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赵沐尘
2009年，夏至。 Y省，红城市。 晚上八点，落日余霞，华灯初上。 在空调尚未普及的年代，三十多度的湿热天气打破了无数人早睡的习惯。 此时，城市西南角的公园里挤满了来此散步避暑的市民。 ...... 晚上九点，公园北门。 十几名少女三两成群的围坐在一颗樟树下，在她们中间，一名长发披肩的清瘦少年靠着樟树弹琴唱歌，在离她们不远处的石桌边，五六名少年正在心不在焉的打着扑克。 当少年唱完一首歌后，女孩们纷纷抬手鼓掌，她们交头接耳时嘴角还带着矜持的微笑，而那几名男孩则在满脸鄙夷的低声暗啐。 掌声停下后，两名女孩朝吉他盒的纸板上认真看了看，确认上面写的是“两块钱点一首歌”后，两人亦步亦趋的走到少年跟前。 在往吉他盒里放下两块钱后，其中一名女孩略显紧张的看着少年道： “那个~我，我们想听《成全》，可以吗？” 少年先是向她们表示感谢，随后才开口答道： “可以。” 见对方答应自己，女孩高兴道： “谢谢。” “不客气。” 说完，两名女孩欢呼雀跃的跑回原位坐好，少年将变调夹重新调整好，等试过音效后，他再次开口唱歌。 ...... 夜晚十一点，晚风徐徐，水波微荡。 公园北门的广场上，几名环卫工人一边骂着脏话，一边追撵着四处“逃窜”的垃圾。 在广场左侧的空地上，随着游人散尽，在此摆摊的商贩大多都已收摊回家。 在仅剩的一家烧烤摊前，一名身型粗壮，发际线岌岌可危的男子正心不在焉的翻烤着烤架上的rou串；在他左手边，一名身形姣好的女子正低头帮他打着下手。 此时的烧烤摊上，十几名光膀青年正围坐在两张折叠桌前划拳喝酒，他们光溜的后背上全是面目狰狞的龙豺虎豹。 “噗~噗~卧槽，这他么什么破东西啊，这么难吃！杜文亮，我曰你妈，你这rou串都烤糊了，你他么还想不想干了！！” 一名留着杀马特发型的高个青年满脸凶狠的站起身嚷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刚才烤的时候没注意，对不起啊兄弟，我重新给你们烤一份过来。” 粗壮老板从烤架后的烟雾中跑出来点头哈腰答道。 “行了，阿龙，你坐下；杜文亮，rou就别烤了，你再来给我们抬三打啤酒过来，哦对了，再帮我们切个西瓜！”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人群中间传出，声调不高，态度倒比之前那人好很多。 名叫杜文亮的粗壮老板满脸堆笑道： “好的，辉哥，你们稍等，我马上给你们送来。小慧，你来烤rou，我给他们送酒去。” 小慧是杜文亮的妻子，她全名叫王慧。 “你看你满手是油，还是我来送吧，你继续烤rou。” 说完，王慧转身去抬啤酒，杜文亮看着妻子的身影欲言又止，在他满是汗渍的脸上，此时已是愁云密布。 在这群人中，有两人曾被赵沐尘教训过，原因是他俩连续几次在这吃烧烤不给钱。 在这群人来到烧烤摊时，杜文亮本以为他们会给自己找麻烦，等了一会儿不见他们动手，杜文亮知道，他们肯定是来找赵沐尘算账的。 为了保护赵沐尘，杜文亮在趁人不注意时给赵沐尘打去电话，他让赵沐尘今晚回家避一避，不要过来帮忙。 但赵沐尘却说没关系，大佬辉他们不敢动他，如果他不来，杜文亮和王慧今晚肯定会出事。 见自己劝不住赵沐尘，杜文亮内心焦急万分，那些烤串之所以会烤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杜文亮内心焦急万分时，在离烧烤摊一百十多米处的公厕门口，一名长发披肩的俊秀少年正摸着肚子斜靠在“WC”字母旁。 他今晚已经连跑三趟厕所，经过一番痛‘腚’思痛，他暗自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就着西瓜吃烧烤了。 是的，这个窜稀少年正是早前坐在公园北门卖唱的那个少年。 他叫赵沐尘，今年17岁，180cm的身高，70公斤，窜稀后69公斤，红城本地人。 他从小父母离异，在乡下的外公外婆家长大。 他长的很帅，具体多帅嘛，给个具体概念，他号称红城“胡歌”。 就在不久前的6月7号、8号，赵沐尘刚刚完成高考，在与同学疯玩两天后，赵沐尘不得不收心，因为他得为自己的大学生活费做准备了。 为此，他晚上八点会到公园卖唱，等公园里人散的差不多后，他会去公园北门帮杜文亮和王慧卖烧烤，他不要工钱，只要供他晚饭和宵夜就行。 赵沐尘和杜文亮一家的关系十分要好，在他们还未相熟时，赵沐尘帮杜文亮搞定过几次地痞流氓的捣乱，在赵沐尘高一那年，杜文亮借他两万块拿去给外婆治病。 