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分别
“爹,我……”见到严厉的父亲,唐倾墨一下就蔫了,即使想反驳都没了底气。 唐耀一个凌厉的眼刀扫过去,瞬间就让她闭了口,“你还嫌惹的祸不够吗?哼,爹可真是小看了你。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你就能惹上这么大的麻烦,恐怕再让你逍遥一阵,你连皇族都敢得罪了!” “……”倾墨耷拉着脑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唐前辈,请不要怪罪于她,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萧君祈突然急声解释道。 唐耀这才将目光从女儿身上挪开,冷冷地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少年,“哦?原来还有教唆者?你是何人?敢唆使本门主的女儿?” 没等君祈答话,倾墨倒是抢先上前为他辩解了,“不是的,他只是女儿的徒弟!” “爹在问话,何时轮到你插嘴?给我退下!”唐耀不悦地锁紧了双眉,却未转移目光,而是带着一丝探究地打量眼前之人。 萧君祈并未畏惧这位可怕的冷面阎罗的注视,他神色坦荡,目光清澈,除了身体上的剧烈痛楚让他难以站起来外,自然而有礼得就像一个普通小辈面对长辈问话一样。当然,这也仅仅是表面上,他的心里可未必有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 “晚辈萧君祈,是乾华派的弟子,因调查师门灭门惨案时不小心冒犯了血煞盟,所以遭致追杀,更不幸连累了二位朋友和师傅。对此晚辈感到万分惭愧,前辈若要责罚,晚辈甘愿全部接受,但还请前辈原谅其他人……”说到这里,喉中一口血气忽涌了上来,他只好抿紧了唇强行将它吞咽下去。 “乾华派……”唐耀深深地看了他许久,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直到倾墨提心吊胆地欲再次为徒弟辩解时,唐耀却忽然转过头,向枯黄幽暗的竹林里点了四个名字。 “唐佳、唐宁、唐海、唐清!” 几乎眨眼之间,就有四道黑影从竹林中掠出,片刻后四个高大挺拔的男子便恭敬地立在唐耀眼前,等待门主的下一步指令。 “带二小姐回唐家堡,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是!”四人毫不犹豫地接了令,便开始朝唐倾墨靠近。 “等等!我现在不能回去!他救过我的命,女儿还没有偿完他的恩情。爹,你不是说过我们唐家人不能欠人人情吗?”倾墨依旧不想妥协,只好搬出唐家的家规来说服她爹了。 然而唐耀却是嘲讽地冷笑了一声道:“呵,报恩?眼下你打算拿什么来报?莫不是想以身相许吗?” 闻言,倾墨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就连萧君祈也不由感到尴尬,但心里却是有一丝隐隐的欣喜。 “你不必留下了,你欠他的恩爹会替你偿还!”唐耀果断地丢给她这一句,便看向了萧君祈,平静而疏离地对他承诺道:“本门主会帮你解决掉那帮杀手,替你清除掉最为棘手的仇家,如此厚重的回报想必足够还清小女欠你的债了。只是本门主还有一个要求,就是自此之后,你不得再纠缠我的女儿!” 这句话出口,倾墨和君祈双双都是一惊。 倾墨没想到爹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血煞盟的可怕江湖上无人不晓,尽管唐门的实力未必逊于它,要除掉那群杀手却也不是轻易能办到的,很可能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一向以唐家堡安危为最优先考虑的爹,怎么会轻易做出这样的承诺呢? 而君祈却是内心很复杂,一方面他不愿将唐门牵扯进来,另一方面也舍不得师傅,但从唐门门主肯定坚决的语气来看,恐怕此番回报是不容他拒绝的了。 的确,唐耀并没有等待他的答复,而是直接朝那些杀手逃跑的方向离开了,临走前经过白晓晴身边时,他还特意给她留了句话——“此次多谢白大小姐的提醒和帮助,请转告你爹白沐,‘翳’给唐门的这个大恩,日后本门主定会向他好好偿还。” 白晓晴怔了怔,目光却不自觉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她便垂下了眼睑,轻轻地点了点头。 站在她身旁的司空冼奇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切,狭长的狐狸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但很快,这抹惊讶就变成了nongnong的失望,甚至还隐含了一丝愤怒。 