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6 三骂天道

    “信奉仙神者不施针。仙神无道，大毁灭之前受万民供养，他们带来了灾祸，却让凡人去承担，他们自己却龟缩起来，还妄图苏醒复生，甚至还妄想复生后的世界还如过去一般，将凡人踩于脚下，视他们为圣，言出法随，莫敢不从。信奉仙神者，是非不明，善恶不分，若跪拜了任何一位仙神，考验便不能通过。”

    徐潜这回是真的懵了，原来紫清仙子对仙神有那么大的意见。不过听起来那些所谓的仙神的确不值得信奉，这三观与徐潜可以说是比较契合。

    “紫清仙子，对于此说法，在下深以为然，若你尚在人世，在下愿向你讨教一二。”

    “紫清仙子”并没有太多反应，沉默十数秒后宣布第六层的考验内容，“在第六层，你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大骂天道即可。”

    骂老天？

    徐潜联想起紫清仙子最终的结局，便是怼天而亡，看来她最后给八角楼加上这一层，为的还是这个目的。

    徐潜并非是天道护道者，相反，他也有很多想法，既然如此，何不就势发泄一番。

    不料“紫清仙子”又说道：“玄天六针的本质是与天做对，特别是后三针，本就是逆天而为，若你在施针之前令天道多留意你，会加大施针所致的天罚之威。”

    徐潜愣住了，这女人果然没安好心，明知道让自己骂老天会有恶果，却又逼着自己这么做，要是不从了她，连施针的机会都没有。

    “你这是要怼天还是要玩我？”

    “紫清仙子”没有回音，只是定定看着他。仿佛是在说，规矩就是这样，要不要做你自己定。

    “我要先弄清楚，第六针的天罚究竟是降在谁的头上？”

    “紫清仙子”没有回避这个问题，“第六针定乾坤涉及三人，施针者，受针者以及天罚替身，天罚替身并非必须，但第六针本意是为受针者与天立下契约不再晋阶以求活命，若让受针者自身接受天罚，便有违初衷，又何必施这一针？所以天罚替身的本质，是一命换一命，或者说是用太清换天仙。”

    “天罚替身本就必死，就算骂了天道，再重的天罚又有什么区别呢？”

    “原本尚有一线生机，天罚加重之后，必死！”

    “紫清仙子”语气毫无感情波动，听在徐潜耳中，却不由心中一寒。不过，他早已打定主意，也有应对之策。

    “你少用天罚之威来唬我，不就是天道么，有本事来杀我就是！”徐潜觉得眼前这“紫清仙子”多少还是能说些东西的，也不想错过机会，于是再开口问道：“你认为天道究竟有无自主意志？或者说，天道是否有人格化的身份？”

    这是一个自从人类会思考，就一直在探讨的哲学问题，即使是修士，终日在行逆天修行之事，却依然对这个问题没有定论。一些科技文明的顶级大佬，也会在研究到一定程度之后感叹，世界万物规律之玄妙的背后，必定有着造物主的存在。

    徐潜会在此时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他也常思索这个问题，更是因为紫清仙子的身份特殊。

    紫清仙子首先是唤醒使，那就意味着她与自己一样，来自于一个科技文明与修仙文明同样高度发达的人类社会，同时她所传承的玄天六针，蕴含着强烈的与天对话的意味，而其本人最后怼天的行为，更是体现出她本人一定的宇宙观。紫清仙子的答案几乎是确定的，但难得有机会，徐潜还是想直接了解一下，这个女人真实的想法，当然，如果眼前的“紫清仙子”能够回答的话。

    “有，也没有。”

    “什么？你说什么？”

    “紫清仙子”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对方一定会是天道人格化的坚定拥护者。

    “有，也没有。”

    没有多一个字，两次的回答完全一样，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解释，徐潜等了好一会儿，最终只能对此感到惋惜。眼前的毕竟不是紫清仙子本人，若是能够见到当年的紫清仙子就好了。

    “那就让我来骂一骂这老天吧！”

    或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善人积仁洁行，困不得食而亡。天之报施善人，其何如哉？盗跖日杀不辜，肝人之rou，暴戾恣睢，聚党数千人，横行天下，竟以寿终，是遵何德哉？cao行不轨，专犯忌讳，而终身逸乐，富厚累世不绝。或择地而蹈之，时然后出言，行不由径，非公正不发愤，而遇祸灾者，不可胜数也。余甚惑焉，倘所谓天道，是邪非邪？

    徐潜在华夏看过不少书，肚子里还是有货的。这一段便是司马迁质疑天道的文章，他进行了些许改动。

    “紫清仙子”双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却冷冰冰说道：“说的不错，但太文雅，力度不够！”

    力度不够？好！那再来！

    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著生死权。

    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舟。

    地也，你不分好歹难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徐潜手指苍穹，语气并非关汉卿笔下的窦娥那般凄婉，而是义正辞严，仿佛这并非在抱怨，也不是在指责，而是在对天道进行审判！

    “好！”“紫清仙子”第一次称赞了徐潜，非常难得。

    徐潜似乎骂上瘾了，他定了定神，继续再来。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自诩对万物公平，一视同仁。善人恶人在你眼中并无区别，人兽鱼虫在你那里毫无二致，果真如此么？你若有灵，你便听听我是怎么骂你的。你设下种种规则，或为修仙法则或为自然规律，谁都不能逾越，谁都必须遵循，要想得到力量，得到好处，就得屈从于你，遵循你定下的规矩。你说是也不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便是你的作派！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一个最大的独裁者。你貌似滋养万物，不图回报，但你是么？你不过将包括人类在内的世间一切，当做你的玩物，不管是谁，只要满足了你设定的规则，你一高兴就给予恩赐，这叫一视同仁？说到底，你就是自私！你并非以万物为刍狗，而是一切衡量的尺度都在你手中。别说万物兴衰是自生自灭，与你无尤，规矩是你定的，你又想超然度外？哪有这等好事？要我说，你又当又立无耻之极，就是屎坑里的石头，都比你好得多，至少人家真的是默默无闻一视同仁，你呢？你连那石头都不如！”

    他滔滔不绝骂了一大段，这回可是连“紫清仙子”都听得目瞪口呆。

    “怎么样紫清仙子？我通过了么？”

    “你已通过全部考验，我同意紫清宫为你施针。”“紫清仙子”身形渐渐消散，“若想在天罚之下不死，事前分出一缕神魂置于天道探查之外即可。”

    徐潜闻言，想再问什么，但考验已经结束，“紫清仙子”也不会再给他任何回音，一股空间之力传来，下一瞬，他已经出现在八角楼一层大门之外。

    “出来了！”

    众女看到徐潜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如熊俨然这些紫清宫弟子，自然不会关心他本身怎么样。她们之所以感兴趣是另有原因。这么些年本就没几个人走进八角楼接受考验，仅有的几人也都失败了，徐潜是唯一一人成功通过考验的，对于这些紫清宫弟子而言，是一件既新鲜又有趣的事。