他们非亲非故，萍水相逢一场，杜文亮和王慧能借这么多钱给赵沐尘，这份情，赵沐尘要记一辈子的。 今晚是赵沐尘时隔一周后第一次过来烧烤摊帮忙，在此之前，赵沐尘一直在乡下的外公外婆家帮忙摘樱桃和杨梅。 高考成绩马上就要出来了，赵沐尘回来处理填报志愿的事情，等事情处理完，他还要回到乡下继续摘果子。 昨天，赵沐尘从乡下回来时带回了一只橘猫，准确来说，是这只橘猫自己跟着赵沐尘回家的。 听外婆讲，这只橘猫是前段时间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它性子极其霸道，动不动就朝其他动物龇牙咧嘴的叫唤，家里的鸡鸭牛猪狗都怕它，就连自家人去摸摸它都不行。 不仅如此，它吃东西还极其挑剔，一般的饭菜它都不吃，非得大鱼大rou伺候才肯张嘴。 外婆一家从没见过如此难伺候的猫，他们本打算将它赶走，可还没等他们实施计划，它就趁人不备时装进了赵沐尘的书包。 当赵沐尘回家打开书包发现它时，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随后便上演了一出人赶猫走，而猫不离不弃的剧情。 说回公园北门...... 在杜文亮和王慧的烧烤摊上，那社会青年仍在高声划拳。 “碰着就来嘛，“七”上摩托，“九”在碗里，“四”你喝酒，哈哈，你狗曰的输了，快喝快喝！” 听见划拳声，赵沐尘揉着肚子朝烧烤摊望去。 这时，王慧正抬着一箱啤酒朝那群人走去。 王慧今年27岁，比杜文亮小一岁，她长相虽不算漂亮，但皮肤白皙，身形姣好。 在王慧躬身放啤酒箱时，“啪~”，她的屁股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王慧惊叫一声转过身来，餐桌上顿时传来一阵大笑，她恼羞成怒的盯着袭击自己的青年，随后她又略显慌张的朝丈夫看了一眼，发现丈夫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她银牙紧咬，片刻后又暗自xiele口气。 众人还在大笑，王慧没有与他们争吵，她再次瞪了一眼那名袭击自己的青年，随后便一声不吭的回到丈夫身边。 王慧知道这群人今晚想找赵沐尘的麻烦，她不能轻易得罪他们，因此她只能选择沉默以对。 看着妻子站在自己身边低头不语，杜文亮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其实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全都看见了，额头上暴起的青筋以及手指紧握后发白的关节便表达了他愤怒的情绪，尽管已忍无可忍，但他还是没吭声。 在无法将问题完美解决时，无能狂怒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加复杂。 赵沐尘把整件事情看在眼里，他能理解杜文亮和王慧的心思，也正因为他明白杜文亮和王慧的心思，他今晚才一定要过来，毕竟这件事是由他而起，他不能让杜文亮和王慧独自承担，况且他还真不怕报复。 “看来有些人还是不记疼啊！” 嘟囔一句，赵沐尘从手腕上取下一条黑色皮筋，随后双手从额角两边向后轻捋头发。 左捏右绑，几秒后，原本凌乱飘散的长发被他整齐的扎在脑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也随之显露出来。 背着吉他慢步走到烧烤摊前，杜文亮和王慧闻声朝他看来，不等赵沐尘开口，王慧神色焦虑的开口说道： “小尘，今晚过来吃烧烤的姑娘有点少啊！你这宣传大使当的可不太称职，不行，你今晚得再去别处拉几个姑娘过来吃烧烤才行，快去。” 王慧边说边推赵沐尘离开，赵沐尘被她推着走了几步后无奈笑道： “慧姐，这可不能怪我，红城一共就那么几个姑娘，我总不能天天让人家来吃烧烤吧！况且现在都十一点了，人家小姑娘早就回家睡美容觉了，我上哪给你拉客去！” 王慧朝杜文亮使了个眼色，杜文亮朝她点点头，看了赵沐尘一眼后，杜文亮拿起分好的西瓜给那群社会青年送去，而王慧则继续推着赵沐尘往后走去。 “那我不管，咱们可是说好的，我供你吃晚饭和宵夜，你帮我拉顾客来捧场；你现在该吃的也吃了，该喝的也喝了，你的承诺还没兑现呢！你必须得去想想办法！” 听王慧说起晚饭和宵夜，赵沐尘不禁想起今晚王慧拿给他吃的西瓜和烧烤，顿时“局部”便传来阵阵疼痛。 