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的郊区手记（终）
“21日清晨。” “我们……迎来了希望。” “是的，希望。” “希望……” 理查德颤颤巍巍地放下笔。激动的手已经写不出跟多的字眼来。 20分钟前，他看到魔弹划破长空。 他看到那个身影，身披蓝黑魔弹袍，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永远坚毅、永远矗立着的战神，此刻带队来到眼前。 前L公司最后一任废墟探索队队长、Egoist团创始人兼首任团长——乔伊，代号“战神”，同时也是他的养父，又一次带来了希望。 帐篷已经支起，乔伊带来的救援小队提供了丰富的补给和医疗物资。 看着休整中的队伍，理查德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回想起在都市中的数年时光。 他会想起老狼、又看到远处正在接受营养液输液的莎娜，心中又是不胜悲凉。多少风风雨雨，Egoist团最终还是回到了郊区。 “唉……”长叹一声，理查德双手抱膝坐着，望向天边。 艾什莉孤独地跪坐在不远处。一言不发。 救援到来之后，她的精神状态稍稍稳定了些，但依旧闷闷不乐。 “喂，理查德。”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身一看，赶忙站起。正是乔伊来找他了。 “……对不起，乔伊，我没能……”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乔伊神情严肃地指了指不远处的艾什莉，“这家伙……为什么会跟着你们。” “……您把她当成憎恶皇后了吧。”理查德顿了一下。 “什么意思？” “呃，出于某种极其复杂的原因，她……现在是个人，同时也是Egoist团的一员。” “李也是这么跟我讲的。她安全吗？” “……可以算是吧。至少，如果彼得先生在的话，她120%是安全的。”理查德耸了耸肩。 “彼得？” 理查德组织了一下语言：“噢，彼得先生是我们大半年前招募的新团员。他跟旧L公司有合作关系，并且似乎成功地把类人异想体变成了人类。这位艾什莉小姐，就是他的……呃，爱人，是极其成功的案例。” “……”乔伊沉默了，一如既往，“那就，汇报一下伤亡。尤其是E.G.O使用者的。” “您知道……首脑攻击了我们吗？” “知道，Geburah女士已经通知我了。我很高兴你们能找到曾经的部长。” “好的……乔伊，老狼死了。”说着，理查德捏了捏拳头。 乔伊整个人停滞了一瞬。 尽管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他沉默了半晌。 良久，他默默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有乔伊、欧若拉、李、老狼、年幼的理查德，还有一个右手是义手的“爱与憎之名”年轻使用者，和失乐园的上任使用者。他们挤在一起，面容掩不住笑意。 “……” 略带粗糙的手指拂过老狼在照片上的面颊。 乔伊叹了口气。 “那莎娜他们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自从她被首脑攻击后就这样……我、我做了很多尝试去唤醒她，可是、可是……”说着，理查德竟是一时间有些哽咽了。 “……”乔伊轻轻摇了摇头，“那为什么不重新分配他们的E.G.O——薄暝能提供很强的战斗力。” “乔伊，薄暝是团长的象征……为了在绝境中凝聚人心，我不能让它离开莎娜。” “……” 乔伊不置可否，而是看向远方。 “……整理一下，再过两小时，回新安置点。” “是。” …… 很快，在乔伊的带领下，一众Egoist团总部成员来到了位于郊区的新安置点。 几栋旧L巢时期建造的高楼矗立，周围基本都是一些新盖的小楼和厂房，用于维持新安置点的日常运作。 “……乔伊，新安置点感觉又扩建了？” “是的。我们在40公里外找到了一个新的资源点，最近和相邻的聚居地来往也不少。这里虽然比较艰苦，但也是一直在发展和建设当中的。”提到新安置点的发展，乔伊很罕见地笑了笑，可能也是对自己一手构筑起来的迷你小城感到欣慰，“至少，自动化的设施已经可以开始建造了。水、电、燃料暂时都不缺。唯一掣肘发展速度的就是工业原料了” “只缺工业原料了？我还记得，你刚回这里的那几天最缺的反而是基础物资。”理查德稍稍宽慰。 “自从农场建起来之后，什么都好说了。我们跟都市也并非完全没有联系，倒是经常跟他们采购点小玩意儿来补充轻工业的欠缺。” “这个小地方还真给你建起来了……”理查德暗叹了两句。 大致安置好了总部逃难来的人，郊区的新安置点一下子人满为患——几百人的队伍对于这个刚到4位数人口的小地方实在是一次猛烈的冲击，不过辛亏食物和水都还算充裕，支起几个帐篷，日子也算过得下去。 并且，这些多出来的人口能迅速投入到工作和生产当中，多余的战斗力也可以用于探索周边地区…… 最重要的是，薄暝重新回到了乔伊的手中。 这也是无奈之举。 医疗中心里，医护人员正cao纵着精密的医疗器械，对莎娜进行着检查。 