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复乐园（1）
“……谁都好，救救她……救救她……求求你……” 绝望的祈祷不会换来任何改变。 痛苦与悲愤在他的身上翻涌着，情感愈发强烈。 “如果真的存在某种神圣的存在……请救救我们吧……” 他开始难以分清现实与幻境。 而就在他濒临崩溃之际，一道清澈的女声在他的耳畔响起…… …… 调律者慢慢朝着理查德走来。 一把血红怪刃拦住了她的去路。Geburah挡在了理查德的面前，捂着胸前的损伤，咬牙切齿地瞪着调律者。 “你已经杀了很多我所保护的人……”她缓缓举起刀刃，“到死我也不会让你继续前进一步。” 蓝光一闪，身上布满战损、实力却依旧凶悍的处刑者出现在了调律者的背后。 “……不必，我亲自动手。” 说着，调律者的脸上依旧阴暗地微笑着。她抬起了手…… …… 理查德感到身处一片漆黑之中。他浑身带血，却并不是他自己的血。 “……最终，还是悲伤的结局……” “……我已经拼劲全力了啊……” “如果……如果我能更有力量……”他颤抖着声音，对自己的心灵诉说着。 “如果……混蛋，那种力量，到底要多少才能抗衡……”他烦躁、抓狂地用十指用力反复抹过脸庞。 “我应该更早带着大家撤退……我应该在他们出现的时候、不，更早的时候预料到这一切，我应该……” 理查德咬紧了牙。 “……这谁能想到啊……” “她死了……她、我……呃啊……” “她最后一刻也挡在了我的身前……” “控制区已经没了，Egoist团彻底毁了……大家死伤惨重……乔伊先生，对不起，我们守不住啊……一切都完了……” “我们明明做了这么多准备……我们明明走了那么长的路。那么周全的计划、那么完美的指挥……我明明做了这么多……哈，我为了这一切奉献了这么多，只是为了缔造这片能让所有人过上安稳日子的乐园……就这样被夺走……我不甘心啊……” “我明明做了那么多……我明明如此挖空心思、绞尽脑汁……” 理查德握着失乐园杖的手微微颤抖。这片黑暗仿佛就要将他吞噬。 突然，耳畔响起了一个空灵的女声，那声音如此动听、如此美妙，却诉说着那些深深刺痛着理查德的话：“……所以，你认为你一点错都没有咯？” “谁？……什么声音？” “我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内心，是否真的认为，你所做的一切都已是尽力的最好——即便，她就这样倒在了你面前？” “……难道你想否认我的努力么……那就请你滚出我的脑海。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但你没有资格对她指手画脚。”理查德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愤慨。那些话语刺中了他的软肋。 “难道你没有发现么？”那个空灵的声音接着说道，“你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将自己的怯懦伪装成对未来的忧思、把自己的贪图安逸看作是为了众人的崇高罢了。” “你！”理查德明显激动了一下，可随即又再度颓然坐倒，“我只是想给所有人一个能安全生活的地方……当然包括我自己，我不否认这点。” “但你早已忽视了这点。” 理查德不解：“怎么可能？” “你不过是个害怕失去同行之人的家伙。” “你是说……” 空灵的声音毫不留情：“你不过是害怕，因而希望创造出能庇护一切的组织、处理好所有事——说到底，都是为了你自己的一点心安。然而你却用这种心安欺骗自己，心安成了心安理得，你便以为这片乐园能持续到永远。因此你变得自大——你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处理好。你自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战斗也将所向披靡……” “不是这样……别说了……”理查德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 “没错，你从来不敢面对这些——你最纯真的自我。你的自私、你的愚昧、你的傲慢，送葬了你的恋人。如果你敢于为了自己行事，而不是只会瞻前顾后，现在的情况也许大不相同。” “我……” “就如同你现在依旧在动摇一样。