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当防尾大不掉
太后布木布泰话音刚落,苏克萨哈便附合道:“太后所言甚是。毕竟永历皇帝虽死,天下却未宁靖,我大清国中的诸路反贼,犹是多如乱麻,远未到可以完全搞掂的程度。若是现在就对吴三桂下手,未免会寒了他们投效之心。此事暂缓为之,实是最佳之策。” “哼!说是这么说,但俺却认为,我等可暂缓削减吴三桂的钱粮开支,但为防此人尾大不掉,防止他继续坐大,还是要尽快做出防范措施才好。不然的话,只怕会有鹰犬咬手之患呢。” 鳌拜此话一出,整个乾清宫大殿中,顿时一片寂静。 沉默一阵后,珠帘内布木布泰的声音幽幽传来:“鳌拜,何出此言?” 鳌拜向珠帘方向拱了拱手,便朗声道:“太后,现在云南一带,自巡抚一职暂缺以来,平西王吴三桂有兵有将,有权有势,基本处于一手摭天之态。而雲贵总督赵廷臣,虽然名义上下辖云贵两地,却根本没有半点能力能管束于他,甚至连云南之地都不敢这般下去,只敢缩头躲在贵州,以求自己能保个平安,实是令人鄙夷之至。俺在想,若这般情况再继续下去,吴三桂将来的势力,只怕会与那唐朝的河朔藩镇无二。” “那依鳌拜你之见……” “太后,依俺看来,现在必须要给吴三桂掺点沙子,来给这家伙分权了。”鳌拜粗声粗气地说道。 “掺沙子?分权?什么意思?” “就是派出一名大员,作为朝廷的心腹与耳目,派往云南,去与吴三桂分权争利,让他不能一人专擅云南之军政。而这名大员,俺已想好了,就让那丁忧在家的原云南巡抚袁懋功,予以夺情,让其重新上任,去与吴三桂相争去!” 鳌拜一语说完,一旁的遏必隆立表态赞同。 “不错,此议吾亦赞成。顺治十七年,滇中初定,先帝特简袁懋功为云南巡抚,赐袍、马并帑金三千以俾治装。并且,为表示朝廷信重,袁懋功任云南巡抚时,还加领了兵部左侍郎衔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那袁懋功至滇后,果然不负朝廷所也望。他宣布恩信,整治疮痍,恢复生产,加强治安,并令土官子弟赴学宫训课,其优者并许应试,倒是把云南新收诸地,收拾得颇有条理。行之数载,颇有成效。时平西王吴三桂兵马壮盛,骄横跋扈,袁懋功镇之以静,其部曲皆爱重之,无敢犯其法者,此皆既往之功也。此番夺情往复,必可重新起到制衡之效。” 一旁的索尼,这时也点头道:“云南边陲之地,虽有吴三桂这位平西王在,却也不可一日无政务之主事。想来袁懋功曾任过云南巡抚,此番重去,政务自是十分熟悉,这分权的职责却是更加重大呢。倒是令我,忽然想起当年唐朝中朝之后,开始重用刺史,去跟节度使分权之故事呢。” 索尼这话,令珠帘后的布木布泰,亦是心下一动。 索尼所说的唐朝重用刺史之事,在这里,我简要地跟诸位读者说一下。 唐前期,在地方行政区划上,实行州、县二级制,虽然在一些州之上,还设置有都督府,这种都督府一般也“统领”几个州,但都督府并非高一级的行政区划,各州在行政区划上依然直属朝廷。都督府与下属各州的关系,仅表现为都督府拥有对属州的监察权及部分军事管理职能,而对于属州的行政事务无权干预,各州享有独立的行政权力。 随着节度使、观察使的兴起,都督逐渐被取代,但不论是节度使还是观察使,例必兼任治所州的刺史。在节度使、观察使兴起之初,刺史的独立行政权并无改变,因为此时的节度使,仅仅是军事机构,观察使也只是监察机构。但随着一些藩镇势力的逐渐扩大,部分藩镇开始管控所属州县的行政事务,藩镇逐渐演变为州之上的新一级行政区划,形成道、州、县三级体制。 这种行政区划的改变,导致刺史的地位与职权也发生了变化。其中藩镇治所所在的州郡,因刺史由节度、观察使兼任,其地位、职权自然大为提升;而藩镇治下州郡的刺史,地位与职权却大为下降。他们唯藩镇之命是从,如果不服从命令,要么被藩镇排挤走,要么被藩镇派人直接接管事务,彻底将其架空。 这样的状况,大诗白居易都看不下去了,他叹气道:“今县宰之权,受制于州牧;州牧之政,取则于使司:迭相拘持,不敢专达;虽有政术,何由施行?”
结果,唐廷既没有足够的军事控制权,又失去了对地方的直接控制,藩镇问题随即显现。唐代皇帝很快认识到这个问题,并一直在试图恢复刺史相对独立的行政权,甚至给予刺史军事权力,希望重新实现对地方的有效控制。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如果藩镇下的各州刺史,有了独立行政权甚至军事权,藩镇权力自然被分割。说白了,就是在变相削藩。 当然了,此举自然遭到了藩镇或明或暗的抵制,朝廷虽然煞费苦心,在宪宗时期也取得一些成果,但唐朝辉煌时期已过,国力大衰,终究还是积重难返,最终亡于藩镇相争。 鳌拜见遏必隆与索尼二人,俱是同意自己的观点,面目顿是愈发骄横得意。 “太后,诸位,现在俺想重新让袁懋功回返云南,去制衡吴三桂这厮,亦是这般考虑。总之,咱们接下来,就是要慢慢地与吴三桂周旋,在尽可能不激怒他的状态下,把云南之地的政务之权先分离出来。等到全国大定,反贼尽皆消灭之后,俺定会抓住机会,好好处理吴三桂这厮,断不会给他继续发展壮大的机会。” 他话音刚落,龙椅上的小皇帝忽地嚷了起来:“太皇太后,我憋不住了,我要去撒尿嘘嘘。” 听到这话,四位顾命大臣先一愣,然后皆忍不住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