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收尾（3）
事务所内，希尔娜端来茶水，千雪则无事可做，怔怔地靠在一边站着，看向窗外，眼神不住地往腓力和他侄女纳但业所在的位置瞟——看起来千雪仍然不适应与陌生人共处一室，不过至少，她很警觉，而这是收尾人的必备品质。 腓力的目光来回在纳但业和窗外之间摇摆。他心里思忖着，在这件事过后，该联系哪些收尾人来保护自己和这个失忆的侄女。值得信任的收尾人本就少，协会那边估计也不会派什么厉害的收尾人干这种事……包括这之后自己还得重新接过父亲手里的产业…… “……腓力叔叔？发生了什么？你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方才狂言不断的女生此刻正乖乖巧巧地端坐在沙发里。她的表现甚至染上了一丝稚气。 腓力叹了口气，望向事务所的落地窗外，顿了顿，说道：“……你知道吗，你的父母失踪了。” “果然是这样吗……我感觉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们了。好多事都有点记不起来。”纳但业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放在二十分钟前，腓力绝不敢想，这种楚楚可怜的表情，也能出现在她那张曾经凶神恶煞的脸上。 腓力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他努了努嘴，正要说些什么，但门外却渐渐传来一阵喧嚣。 当看到那群人的时候，腓力的瞳孔猛然一震。 晴天霹雳。 他看到了那群……威胁他的人，手持着大刀阔斧、身上装着各式各样的义体，气势汹汹地在事务所门前站定！ 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曾经那些强悍的机械手如何将自己从后面提起、那些尖刀如何明晃晃地在眼前转悠。 想到这里，腓力面色不由得白了两分，难掩惊慌，急忙扭头呼喊：“小姐——” 希尔娜化作一道疾影冲出。 “千雪，去拦住那些人，两位快去里面避难！” 喊出这些时，希尔娜的脸上甚至有些小小的兴奋。 因为现在她就像个老练的收尾人、所有人信赖的救世主一样，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危局和阴谋，毫不畏惧地挺身而出——这让她感到自己高高在上。 来了！又轮到自己表演一波了！这次不需要彼得，自己也能挽回一切！ 救世主的出现必定伴随着坏人的彻底失败。 想到此处，希尔娜二话不说，巨拳一伸，两道金色的魔法阵在闪金冲锋前浮现。她的身影立刻突破了一个惊人的速度！ 一闪、破门、迎头一拳——在空中拖着几条白线，对着那群来犯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去！ 就在一拳即将震飞这一群人的前一瞬，一个身影携着光更快地闪来。 “砰！！！——” 强烈的冲击猛击在那道身影之上，随后戛然而止。 一只熟悉的、泛着微光的手，挡住了那沉重的一拳。 彼得站在这群人面前。身后的那群帮派成员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四下逃窜，顿时乱成一团。但很快，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好了。 “——呃？彼得？”希尔娜怔了一下。她没搞清楚情况。 “说来话长。不过，他们并不是来找茬的——准确地来说，是来……应聘的。” 希尔娜顿时一头雾水。 “啊？事务所这么快就要招人了？” “不……他们是，来找腓力先生应聘保安的。” 彼得神情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这群人，随即和希尔娜进了门去叫腓力——尽管那扇玻璃门刚刚已经被希尔娜一拳打烂了。 很快，彼得就和腓力交代了这群没见过大钱的家伙们是如何误会了腓力的意思，又是如何因为穷困决定投靠腓力。 腓力大为震撼。他难以想象这群凶神恶煞的恶徒居然会对自己在态度上有这么大的转变——由于视角和经历的差异，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其实是自己那张卡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错误地把功劳归给了去谈判的彼得。 腓力本来料想，最好的结果就是从此可以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彼得这又带回来一个惊喜——自己不用再找太多的收尾人保安了。 可以说，经历了父亲被贴身保镖的背叛，腓力对收尾人的信用失望透顶，现在这群人在他眼中甚至都比收尾人要好。 一番简短的交代后，腓力硬着头皮走出了门，身后紧跟着希尔娜，千雪则站在门口一寸目不转睛地盯着。 腓力刚刚走了过去，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 突然，没等跟他开口，只听得“哗——”的一道齐声——一群帮派成员瞬间一起单膝跪下，低着头，双手握成拳头抵住地面，显出虔敬的模样来。 “先生，先前是我们瞎了眼，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冒犯了您——然而您大人大量，竟愿不计前嫌派人对我们好言相劝，我们实在不敢再领您的人情……”那名为首的汉子双手捧着那张黑卡递上，他确实害怕这张黑卡只是一个陷阱，成为对方灭了他的理由，“我们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承蒙您宽宏，只愿能为您尽得一份绵薄之力，此后为大人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主要是之前腓力的侄女所提供的报酬相比于那笔遗产而言太少，导致他们完全没能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威胁谁。在见识到腓力的家底以及雇来的收尾人后，他们终于明白了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就像一个普通的劫匪敢打劫一个身价百万的人，但恐怕大部分情况不会决心打劫一个身价数十亿的人。 现在的办法，恐怕只有老老实实向腓力求饶，并让自己成为对方的利益，这样或许能留的一命。他们是这么想的。毕竟对方可是一句话就能让自己灰飞烟灭，谁知道一个不高兴会发生什么。 但这阵仗着实把腓力吓了一跳。 “呃……咳咳，你们知道自己的错误了？”他的声音隐隐有些发抖。 “是！我们知错了！只求您开恩！” 一众帮派成员立刻吓得把头紧紧贴在地面上，那名汉子的心一下子拉到了嗓子眼——能不能活下来，就在自己面前这位的下一句话了！ “嗯……很、很好，你们通过了我的考验，先前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就一笔勾销，现在，我正式聘请你们作为我的保安。”腓力硬着头皮胡吹道。 “先生仁厚！”那名汉子似乎有点学识，率先奉承到——心中是长吁了一口气：可算是活下来了！原来是对我们的考验！辛亏自己带着兄弟们来了，否则恐怕真就会拿着黑卡糊里糊涂地被杀。这下铁饭碗也有了，也不用老是被收尾人和协会sao扰威胁，更不用过那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还搭上了腓力这位年轻富豪的线，说是飞黄腾达也不为过！ 赢！ 汉子忍不住露出两份喜色，但又立刻收了起来，表现出忠诚可靠的样子。 “先生仁厚！”“先生——人猴？”后面一众看起来愣头愣脑的帮派成员赶紧学着老大说话。 腓力的表情有些无奈。他从未设想这件事能发展到这个地步。由于还是有些担心，于是继续开口： “……咳咳，嗯，我告诫你们，万万不可再有歹心。当时若不是我不忍杀人、支开了护卫，你们早就在冲进来之前被我的护卫砍成rou泥了。此后若是再有歹心，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都起来吧。” “是！”那汉子还是率先反应过来，猛地从地上弹起，一个立正——背后是冷汗直流。他显然被腓力唬住了：原来是先生支开了护卫！真是在后巷中罕见的大仁大义！但这等自信……恐怕先生自己的实力也堪称恐怖、甚至不在这几个收尾人之下，否则怎么能如此自信地让自己这帮人冲进来威胁他！也难怪那小妮子能得到原谅……我们所做的一切，一开始就注定是跳梁小丑的闹剧啊。有着这样的金钱、人脉和力量，我们怎么可能胜得过先生？ 想到此处，汉子把腰杆子挺得更直了。他已然下了决心，就算是为了自保，此后也绝不可对腓力有什么歹念——他手下的收尾人恐怕已经超越了自己的认知。自己和兄弟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做牛做马吧，相信腓力这种宽宏的人不会亏待自己的。 “很、很好！呃，那么……”腓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目光扫过一众帮派成员，那些前帮派成员们就用力站得更直。 “那么，”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某些成员已经报废的义体上，“我先给你们重新换一套好点的义体吧。” “谢先生恩惠！——” …… “呼……结束啦！开门红！”希尔娜终于放下了收尾人的架子，将心中压抑已久的那份激动喊了出来。腓力已经结完了这笔委托的账单——甚至还因为彼得口中的“奇点技术”以及出乎意料的谈判，多给了不少钱。 但要是想去郊区，那W列车的票价将贵的离谱。就算这么多钱，也只能够两位数去郊区的W列车的车票。 不过，到现在为之，似乎还没有什么收尾人因为某些对Egoist团的悬赏来sao扰。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绝不能掉以轻心。背后可能又有什么阴谋。彼得隐隐有种预感。 彼得望着腓力、他侄女、以及那群前帮派成员远去的背影。 这场悲喜剧逐渐变成了闹剧，这不是后巷里常有的事情。某种意义上算是仅次于“啥事没有”的好事了。 他知道，这本应是一出悲剧。只是那娟娟不断的金钱，硬生生将它扭成了一场闹剧罢了。 那……自己和艾什莉呢？ 他看向那两人和众人远去的背影。 女孩蹦蹦跳跳，拉着男人的手走着。那依稀就是自己和艾什莉。后面跟着的一众人仿佛就是拿着各色E.G.O的团员们…… 深邃的眼眸中流出几分被深深藏起的思念，飘向路的彼端，但彼得很快就回过了神来，重新把那份思念藏好。 他只是摇摇头，转身走向事务所。被希尔娜打碎的门还要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