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黑森林里的大怪兽（1）
彼得睁开眼睛。 “这里就是第三次探索队陨灭之处么……” 彼得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他已经越过了边界，却依旧身处一片暗无天日的森林之中，终末之红依旧弥漫。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着整个世界，所有的树木都变得细瘦起来，似乎这就是它们生理上的极限。这片空间显然和彼得曾经一直生活的地方不一样，甚至有一种不是一个世界的感觉。 身后“黑森林的入口”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寂静。 在静谧的压抑之中，白神备早已伴随着光芒涌出而展现。彼得拄着摩西之杖，拿着旧约圣书，依旧迈开了腿，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知道，目标就在前面，不会很远，相比他曾经所走过的路，这只能算是最后一步。 每走一步，他就在这片充斥着混沌的土地上留下一个散发着金色辉光的脚印。 周遭只是一片空无，了无生机的林间只剩下将灭的暮色，就连异想体都没有出现。 就这么沉默地走着，不知多久之后，彼得却嗅到了一股他永远也不可能忘记的气息——终末的味道。 无处不在的终末气息越发浓烈，已经成为了这篇空间里一种令人战栗的刺鼻底色。 彼得皱起眉头，正准备搜索这气味的源泉，但下一刻，他突然感觉到千万股非人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身上！ 这简直就像是来自整个世界的目光一般，仿佛周遭有无数双无处不在的眼睛正在缄默中死死紧咬着他不放，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股不适感顿时爬上了他的身体。 彼得微微眯了眯眼。 这一切都濒临崩溃的熟悉感觉，仿佛让彼得置身于许久之前，那个深埋于地下的设施中。 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依旧一步步向前走去。 直到树林自视线中央分开、从他的身边划过，在这被终末之红所浸染的土地与天空之间，那个庞然巨影子终是映入了他的眼帘， 【是那个怪物！黑暗的森林里有一个可怕的大怪物！】 只能用庞大形容的漆黑身躯简直如同一座山岳般伏于大地之上，数十米长的粗壮双爪上绑着闪出金属色的条带，闭合的深渊巨口掩藏不住可怖的獠牙，足以遮天蔽日的双翅上睁开无数双散发着幽幽金光的怪物之眸…… 天启鸟。 它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出现了。 彼得站在它面前，渺小得像一只蚂蚁。 当细长如粗绳般的脖颈扭动，那张被终末昏黄之瞳所占满的、满是伤痕的“脸”转向彼得，当那幽幽亮起的、令一切有生之物望而生畏的眼看向彼得所在之处—— 位于一切怪物中绝对顶点的存在，向彼得投下了目光。 这股目光反复从彼得身上扫过，直到确认无误为止，才微微收敛起些许。 “……汝终是来临此地。” 在浩瀚的沉默中，低沉的声音自彼得的脑海中响起。 “变成了这副模样，你还能认出我吗？”彼得抬头同它对视，张开双臂，将自己的神备“光芒已至”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终末的怪物之王面前。 “哈——哈——哈——”嘶哑的笑声发自肺腑，面前的庞然巨物缓缓低下了它的脑袋，将亮着幽幽昏黄之光的巨眼贴近彼得，“哈哈——当然！——汝夺下了那丑恶懦夫傲慢的资本！不自量力、终为空余力量的失格者、堕落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呜吼吼吼！！！——” 天启鸟在彼得的脑海中舒畅地大笑着，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伴随着巨大的轰响，它张开了那张几乎足以吞噬日月的血盆大口，发出一阵振聋发聩的嘶吼。 彼得还是有点不太习惯同这种存在沟通，他清了清嗓子：“我见到了衪，事实上，是那名被称为‘先知’的存在蛊惑了曾经同样拥有光的人类，并夺走了她的可能性，才成为了那个样子。而现在，那束光已经被那名人类的残魂托付给了我，白夜已经没有更多的可能性了。” “大快吾心！大快吾心！——”天启鸟的声音如同暴风一样在彼得的脑海中肆虐着，仿佛这两个家伙早就是老朋友一般，“向汝致谢！” “我也不过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做了应该做的事情罢了……”彼得突然沉声问道，“但是，鸟啊，可否告诉我，你为什么如此痛恨那家伙？曾经先知究竟对这里做了什么？” “……”天启鸟突然沉默了一下，“为何，汝想要知道这些？那连人类都知晓的寓言难道无法解释这一切么？” “那个寓言……只是被人类理解为不要轻易听信谗言。”彼得顿了一顿，“我也是最近才在这本书中，目睹了一些过往的碎片。