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艾什莉
“这种指令……这种指令我们怎么可能接受啊！”父亲激动地大喊着。他已经初现老态。母亲也黑着脸走到他身边，背后的手里拿着父亲和她自己的刀。 她回过头，对着彼得摆出了“快走，找桑德斯叔叔”的口型。 “先生，非常抱歉，我们代行者只负责传达和执行指令。还请谅解。” 代行者们身披白袍。白袍上的金色勋章和金边装饰表明着他们的身份。他们带着黑色的眼罩，透过那朦胧的薄纱般的黑影凝视着夫妇二人。 “你们真是欺人太甚！这种指令……你们自己做得到吗？” “真是不巧，看来你们确实是我要找的人。”一名代行者无奈地耸耸肩，“我们几个接到的指令都是‘把今天见到的所有未在期限内完成指令者的肠子与左肺挂在他们家的门上’。那就请二位配合一下吧，不好意思咯。” “唰！” 父亲骤然从母亲手里拔出那把明晃晃的长刀，母亲也挺剑而上。代行者们纷纷拔出身后的漆黑长剑和两人纠缠在一起。 彼得做不到就此离去，眼睁睁看着代行者不费吹灰之力地震飞两人的刀刃，抡起长剑砍向他们—— 彼得猛地睁开了眼睛。阳光从破裂的窗户里洒落，晃得彼得眯起了眼睛。 “梦……么……呼……”长舒一口气，彼得稍稍安心，又立刻警觉起来。他顿时感到浑身酸痛乏力，一股不属于他的力量滞留在他体内，那是天启鸟的终末之力。 彼得慢慢爬起来，看了一眼左小臂上的E.X.O护臂，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沾满了污渍的衬衫和一条西裤，都是脑叶公司标准款的，破旧的黑色运动鞋，他微微点了点头。 “啧……这是在哪儿……！！！”彼得的目光四下看了看，发现身处室内——憎恶皇后就抱着她的魔法棒靠在不远处的墙角靠着！ 顾不得身体状况如何，彼得立刻跳了起来，他习惯性地一握右手，尝试展现他的神备，可是只觉得身体出乎意料地疲惫——彼得体内的光芒几乎消耗殆尽，只能极其微弱地感受到自身仍保有一份微光，他根本无法展现自己的神备，就连那把直刃长刀都展现不了。他只得迅速从E.X.O中拿出那把拟态大刀，刚刚习惯性地握住，却直觉右臂一沉，软绵绵地使不上劲，竟提不起来！ 隐隐阵痛从右臂传来，彼得瞬间把拟态大刀换成了决死之心，虽然捏在手里不算趁手，但也只能这样了。彼得双手握住这把武士刀，摆出了标准的警戒姿势，慢慢腾挪着步伐，蹑手蹑脚地向门口挪去。 彼得感到腿部无比酸痛，单纯地发软，他尽力想要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这非常累，他只能向后靠在一张旧桌子上稍事休息。 “嘎吱——”那破旧的木桌上积满了灰，被彼得一撑，立刻摇晃了起来，发出非常响亮的刺耳声音。 “唉。”彼得叹了口气，靠在桌边，双手握住刀柄，保持刃尖指向憎恶皇后的方向。 “嗯——呵……”从外表上看，她真的似乎只是一个娇小的少女——除了胸口和块钢板似的——穿着可爱魔法少女制服，用戴着白色长手套的柔软小手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拦腰，打了个呵欠，从那个墙角里站起来。 “前辈，您醒了……诶？” “停下，不许靠近。纵使我现在状态不好，斩下你的脑袋还是可以一试的。”彼得装出硬朗的模样，他握紧刀刃，森然恐吓说。 “等等，我不明白，前辈，您不是救了我……”憎恶皇后抬起双手，想要解释什么，她靠近了些，却不敢过分靠近，她的魔法棒跟在她身后，耷拉着脑袋。 “停下！你这混账异想体！”彼得怒斥了一句，彻底把憎恶皇后吓蒙了。 “……前辈，您……我是被爱与正义赐予光明力量的魔法少女呀！我知道您之前为了击败了那只我无法对抗的大怪物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还没缓过来，但是，但是没关系的，怪兽已经被您打败了，大家都得救了，应该，您别激动，您现在还很虚弱，我来给您治疗……”憎恶皇后似乎极力辩解着什么。 “……滚开，疯子。别靠近！不想死就立刻离开这里！”彼得心里暗叫不妙，自己的虚弱已经写满了浑身，若是这家伙现在动起手来，自己怕不是就交代在这里了。他只能继续恐吓。 “不，不，前辈，您……就连您也会变得和其他前辈一样吗……您也会变成怪物吗……前辈们变成怪物之前都是这样……”憎恶皇后露出焦急的表情，她的眼前模糊起来，眼角出现了点点泪滴。的脑海中浮现起绝望骑士与贪婪国王的身影，她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变得怪异起来，最终化为了怪物——她当然不会记得自己曾经也是个怪物。 “你到底在做什么……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彼得咬了咬牙，他心下觉得更加不妙。 “不——！”憎恶皇后哭喊着扑了上来。 彼得心头一沉。但他仍然挥出一刀——那绵软无力的一刀不具备任何威胁，却已经倾尽了他的全力。未等那刀挥出，一旁的魔法棒已然扑棱着小小的翅膀冲了上来，狠狠撞在刀侧。