赵沐尘站定身子答道：“慧姐，咱还是先别提吃的了......” 王慧有些无奈道： “行行行，不提就不提，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拿给你吃了，行了吧！不过，你先把今晚的任务完成再说。快去快去！” 说完，王慧继续推着赵沐尘往后走。 赵沐尘笑着往后退两步，躲开王慧后，他将吉他放到地下，随手从旁边的啤酒箱里拿出一瓶喝完的空啤酒。 王慧作势要抢，赵沐尘拿着空啤酒跑到那群人身后，他朝王慧笑了笑，对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然后手起瓶落。 “噗呲~”一声，一名高个青年应声倒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楞了几秒，短暂的安静后，最先反应过来的三四人已经拎起桌上的啤酒瓶准备往赵沐尘身上招呼。 “住手！” 听见声音，几人停住动作，其中一人大叫道： “辉哥，这小B崽子......” “我说住手！” “可是......” 说着，一名身材矮小的粗壮青年从桌子北侧站了起来，他身高仅有一米六，留着板寸，其貌不扬，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左脸上有一条从眼角延伸至下颚的疤痕。 见自家大佬站起来，众人不敢违逆，他们狠狠瞪了赵沐尘一眼，随后才咬着后槽牙坐回原位。 见赵沐尘没吃亏，杜文亮和王慧同时松了一口气。 杜文亮走到赵沐尘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当他准备向辉哥等人赔礼道歉时，赵沐尘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上前。 杜文亮转过头满脸焦急的看着赵沐尘道： “小尘，你......” 赵沐尘抬手打断他的话，随后神色轻松的对他说： “亮哥，这里交给我就行，你先带慧姐去那边等我一会儿。” 没等杜文亮回答，大佬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对坐在自己身旁的一名青年说道： “老九，你送阿龙去诊所包扎一下，今晚就不用过来了！” “可是辉哥，我......” “行了，吃饭不给钱，这是你们不对，不过这件事儿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去吧。” 见自家老大都这么说了，老九只能暂时放下不快，他起身走到赵沐尘身前，见他还想开口说话，赵沐尘不耐道： “还想挨揍？” 闻言，老九目光阴狠的朝赵沐尘看去，眼里满是仇怨与不甘。 老九将脑袋满是玻璃碎渣的阿龙扶起来，此时阿龙的脑袋已经被划出几道口子，血痕流过的脸颊显得有些狰狞，但他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没说一句话。 在这群人中，真正了解赵沐尘身份的人不多，在被赵沐尘教训后，他和老九去查过赵沐尘的背景，一查才知道，赵沐尘的身份不简单。 正因为他知道赵沐尘的身份不简单，所以他才不敢对赵沐尘放任何狠话，今晚他和老九请自家大佬过来坐场，他们也只是想要一个简单的说法，其中更是存了与赵沐尘不打不相识的念头。 他本以为有了辉哥坐场，赵沐尘会卖他们个面子，而他打王慧的屁股，纯粹是因为见赵沐尘没在烧烤摊帮忙，他想趁机占点便宜。 可他万没想到，他刚才的举动已经被赵沐尘知晓，现在是朋友没交上，场子也没找回来。 尽管心有不甘，但阿龙也知道自己和老九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了。 目送阿龙和老九离开后，辉哥拍了拍身边的凳子对赵沐尘说道： “尘哥，坐下喝两杯？” 抖了抖牛仔裤上的玻璃碎渣，赵沐尘笑着道： “好啊！” 说完，赵沐尘气定神闲的走到辉哥旁边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一瓶啤酒仰头就干。 “咕嘟~咕嘟~” 干完一瓶啤酒后，赵沐尘抹了抹嘴角的酒沫，他强忍着胀气对辉哥说道： “辉哥，我最近跟人学了一招功夫，名字叫铁头功，正好兄弟们都在，我表演给大家看看！” 说完不等辉哥回答，赵沐尘拿起面前的空啤酒瓶“扑哧~”一声砸在了自己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