋子,关键是这枚棋子根本没有绝对的份量。 哪头更容易得手,更容易攻击,是个人都能判断出来。 而且一旦祸水东引,还能再把嘉年拖下水。 嘉年觉得那个对自己观感极差的元兴,一定乐见其成。 好一招釜底抽薪。 太后胜券在握,笑眯眯道:“道长还有什么话要说?” 嘉年拊掌笑道:“我无话可说,太后既然把一切都筹划好了,那就实施吧。” “嗯?”太后柳眉微蹙。 嘉年抬起头,第一次直视这位后宫之主,南齐权力最大的女人。 她面如银盘,唇若涂脂,两道柳眉修长微弯,自有一股雍容华贵。 精美衣衫下的身体凹凸有致,透露出一股成熟妇人该有的丰腴绰约。 嘉年神色冷漠,目光淡泊,太后却从他的表情中感受到一丝不适。 这股不适并非源自于他直视自己的目光,而是一种超出掌控的不自在。 “道长莫非以为破罐子破摔,就能吓到本宫?”她淡淡道。 嘉年笑道:“罐子本来就不是我的,摔不摔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说到底我只是个外人,南齐朝政与我无关,您想对谁动手都没关系,我不在乎。” 他的目标只有元兴府的史科朗,或者说可能跟史科朗有联系的那群人。 皇甫梧桐昨日说过,她跟自己寻找的是同一样东西,南齐中混入的异物。 追查元兴与宋胤,只是他们为达到目标必须走过的一段路。 至于这段路好走难走,会不会泥巴沾鞋,他们都不在乎。 就像先前太后说的,能达到目的就行。 嘉年笑道:“您可以弃车保帅,我也可以明哲保身,与陆琅宣他们撇清关系。有皇甫梧桐为我担保,我想这并不难。” 太后笑道:“道长是要下船了?” 嘉年道:“换一条船乘罢了,就算这条还是不行,我游也要游到对岸。” 太后惊愕,“道长为何如此执着,还是说长公主许给了道长天大的好处?” 嘉年道:“我认识她以来就没得到过什么好处,都是在给我找麻烦。但我与她都想弄清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只有通过元猎才能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