彼得一个拿捏不住，那把决死之心就被撞飞了出去，“钉钉铛铛”地掉在旁边的地上。 他仿佛看到了面前的少女径直被千百根可怕而尖锐的刺扎穿心脏，然后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飞天巨蛇的模样。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果然……还是太孱弱、太孱弱了，如果只有这点力量，又怎能不被洪流裹挟着向前、裹挟着灭亡呢……” 可惜，可惜，自己也就到此为止了。 巨大的潜力在尚未萌发之时被如此抹杀，又怎能不让人哀叹惋惜？ “哈哈，我的朋友，在你需要的时候，不妨试试我的力量。” 彼得体内那股不属于他的力量正在与他的落寞共鸣。 彼得骤然想起了天启鸟最后留下的话语：“……你将从吾身上得到一部分吾的力量——当然，你也需得通过我最后的试炼……” 那股力量果真在听从他的指挥！这股力量若是被具象化了，一定会有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放在皮肤上感觉辣辣的，摸上去应该会有些侵蚀的触感。这是终末的力量，是和彼得根源截然相反的力量，充斥这破坏、终结、混沌，可现在彼得已然顾不得这许多，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这股不小的力量。他感到自己就如同一个负伤的战神，面对千军万马也要杀出一条血路一般！他猛地睁圆了眼睛！ 预想中的凶恶巨蛇并未出现。 “前辈……不要……前辈……” 汹涌的感情从憎恶皇后的体内溢出，彼得嗅到了那浓烈的悲伤。 那不是属于异想体的感情。异想体的感情大多杂乱无章，即便带有浓烈的某种情感倾向，也是混沌不堪的。可这股情感却十分的清澈、柔顺，悲伤之中夹杂着点点悔恨自责，又带着丝丝苦涩的绝望与恐惧纠缠交织，它如此浓烈，却不刺鼻，伴随着一股淡淡的醇香。 彼得的愤慨与愈演愈烈的终末之力逐渐被这温柔的感情消解，他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僵在那里，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难以描述的存在——她已然不可能是异想体，但她确确实实诞生于“井”。 “你……你究竟……”彼得有些无法理解，可他骤然想起了天启鸟的另外一句话： “……吾亦无法理解你们，不久前你们开始提取、塑形本源生物，现在吾又看到你正在把本源生物同化为和你们同类的元素生物……” 这说的，就是“她”么…… “呜呜……前辈……前辈……” “够了，我没事。”彼得一把推开了憎恶皇后。他现在搞不清自己究竟该对这家伙采取何种立场。 “前辈？”憎恶皇后抬起头，哭红的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看着彼得，那眼神如同新生的婴儿一般清澈，她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接着说，“前辈……太好了，前辈，我还以为您会变成和其他前辈们一样……噢！我现在就为您治疗。” “……别和我表现得这么亲近。我不是你的什么前辈，我们之间也没那么熟络。”彼得板起脸说道，自己面前的这家伙似乎完全把自己看作人类。 “那作为受伤的人您也得接受治疗！没关系的，完全不会痛的！”憎恶皇后双手往纤细的小腰上一插，作出强硬的样子，身边那根魔法棒也直直地挺直了握把，飘在她身边。 “……你叫什么？”彼得不太能摸清这家伙的性格到底是啥，但似乎目前没什么敌意。谨慎起见，他并不希望由于语言上的冲突引发不必要的争斗——纵使自己能运用天启鸟的终末之力，彼得也并不能确定是否会有副作用，况且这股力量也并不能强化他虚弱的身体。 “我有很多名字！比如Mae，Elli，Khaleesi，Queena，Nicole，但前辈们都叫我Ashely——艾什莉，前辈呢？”憎恶皇后又吸了吸鼻子，扬起一个笑脸，对彼得展示自己乐观的一面。她相信这样能留给彼得一个好印象。 她的心情转换很快，宛如一个小孩子一般——虽说她的脸上还能看到明显的泪痕，鼻子也红红的，但她已经不在意刚才自己怎样流泪了。 她……就像刚刚“变成了”一个人一样，她……本来根本就不是这样的。至少彼得如此认为。 “我不是你的前辈，叫我彼得就行。” 艾什莉挥动着魔法棒，她看起来很专注。颗颗小小的金色五角星闪闪发光，纷纷钻入彼得的身体里，彼得感到精神一振，如同沐浴在和煦的春风中一样清爽，循着那春风还能嗅到淡淡的无名之花的芬芳。彼得的身体也得到了些微的恢复。 突然，彼得的眉头皱了一下。 不是因为他察觉到不对劲，而是他感觉到极其细微的的光芒正通过这种方式注入他的身体——而且这种光芒和他体内所持有的“后四天光芒”的情感成分完全一致！ “……现在吾又看到你正在把本源生物同化为和你们同类的元素生物……” 彼得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