唐耀走后,唐倾墨也即将被唐家的四名护卫带走,只是走之前,她将蓝蚁留给了萧君祈。 经此一夜,她终于了解到它对他的重要性。而且那杀手化水的一幕,联系上乾华山顶和血煞秘境见到的碧绿飞蚁,也让她隐约猜到了乾华大殿中众人的死因。虽然不清楚徒弟和血煞盟究竟有什么关系,但要对付那样诡异可怕的对手,唯有蓝蚁在他身边才能保护好他。 只可惜,她不能再陪伴他左右了。 “笨徒弟,好好保重……师傅以后不会再管着你了,你是不是觉得很高兴?”看着从刚才起就一语不发的少年,倾墨心里有种淡淡的失落。 虽说她也没能帮到他什么,可这日日夜夜相处以来,即便他没有和自己同样的情愫,二人的师徒情分却也不假。如今她要回家了,而他竟连一句挽留都没有吗? 埋怨却又眷恋地看他最后一眼,唐倾墨强忍住不舍的眼泪,终于还是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伤心地转身随家人离去。 萧君祈无力地跪在地上,怔怔地目送她渐渐远去的背影,胸中却埋了千万钧的心痛。 他不敢开口。 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哪怕稍微地张嘴都会一发不可收拾,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个样子,更不想让她担心。纵然心中有千万句话想对她说,他也只能强忍着,咽回去,一个人静静地、深深地把她此时的样子刻在脑海里。 二人心里都清楚,这一别,就再也没有再见的一天。 冬季的夜风很冷,几乎吹走了夜里所有的生灵,这样的冬夜显得孤寂而萧瑟。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地面上已经结了细细的霜花,越来越低的温度,似乎在酝酿着一场蓄势待发的大雪。 可是再孤寂的夜也不及地上的那个人。 萧君祈直直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视线一直凝滞在倾墨离去的方向,一动也不动,也不知到底跪了多久。但即便是跪着,少年的身姿依然挺拔,就像一尊高贵不屈的雕塑。 体内的寒流已经肆虐进了奇经八脉,如同毒蛇的獠牙和蝎子的尾刺般扎得全身生疼,但他却已感觉不到痛苦了。地上的冰霜远不如他的身体冰凉,而再冷的温度也及不上他此刻的心——他似乎全然麻木了。 白晓晴和司空冼奇早已受不住这样的寒冷,躲入破庙中避风了,看着那尊几乎融在寒夜里的雕塑,他们也是叹息不已。 “连拖都拖不动,也不知道他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缓过来……”司空冼奇情不自禁地又叹了口气。 “他们总得经历这一天的,长痛不如短痛,熬过去就好了。”白晓晴望着那风中跪立的寂寥身影,心中顿时有些感慨,她觉得自己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哼,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白晓晴,这一切不都是你算好的吗?”司空冼奇嗤之以鼻。 “我知道你不会信我,但我所做的,都只是为他们好。”白晓晴目光坦然地直视他。 司空冼奇气得跳了起来,伸手指着寒风中如同雕塑的少年朝她吼道:“你看看他的样子,我相信女魔头肯定也好不了多少,这叫为他们好吗?” 白晓晴听完他的怒吼也不急不躁,反而异常冷静地向他分析道:“唐倾墨不属于江湖,是他硬把她拉进来的,主张避世的唐门迟早都会把他们的新门主接回去,到那时一样会发生眼下的一幕。而萧君祈,他注定与这个江湖充满羁绊,他带着她只会越来越迷失自己的责任,甚至惹来种种不必要的麻烦,这次的事情就是很好的例子!若不是唐门门主救援及时,我们全都得陪他丧命!” “呵,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怕死?”司空冼奇轻嘲地笑了一声,忽然觉得很讽刺。 “我只是不想这么窝囊地白白死去,何况今后这江湖上还有的牺牲呢!” 听到这话,司空冼奇不由蹙起了细眉,困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以为,常年隐世的唐门门主轻易就会离开唐家堡吗?如今连他都不得不现身江湖了,可见这次暗流汹涌的风波影响有多大!若我猜的没错,唐倾墨一回到唐家堡就会立刻受到全面保护,甚至即刻继任门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