这些往事，也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 说着，彼得捧起了左手中的圣书。 “……好吧。”天启鸟的声音明显变得严肃了起来，“最开始，那家伙试图闯入此地，吾身为黑森林的守护者，自然必须挡在来者面前。可那懦夫胆怯了，不敢于直面吾的力量，却用卑劣的手段向这片森林降下诅咒！” “诅咒？”彼得皱起眉头问道。 “没错——那家伙诅咒这里的崩溃，引诱本居住在这片森林之中的‘动物们’离开这里！吾等身为守护者，必须阻止‘动物’脱离此地，然而当时吾等各司其职，分工合作以处理试图逃离这里的‘动物’，但当时没有这般力量阻止如此庞大数量的动物——于是吾等团结了起来，成了如今的吾。” “然而，纵使有了这样的力量，吾依旧没能阻止动物们离开。它们穿过缺口，带着这里树木的种子，降临于汝等的土地之上，于是便有了汝等所谓的‘黑森林’。” “这么说，那些动物其实就是——”彼得瞳孔一缩，他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是异想体！是先知使得原本存在于这片森林中的异想体来到了我所在的地方！” 天启鸟微微点了点巨大的脑袋，补充了一句：“不过，汝等所制造的本源生物们大部分并非来自这片森林。那些来自这里的，只有动物们。” “……原来如此。” 彼得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这个版本的故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能听出来，这个故事其实也根本没有天启鸟说得这么简单。 “吾都早已知晓。”突然，那怪物之王的声音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再度响起。 彼得愣了一下：“知道什么？” “汝来此地的目的，绝非为了与吾谈论这些琐事。”天启鸟缓缓抬起了头，陡然间张大了遮天蔽日的无边双翅，它自上而下俯视着彼得，“——吾说得对吗？” “……” 彼得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终于，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是受到召唤、来此寻求答案的。” “汝所追寻之物，应当就在吾的身后，对否！”天启鸟的声音越发震耳欲聋起来。 彼得咬了咬牙，抬头同它的眼对视着： “没错。就在前方不远，我现在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感觉，正不断催促着我前进。” “既然如此，吾友，汝也要进入这森林之中，对否！” “——正是！你要如何？”彼得面色一肃，昂首直视着天启鸟的幽明巨眼，“像阻拦那名先知一样、阻拦我吗？！” 彼得感受到强烈的终末气息正在整片空间之中翻涌沸腾、酝酿着一片波澜壮阔的史诗—— “然！正当如此！”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对吗？”彼得微微眯眼。 “向来如此！” 彼得反倒是松了口气，勾了勾嘴角——既然如此，那要做的事情也就很明了了。 “……既然如此，那就一码归一码。” “听好了！吾友！——” 天启鸟再度张开了它的深渊血口，从那布满猩红的无底深渊中，一道前所未有的恐怖嘶吼爆发而出，要令天地战栗。 “吾身为守护者，无论何者，欲想进入此处，必同吾战斗！” “吾之职责，即为竭力将一切欲要通过的僭越者阻拦！吾从不赶尽杀绝，在此间天地的死亡也不会彻底归于尘土——灵魂于这片空间之中不会消亡，而是得以重归于一具新的躯壳，继而继续与吾战斗！一旦汝战胜了吾，不仅得以在这片空间中畅行无阻，更得以分得吾的力量——就是如此简单明了的规则！” “然而，身在此地，吾可将动用守护者的真正力量！绝非如同上次与汝相见之时的模样！” “现在，吾友，离开这里的缺口就在汝的身后，并将随时为汝敞开。” “转身离开，或是——向吾发起挑战！” 这简直不是阻拦，而是一场有益无害的试炼。 然而，这强大而骇人的守护者，足以用自己的力量吓退任何属于正常人类乃至生物范畴的存在——哪怕不利用趋利避害的本能、不屑于触发挑战者的战逃反应、甚至压过理性判断的结果——哪怕这一战不会对挑战者造成任何不可逆损失、哪怕这一战的拥有无数次的试错机会、哪怕只需要接受一次就能通过—— 它依旧能让所有挑战者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听到它的第一声咆哮，就选择转身离开。 但当这足以驱逐一切有生之灵的目光死锁在彼得身上时，他只是默默对着天启鸟举起了摩西之杖。 没有多余的客套与虚伪的寒暄、没有紧张的祈祷或慷慨的战歌——只是简短有力的两个字，却蕴含了难以言喻的决绝与无可置疑的坚定： “……来吧！” 而如今，终于，终末的怪物之王迎来了一名有勇气向它宣战的存在！ “来吧！——吾友！——同吾战斗、同吾厮杀……” “——向吾证明、汝僭越之资格！” “呜吼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