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雨后虹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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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木头,有人来了,会不会是甘小甘小甘?” 柳谦君和殷孤光尚且忧心着甘小甘的安危,骤然听得秦钩咋咋呼呼地提起了女童的名字,明知小甘绝不会这么巧、恰在这时现身在此,还是不由地循声回了头。 没了柑络长老在背,县太爷得以被青墨鬼气一路拽了过去,正神色颓然地被迫望准了黑暗里的某个方向,皱着眉问要看哪里。 和身后的殷孤光他们一样,县太爷再怎么凝神侧耳,也还是听不到附近有什么异样的动静。 众人的头顶上仍然是造字神力轰击蛟龙骨的独有轰隆响动,笼罩了这片方圆天地,哪里还容得他们听见什么脚步声? 秦钩则极为自然地躲在了发小的背后,只推搡着县太爷帮他看个究竟,老半天不敢探头往暗里多窥半眼。 “掌教师叔说他一定会在小房东把整座渊牢搞塌之前,带走这里关着的所有活人……既然这‘湖水’是甘小甘小甘作的怪,这时候除了她,还能有谁往这边来?” 秦钩自己也说不清当下是不是想见甘小甘,他既想看看女童这几个月来有没有被养胖了点,又从骨子里就吓个半死,连说起话来都颤个不停。 “小甘……甘姑娘就算真来了,也没空收拾你的,你瞎抖什么?”提到甘小甘,县太爷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那万一是她呢!”秦钩不肯就此罢休,反而胡搅蛮缠起来,“木头你是不是看不清?我帮你!” 原本还几乎贴到了众人衣角脸颊、稍嫌稀薄的青墨雾气,在秦钩一声呼喝下,极为听话地飞奔着往县太爷呆望的方向弥漫开去,须臾间就用它独有的阴森火光……勉强照亮了前方十丈的地域。 县太爷果然看清了,这下差点要把秦钩从半空中拽下地来、狠狠搧他几个耳光。 依稀还有以往模样的狼藉过道里,当真是站着两个人……至少是化成人形的怪物的。 对方当然不是甘小甘。 却也是除了秦钩之外,在场诸位全都认识、但又是此刻最不想见的两位煞星。 他们不知在那里等了多久,像是一直都在偷听,想知道这群在逃命路上还能停下来“闲话家常”的诸多生灵对自己有没有威胁,直到此刻认定并没有,才缓缓往前走了几步。 走在前头的那位,身上没有如以往般披着那件绾色暗袍,可在四周的青墨鬼气映照下,他那双眸中的漆黑瞳仁之后仍然隐隐现出了猩红如血的两轮圆月,妖异如常。 甚至……比起众人从前见过的,都要赤红得多。 因为双眼半盲而闭关消失了那么久、连麾下众仆群龙无首时都没有现身稳定大局的总管先生,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这里。 他竟没有被素来忠心无比的精怪仆从们带出渊牢去。 县太爷脸色煞白,却没有往后退,反而愈发肃然了神色,颇有往前迈去、从鬼气结界里踏出去的意思。直到索命小鬼从殷孤光肩上一跃而起、毫不客气地揪住了他脖颈后的一小块rou,县太爷才吃痛地倒仰了腰背,顺势被傒囊往后生扯了几步。 索命小鬼没好气地瞪了楼化安一眼,无声地歪了嘴角,示意秦钩赶紧把这动辄就要大义寻死的蠢小子看好。 她自己则眉眼高翘地瞧准了正踱步缓缓靠近的杜总管。 是什么样的好玩家伙,能够把孤光和参王……甚至油盐不进的三姐,都掳进这湖底虚境里来? 她可要好好瞧一瞧。 索命小鬼站在最前头、几乎要把嘴角咧到耳根上时,桑耳长老已把柑络护在了身后、又蹦跶着单腿跳了起来,殷孤光和柳谦君亦暂且不再忧心目前不知身在何处的甘小甘,三人皆如临大敌地盯住了总管先生。 他们都和这位一目双瞳的杜总管打过或多或少的交道,却都猜不透对方为什么还在这里。 眼下的渊牢濒临彻底崩塌,遍布虚境的封禁之力却未曾尽去,即使是裂苍崖的无极掌教,也不敢托大到长久停留的地步。六方贾虽然是此地的东道主,一众精怪仆从亦早早就作了鸟兽散,哪里会有和这虚境同生共死的傻子? 莫非是一双眼睛盲了大半,身边仆从尽去,总管先生终究自身难保,才想要借这些仇人之力、逃出这有死无生的渊牢? 他们心下转过了无数种可能,却没有一种像是会发生在杜总管身上。 至于跟在总管身后的另一个“人”,即便是在青墨鬼气的映照下,仍能看出他周身的颜色之怪——白衣、白裤、白发、就连手脚面色也皆为雪白。 竟是……白义骏仆? 这位来自九幽虚境的骏仆散仙,明明早已和杜总管闹翻,六方贾三千仆从倾巢而出、也没能在渊牢里找到他的半点踪迹,怎么偏是这种要命的时候,又跟在了杜总管身边? 更有甚者,杜总管的右手一直都微微别在身后,分明是……牵着白义的手? 索命小鬼显然对这通身雪白的骏仆也颇感兴趣,兴致高昂地歪了头,却在看清了真相后就立马憋了嘴,意兴阑珊地调转了身,手脚并用地攀回了小师弟的肩上,低声嘟囔着:“没意思。” 白义的手腕脉门赫然是被杜总管牢牢地扣住,才会动弹不得,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总管先生身后,乍然一看,就像是一如既往地跟在主人身侧。 不知何时……他也成了杜总管手下的囚徒之一。 尽管依旧一言不发,但白义的眉宇深锁、嘴角抽搐,显然已经被总管先生伤了身魂。 女子却在这时轻轻按了按殷孤光的肩膀,无声地示意小师弟望向杜总管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暗角。 从那拐角处慢慢探出了身子的,竟也是个白衣白发、通身雪白的怪人。 那怪人的身骨挺得奇直,悠悠朝众人这边转过来、对上了眼之际,更是令人望之心寒——他的眸眼深处虚无一片,如同被弱水吞没的无尽深渊,唯有死后的荒芜静默。 殷孤光讶然张了张嘴,所幸没有当即喊出声来。 怎么会有两个白义? “出来吧……算起来,在犼族尊客搅乱此地的本源力量之前,也只有你夫妇二人和破苍无端端消失了行迹,不管‘他’到底是谁,总该是你们中的一个。” 杜总管只朝着众人靠近了两丈,就有所忌惮地停住了脚,冷笑着将身后的白义往前生扯了两步。 “你们都走了个干净,难道舍得把‘他’留在这里,与我六方贾同归于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