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麦田里的吻
三人回到之前唐战所在的那家酒肆里,唐战给两个饿了半天的小辈叫了些饭菜,自个却兀自在一旁喝起酒来,边喝还边饶有兴味地盯着唐倾墨。 大概是难得见到自家妹子这般娇怯的小女儿态,唐战终是忍不住开起玩笑来。 “二丫头似乎不高兴?莫非是在怪大哥搅了你的好事?” 倾墨瑟缩了一下,抬头似怒含嗔地瞪他一眼,又红着脸偏过头去。 “哈哈!其实大哥也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江湖儿女嘛,理当不拘小节!只不过二丫头你向来面皮薄,大哥只怕你见自个风月事被人围观后,又要赧得哭鼻子!”唐战似笑非笑地继续打趣道。 唐倾墨闻言更羞窘,却嘴硬着反驳道:“谁、谁哭鼻子啦?” “噢——原来你方才没哭!”唐战挑眉,眼睛却直勾勾地瞧着她那双微微红肿的明眸。 倾墨恍然一惊,顿觉失言,但她更惊讶的是自己怎会突然在徒弟怀里哭起来?她自七岁起就再没轻易哭过了,唯一一次破例也是在雪兔离世之时。那时也是在徒弟怀里,她心里悲恸难言,仍猛揉着眼睛不让泪水落下,可耳边的柔声细语却一下子卸了自己的心防,让她在他怀中痛哭宣xiele好久。 这一次更奇怪,明明没有人死去,她竟将自己十几年来的委屈泪水都倾注在这个少年身上!而且每次在他的怀里,她都倍感安心,好像突然一下找到了依靠,再也不用独自苦苦承受一切了。 这种感觉和同病相怜的易子枭给自己的不同,并非惺惺相惜互相取暖,而是可以全心信赖,将整个自己都交给对方保管的归属感。因为确信他会妥善保管、悉心呵护,即使自己走错了路,他也会耐心地把她牵回来,给她认真地讲道理,最后还会哄她高兴。这种感觉有点陌生,但又似曾相识,她在那个农家院里的小女娃和其父亲身上见过,那种完全的纵容宠溺让从未体会过的她很是羡慕。 可她对他的感觉,仅仅是像渴望父亲的宠爱一样吗?因为他的温柔体贴和对自己思想的启迪,她就把他当做另一种意义上的父亲了? 就在倾墨愣神沉思时,萧君祈看到她迷茫的样子,以为师傅是被逼得不知所措了,连忙开口帮她解围,“唐大哥,你就别再开她玩笑了,师傅那时许是想起伤心事了!” 唐战从善如流,果然不再调侃倾墨,转而盘问起君祈来,“小子,你是二丫头的徒弟?” 萧君祈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他尚未介绍过自己,便微笑着抱拳道:“是,我叫萧君祈,是乾华派的弟子。” “乾华……”唐战忽想起之前听师父提起过这个门派的开宗掌门,那向来桀骜不驯的老家伙当时神色难得地带了尊敬,只是转瞬又可惜地感叹天妒英才。唐战不由关心道:“令掌门可有下落?” 君祈听他提起此事,明亮的目光忽然黯淡了下去,回答的语气沉重而冷涩,“生死不知,我如今正在查探灭门一案的幕后真凶,说不定途中……能寻到掌门师父的下落。” 唐战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师门惨遭不幸,师父又下落不明,一般人逢此灾变往往都会伤心欲绝甚至一蹶不振。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少年不但没有就此颓靡,反倒独担大任地勇于去侦破迷局,这份有胆识有担当的胸襟气魄又让唐战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于是他和颜悦色地安慰道:“别担心,尹掌门那般风云的人物定然不会有事,这宗谜案眼下你想必也查出一些眉目了吧?” “嗯,的确有些收获,只是现在有桩棘手之事却阻断了当下的线索。”萧君祈对他感激一笑,但眉宇间却显出一丝忧虑。 “哦?何事不妨说来听听?” “我们目前正要去长林镇暮晓楼打探关于血煞盟的消息,只是刚好白家大小姐做客楼中,倒是不方便外人进去打听消息了。” 白家小姐?那个传闻中性情怪诞的白府千金?他曾经听师父说起过此女,还顺便听闻了一些师父家族里的奇闻异事。唐战依稀记得,这白家与岭南司空家世代交情甚笃,到了这一代,似乎双方家族长辈还颇有让子女联姻的意向。而这位常人难以理喻的白小姐,却唯独对司空家的小儿子青眼有加,二人还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 想到这里,唐战忽又记起出山前师父曾交代他的一件麻烦事。 脑中灵光一闪,唐战转向萧君祈,笑得神秘兮兮道:“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 走在出城的田间小道上时,唐倾墨忍不住出声抱怨:“大哥明明就是偷懒想让我们帮他做任务!” 萧君祈走在她身后,宠溺地看着面前少女鼓着小脸攥拳跺脚。天边夕阳的斜晖漫洒在她的身上,似薄薄地覆了一层橘红轻纱,给人一种暖洋洋的俏皮味道。 “可是师傅,唐大哥的方法确实能帮我们解决眼下的问题啊。” 倾墨蓦地回头,没好气地嗔道:“笨徒弟你是不了解他!哼,从小他就不务正业常常偷懒,爹布置的一些课业都是我帮他做的!大哥他从来就只对打架感兴趣,你看他刚刚听闻天水那一带起了是非争端,就迫不及待扔下我们赶去的样子!分明是想用司空冼奇是白小姐软肋的借口,诓我们去替他完成师命、管教司空!” 君祈听她叽叽喳喳地念了一路,倒也不厌其烦,反而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少女的声音清脆婉转,甚为动听,他不由想着要能一直这样听她讲下去该有多好。 可惜唐倾墨说了许久也乏了,虽然心中仍是不忿,但唐战人都跑了,她也无可奈何。大概是方才话讲多了,此时她顿觉有点口干舌燥,但四周方圆十里都是金灿灿的麦田,哪里又能寻得水喝? 倾墨郁闷地扁了扁嘴,只好想着望梅止渴的法子来解解渴,谁知脑子里竟不由自主蹦出了酒酿团子来。舌尖仿佛又尝到那甘甜爽口的滋味,让她颇感怀念,甚至情不自禁叹出了声。 “唉,要是眼下有酒酿团子吃就好了!” 她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被耳聪目明的萧君祈听见了。不知为何,少年在听闻“酒酿团子”这四个字时,面上居然瞬间飞起了一抹红晕。 君祈缓缓停下脚步,在倾墨疑惑地回头看他时却掩饰着垂了眸,胸膛微微起伏几下后,他终于鼓起勇气轻声问道:“师傅现在,真想吃酒酿团子么?” “诶?”他听到了?倾墨像被人说穿了小秘密似的,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但还是诚实道:“想啊,可是你又不能马上变出来。” “可以。” “啊?” 还没反应过来,倾墨就突然被君祈拉走了。 他领着她走过条条田间阡陌,穿过层层金色麦浪,仅与她一步之隔地走在前面,牵着她的衣袖穿梭在天空的澄蓝与大地的金黄之间。 而她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耳畔吹来轻软的捎着麦香的暖风,腕上隔着衣袖传来他手心的温度,让她情不自禁想起他温暖的怀抱,以及那个雨中尚未完成的亲吻。 俩人沉默地走着,各怀所思,但雨后清新的空气与麦田自然的香气却让人陶醉不已,少年和少女的脸上均是红红的,也不知是否被这美好气息所感染。 直至走到一处高草垛旁,君祈才停下来,四下张望了片刻,确定周围无人,便转过了身。 倾墨有些好奇,想知道他会如何变出酒酿团子,不禁目光游移逡巡起来。可就在她刚要偏开视线时,一片阴影蓦然袭来,遮住了她头顶的阳光,也笼罩了她微红的小脸。 唇上传来柔软温暖的触感,倾墨惊得睁大了双眼,却只见到两片浓密纤长的睫羽,在那双轻轻闭合的眼下剪出细碎朦胧的光影。阳光打在少年高挺的鼻梁上,像是如玉般晶润的凝脂,近看其脸部的轮廓线条,竟是精细完美得宛如雕塑一般。倾墨看得一阵恍惚,渐渐也闭了眼,专心体会此刻让她心跳加速的感受。 君祈有些紧张,握着柔荑的手微微轻颤,嗅着近在鼻尖的香气微醺,唇舌却极尽温柔地轻吮慢碾,生怕正与他亲密相触的朱唇有一丝不适。舌尖轻启那双红润的唇瓣,在她的齿间细细扫过,又逐渐挑开贝齿,似要寻觅什么,但他却呆呆地顿住了,自己也不知该怎么继续。 倾墨察觉到他的不知所措,忽然有点好笑,他醉的时候明明做的很得心应手。但她此时心里已经温软一片,哪里还有调笑他的心情?只好主动用舌尖轻扫口中的入侵者,引导他追逐自己。 触到她的绵软丁香,他仿佛受到了鼓励,热情地与她在唇舌间追逐嬉戏,尽情掠食她的空气,品尝她的芬芳,在这份难得的沉醉中忘乎所以。 这一顿“酒酿团子”,似乎特别甜蜜清香。 夕阳逐渐西沉,它似乎也害羞得不忍再看,不断升腾的热度将漫天白云烧出一片艳丽红晕后,腼腆的红日便羞答答地躲入了天际的云光暖霞里。 二人这才轻喘着分开,彼此的眼中都映着对方的含情脉脉。 萧君祈注视着面前娇羞无限的少女,她的脸颊粉扑扑的,害羞地遮在唇上的指尖也呈现粉色,天边的晚霞亦施了淡淡的薄粉,映得倾墨周身都氤氲着粉色的气息。 粉红的霞光,粉红的指尖,粉红的肌肤,粉红的少女。或许,这就是爱恋。 唐倾墨凝望着对面温柔似水的少年,阳光洒落在他的发上衣边,泛出点点金光,和他被天光映得明亮如金的眼眸交相辉映,伴着身后麦田里的金色麦芒,衬得君祈像是从金阳中走出来一般。 金黄的麦子,金黄的眸光,金黄的发梢,金黄的少年。或许,这就是幸福。 配张插图——[[[CP|W:250|H:190|A:L|U:http://file2.qidian/chapters/201311/5/2982626635192585045802500341863.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