理查德焦急地等在走廊之中，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他之所以能在郊区的高压下支撑这么久，离不开心中一直惦记着莎娜的原因。 万一呢……他不断告诉自己，万一莎娜只是暂时性地晕厥呢？ 万一那个可恶的首脑只是在骗自己、让自己绝望呢？ 万一这里的器械能够让莎娜苏醒呢？ 万一莎娜成功克服了这个困难、自己醒来了呢？ 万一呢…… 理查德祈祷着。 他相信光芒能为他带来第二次奇迹。 既然自己能在光芒之中的奇迹重获力量……那这次，奇迹也不会让他失望的，对吧？ 对吧？ 在惶恐的幻想中，检查室的门被推开了。主治医生出现在了理查德的身前。神情并不算乐观，身边没有跟着任何人。 没事，莎娜一定已经醒了，只是因为身体虚脱，无法出来见自己而已。 “理查德先生，我们很抱歉地告知您……” 没事，一定只是会留下点小小的后遗症和不便罢了，对吧？ “……莎娜团长的昏厥……” 听到没，她只是昏厥、昏厥而已，短暂的昏厥终究会有醒来之时的。 “……很可能无法解除。她没有任何生理上的问题，但……J奇点锁住了她的意识，如果没有F公司的奇点‘妖灵’……” 主治医生缓缓摇了摇头：“……恐怕她再也难以醒来了。” “……” 听、听到没，还是有希望、有希望的吧？只要拿到F奇点……只要使用妖灵，莎娜一定就能醒来吧？ …… 20分钟后—— “这不可能！你现实一点！理查德！——就凭你这副样子，回得了都市吗？！”乔伊怒斥着面前的理查德，“你身上一分钱都没有、甚至还曾经被驱逐！” “可是莎娜！” “我会想办法的。首先是攒钱、然后去委托人联系都市方面、最后弄到点妖灵——这一切都需要时间，给我一年，不，半年，理查德，在这段时间里，你就给我好好地呆着！” “但是莎娜等不了半年！”这是理查德第一次连续对乔伊顶嘴，“您难道忍心看着最敬仰您的后辈、就这样瘫痪在床吗？！” “砰！”乔伊拍案而起。 “理、查、德！” “……” “现在不是给你胡闹的时候。很多人跟莎娜一样，等待着妖灵为他们解除意识封锁，我不可能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就抛弃其他团员。我理解你的痛苦，并且我感同身受，你明白么？”乔伊稍稍放缓了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 说完，理查德就默默地抱起莎娜，在乔伊担忧的目光之中离开了。 孤独地将莎娜抱到自己床上，看着那张熟睡的脸，理查德却只觉得悲痛欲绝。 “莎娜……”他轻轻拂过莎娜的发梢，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的脸庞，眼睛微红。 “莎娜……不急哈……我一定想办法让你醒过来……” 说着，他轻轻在莎娜的额头一吻。 寂寥地走到窗前，望着风沙滚滚，更是百般萧索。 奇迹……他渴望着奇迹。 他渴望着复乐园。 【……毕竟，乔伊前辈当年可是把你托付给了我啊……】 【……比如，我陪你出去逛逛，吃点好吃的、玩点儿什么——或者约个会什么的？】 理查德堵住耳朵，闭上眼睛，那些往昔的画面却不断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越发清晰。 那画面越是清晰，和当下的对比越是强烈。那声音越是聒噪，和现在的寂寥对比越是强烈。 他愈发痛苦。 莎娜的喊叫声…… 【……现在你翅膀硬了，不要我了？没门儿！你现在、你必须是我的！说什么也必须是我的！你……实在不行，我是你的总行了吧？还是说你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非得我把自己打包起来、装在大箱子里端到你面前？你喜欢制服？白色丝袜？难道是贫乳？！——你说话啊！】 “对啊！你说话啊！莎娜，莎娜！你说话啊……你……” 【……你在这儿啊……不冷了呢。】 在哽咽之中，两行悔恨的泪滴落下。 “莎娜……啊……莎娜……” “我……我不能失去你啊……” 已经晚了。莎娜再也听不见这句话了。 正如之前那样。 总是如此。 那愤恨与憎恶咆哮着，在他的脑海中掀起巨浪—— 随后，他看到了莎娜身上似乎放着什么。 快步走去，拿起一看： —————————— 我们诚邀您来图书馆做客。 图书馆的馆藏将化作您渴求的一切。 无论知识、财富、名誉乃至力量。 然而图书馆内暗藏重重试炼。 若无法经受试炼，您亦将化作馆藏。 ——安吉拉敬上 今日的书籍 妖灵之书 受邀者 · —————————— …… 理查德颤抖着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图书馆的名字。 他也很清楚团里明确规定不允许团员签署图书馆的邀请函。 可是…… 如果这是为了团员们、同时也是为了莎娜…… 更是为了他自己—— 理查德看向角落里的失乐园杖。 很快，他摸出了那本郊区手记，郑重其事地在最后一行重新写上两个字： “希望” 随后，他在邀请函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