你甚至连自己的自私都不敢承认——你这样的伪君子，连真正的利己主义者都不是啊。” “……”理查德沉默了。他只是无力地摇头，已经无法反驳这些指控。 “看看你的同伴，他们正在战斗。”空灵的声音说着 透过一闪不知何时出现的微小玻璃窗，他看到了Geburah。尽管身负重伤，却依旧奋战的身影足以谱写一段史诗。 但她独力的战斗难免落败。险象环生，继续战斗下去的话，她死路一条。 “他们能为自己而战。你呢？” “我……” “你只是做着自己的美梦，幻想着自己是不可或缺的指挥官，并借此指使他人，不是么。就像你总喜欢演讲，总喜欢鼓动你的同伴为你牺牲一样——这一切，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啊。” 说完，那个未知的声音却只是轻叹一声，就不再说话，将时间留给了理查德。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我所作的一切、所守护的一切、所谋划的一切、所幻想的一切……我所渴求的救赎、我所期待的乐园，就这样在我面前破碎……这一切也只是虚无缥缈的幻梦罢了吗……” “呵……最终，甚至让她为我挡下……” “信徒……信徒……真是合适的名字啊……我也不过是个做着美梦的狂信徒罢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就是……失乐园……” “失掉了伊甸园的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 “哈……我如此痛苦，可她却在笑？……我什么都没有，而夺走了我一切的人却拥有所有？……我不接受……凭什么……” “我的乐园毁了……那这世界上就别想再有任何人拥有任何乐园……我要毁掉，所有的乐园……” 他跪在黑暗之中。悲伤与绝望化作漆黑肮脏的手，拉住他的浑身上下，将他拽入那片黑暗——理查德没有反抗，而是任凭那些黑暗侵蚀着自己。 失控的情感淹没了他…… 最终…… 一头怪物从那绝望的泥沼中诞生——头带着一对恶魔之角，它的身体却出淤泥而不染，洁净的白色上勾出赫然血红之痕。它张开孤零零的单翼，将那副白皙却布满未知含义的血色咒文的可怖躯体，展露在这片黑暗之中，并低语着最恶毒的诅咒——对一切美好的诅咒…… “啪。” 黑暗中突然亮起一小片光明，理查德只觉得自己的意识突然缓缓从怪物的视角转换成了另一个第三人称视角，就连精神也稳定了下来。身边的光明撑开了一小片保护伞，将那些绝望与苦痛暂时挡在外面。 真正的理查德就站在光芒之下，拄着失乐园杖，看着黑暗中的“自己”逐渐扭曲成一个怪物。他身上的失乐园护甲泛起微光。 他不会知道，那是因为在很久以前，他曾经让彼得穿上这套失乐园去见堇紫泪滴伊织。就是在那时，彼得身上的光芒染上了这套护甲，给予了他一次摆脱扭曲的机会。 “这是……我？”他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着。 “那是你无法挣脱绝望、堕入轮回的姿态。”一个沉稳中甚至带着几分精致的男声在理查德耳边响起。 “你又是谁？”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能握紧自己的意志，去跨越那些黑暗，摒弃自暴自弃，最终走上属于你的救赎之路。” …… “呃……妈的，我可不想就这样退场……”Geburah用力把刀插入地面，撑住了自己的身子。她看了看身后的理查德——她觉醒过E.G.O，所以知道理查德在做什么，所以选择在他最需要保护的时候挡住对方面前。 她确实做到了——她真的挡住了调律者好一段时间，但代价是一条瘫痪的左手。 “你也到极限了，让开吧。粗线。”说着，调律者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金光闪动，Geburah被迫闪到一旁。 “啧，”Geburah心中暗骂一声，“你小子快点啊……磨磨唧唧的……” 就在此刻，一道蓝光，处刑者瞬间出现在了理查德的背后，就要将巨大的手爪刺入他的身体！ 所有人的脸上都惊出了惊恐而担忧的表情——难道副团长也要就此牺牲了么？！ “……不，处刑者。” 爪刃在最后一刻收住。 “……是。”金属碰撞的生硬从处刑者的身上发出，处刑者迅速回到了调律者身后。 “我要亲眼看看，这个奇妙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